史上最牛中学开学演讲:去到悲欣交集的审美人生

  9月开学季无非都是这样,浩浩荡荡的父母,乘飞机,坐火车,驾车,划船,把孩子从天南海北,送到另一个天南海北。学校有别,家庭有异,学校与家庭共通的是一份“望子成龙”的期盼。

  “望子成龙”是中华父母、中国教育对孩子、学子最贴切的态度形容,希望孩子出人头地,出类拔萃,成为社会精英,国家栋梁,苦中苦,人上人,由此延伸了中国一系列成语和典故。

  今年大连名校24中的一段开学典礼演讲视频,风靡了网络。典礼上一段演讲,因鄙夷简单的成功学,呼吁保护青少年的感情萌芽,提倡给孩子一种悲欣交集的审美人生而被点赞,被称为“史上最牛中学开学演讲”。笔者凑热闹一番。

   “作为老师也好,家长也罢,都没有理由或不应该有任何理由,去打扰一个少年的爱情,尤其不能利用长者的权威,去恐吓或者惊吓自己的孩子。其实恐吓和惊吓往往带来相反的效果,哪怕一切不过是春梦一场。”

  9月1日,大连24中的开学典礼上,校友陈年说出了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不知道当时在做校长老师是怎样的表情,但是为这句话我要给陈年点赞。

  因为在很多场合,面对不同朋友,我曾多次说过,这些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十七八岁的时候谈一场单纯的恋爱,那些最纯真懵懂的心思,那时想念的人,一直存在心里,因为从没有开始,也就从未有放下过。没想到这种遗憾经常获得普遍的共鸣。

  遗憾究其原因,我们那时太羞涩了,没有表达感情的勇气;另外,学校、父母、社会的规训太疯狂了,中学阶段发现早恋即被学校开除的风险太大了。

     “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空,你的15岁在这里,我的15岁在那里,我插不上手更加帮不了忙。我认为:没有一句话能帮你度过一生,更没有一个人可以代替你的一生。所有的所谓成功学,都是极尽粉饰后的傻逼吹牛记,事非经过不知难,唯有经历,才是你最重要的财富。与其阅读成功学,不如去经历爱情,去学一门手艺。”

     陈年被网友点赞的第二段发言,就是对成功学的鄙视。没有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鼓吹成功的意义,它已然与“梦想”画上了等号,我们也太渴望成功了,以至于经常不明白什么是梦想。成功学作为一种最简单的捷径风行天下即使在学校中也大行其道。“没有一句话能帮你度过一生。”“与其阅读成功学不如去经历爱情,去学一门手艺。”学生们在这个年纪能听到这样的话,也是一桩幸事吧。

   “如果非要我对未来有所期待,那么我想呼唤的,是每个人心智的自由。唯有心智的自由,才能拨开重重迷雾,看到爱情,拥抱热爱,建立自我,去到悲欣交集的审美人生。

   当看到“悲欣交集的审美人生”心里咯噔了一下,其实陈年所有的铺垫都是为这句话的到来。这个高度是不是让中学生接触的太过震撼,也太过仓促?

  附:作为一个美的存在——校友陈年先生在大连市第二十四中学2016—2017学年度开学典礼上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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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届校友,卓越网创始人、凡客诚品CEO陈年先生

  各位同学,老师:

        感谢今天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来倾诉自己对母校的情感。我也很荣幸能和各位分享自己在这个校园的记忆。

        1983年春节后,我从山西南部一个村镇初中转学来到了大连二十四中,当时我家住在北大桥下的七六零又称六所。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满口山西南部方言的孩子,经过两个多月我父亲的各种训练,得以进入大连二十四中的初中部,是的,当时二十四中还有初中。在我的想象里,二十四中就是龙门,似乎只要能进入这里,人生的一切烦恼就都迎刃而解了。

        我初中时最好的朋友,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他的形象,似乎总是和足球以及踢球后的汗臭混杂在一起。但他带给我的影响,和足球没什么关系,他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关于爱情。他的孩子也许就在你们之中,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家庭纠纷,就叫他小树吧。当时我们班有个美女,她的孩子也许也在你们之中,所以我们就叫她小花吧。必须经过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小花非同寻常的来历,但在当时,关于小花的一切,都来自小树的倾诉。小树几乎每天都和我放学一起走,他和我聊天的主题唯有小花,只有小花,他13岁的内心,栽满了小花。比如他给小花写了一封怎样的情书,比如他在一本书里的哪几行字里看到了小花的身影。比如小花给他回信了,夸他学习认真看到他在球场上进球的英姿是多么优美勇敢。更加骇人听闻的是,在一个春天的午饭后,在劳动公园的山上一棵意义非凡的大树下......差不多近两年的时间,他们的每一点进展,都把我折腾的心情激荡。因为我也很喜欢小花,但出于对兄弟友情的高度推崇,只好压抑着自己不流露半点嫉妒。我真诚的认为,日后的他们一定会共同度过爱情美满的幸福人生。然而两年前,初中毕业三十年后的我们在大连共聚一堂,饭桌上我提起了这段记忆,在场的小树听的得意洋洋,小花却是一脸的茫然。然后小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错,这一切都来自小树的虚构。然而在真相大白的一瞬间,这场虚构的爱情却又是如此美好。换言之,虚构的爱情比事实本身更具美感,并将爱情的本质表露无遗,因为爱情的本质就是虚构。

        所以,无论我们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摧残,或者收获了怎样的财富和权势,作为老师也好,家长也罢,都没有理由或者说不应该有任何理由,去打扰一个少年的爱情,尤其不能利用长者的权威,去恐吓或者惊吓自己的孩子。其实恐吓和惊吓往往带来相反的效果,哪怕一切不过是春梦一场。我能想到的最佳对策是,躲在一旁,越远越好。

        如果说初中时期还有些梦幻的气息,高中的节奏则显然变的单一了。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是一个白净清秀的男孩,他的孩子就在你们之中,我们就叫他小呆吧。小呆因为长得好看,小学时备受好评,但因为好动,初中时则备受家长和老师的恐吓,于是迷途知返寻找做人的榜样,他找到的榜样是我们初中班分数最高的同学,这个榜样是个从小就学会了伪装的孩子,他说话结巴走路从来低头你和他说句话都好像从思考中猛然惊醒,所以小呆从此也开始说话结巴低头走路不苟言笑,他偷偷摸摸的跟随榜样的脚步开始摸索数学。这一摸索不得了,高中时他不但成了最高分还进而迷恋上了物理,换句话说,他本来也就想学习做个好孩子,但因为热爱却陷入了无尽的探索。我们的交流,不再像和小树那样天马行空,我不记得我们谈过物理,谈的最多的,似乎是科学能否救国。表面来看,我那时候也很热爱物理数学,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表现,是读《从一到无穷大》读到如痴如醉。虽然分班时我也进入了理科班,但通过观察小呆的种种痴迷,我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不过当时的主流思想认为理科班比文科班高级,我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说到这里我想说几句题外话,就是文理科分班这个事情。在唯分数高低为单一优劣标准的大背景下,似乎进入了理科班就不应该对文学历史感兴趣,我同意文科班不关心数学和物理因为学了等于白学,但严重不同意理科生不去了解文学和历史,更加反对老师以无数的难题去填满学生的课余时间让他们无暇旁顾,这是不人道的,也是不诚实的。我很难相信有几个老师可以结合自己的人生经验,来证明自己这种做法的合理性。如果一个老师,每天教授的内容,连自己都不相信,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加荒谬。如果同学们对所讲的内容面露鄙夷,那么是否可以承认这些内容本身的无聊?如果10分钟可以讲完一节课,剩下的35分钟是否可以留给学生去自由阅读?

        但是,当年,当我意识到小呆和我的区别时,我去哪里寻找我的热爱?也许你会说,那你为啥不去文科班试试?事过多年我只能说幸亏我没去文科班,因为去了文科班,就更加浪费时间。写到这里我突然有莫名的恐惧,在一个对现实描述严重失真甚至冲突的大背景下,人生真的是一场冒险。

        好了,在接下来的这一段里,我终于可以说个真姓名了,她就是我们高一时的班主任毕永东老师。咱们学校,现在每周还有大扫除吗?还要给地板打蜡擦洗窗玻璃吗?好吧,无论如何那都是每周最快乐的一个午后。但是,1984年的秋天,毕老师做了一个决定。在毕老师的做出这个决定前,我认为自己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毕老师去年作证说我当时绝对是个好学生。但是,毕老师做了个决定,每周大扫除时,她要我和小呆去打扫图书馆。那是我们第一次知道二十四还有图书馆,因为之前我们顶多去过阅览室。去年我问毕老师,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个决定?她努力回忆后说,是因为担心你们俩擦玻璃时掉下去。毕老师长得好看身材也好,还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我不知道当时她是否真的这么想,但她的确为我打开了一扇门,那里的一切如此新奇使得15岁的我没法无动于衷。这扇门的背后,和我们当时枯燥的语文课历史课等等对比而言,借用诗人穆旦的一句话来说,意味着“丰富,和丰富的痛苦”。青春本来就是丰富以及丰富的痛苦,而图书馆里的那些书,那些被藏在校园一角的伟大的灵魂,比如海明威、塞林格、马尔克斯、杜拉斯.....当然还有北岛、顾城、柯云路、张贤亮,他们的作品则进一步的确认了这一点,点点滴滴的渗透了我,让我明白:文学不是语文课上的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历史不是历史课上的阶级斗争理论,青春不是也不应该只有分数高低这个唯一单调枯燥的选择。在经过图书馆里一年多孤独的挣扎后,现实的生活和我的内心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我先是逃学,到了1986年10月,干脆逃跑了。关于我的这次逃跑,有很多种说法,不过肯定不怪24中,说到底那是我个人的选择。逃跑后的我,就快乐了吗?回顾往事我只能说,快乐谈不上,但至少获得了很长一个时期心智上的自由,尤其是阅读的自由。

        什么叫阅读?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过去三十多年,阅读对我来说,和吃饭睡觉一样,是每天都不可或缺的部分。但我知道什么不是阅读,为了考试为了炒股为了升职的读书,肯定不是我说的阅读……

        去年年底我整理过一次自己的书房,我似乎是突然发现,1984年到1990年,我居然读了那么多的书,当然都是一般意义上的课外书。我逃跑后在山西的那一年多,通过小县城的一个新华书店,我竟然能读到尼采、弗洛伊德、阿德勒、雪莱、穆旦以及九叶派,那个时期,我印象深刻的还有《西行漫记》和《三松堂自序》。这些阅读显然和现实生活无关,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1995年到1999年我主要的工作,是报纸记者和编辑,那期间我似乎有过一个答案,说阅读是为了研究人性。最近为了准备今天的演讲,我又想过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我热爱阅读和写作,阅读和写作,是我的自我拯救之道。

        今天来之前,校友会特别要求我要说对高一新生,高三备考生的期望和建议,认真的说,我没有任何建议,也无法期望。我也有孩子,也有你们一样大的亲戚家的孩子在我的身边长大,我更多的时候是一个倾听者,我喜欢听他们讲自己的喜怒哀乐。我最深的感受,是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空,你的15岁在这里,我的15岁在那里,我插不上手更加帮不了忙。我认为:没有一句话能帮你度过一生,更没有一个人可以代替你的一生。我还认为:说服也好,忠告也罢,唯有现实才会形成真正的改变。所有的所谓成功学,都是极尽粉饰后的傻逼吹牛记,事非经过不知难,唯有经历,才是你最重要的财富。与其阅读成功学,不如去经历爱情,去学一门手艺。

        在这里,我只能说我自己的一些感受。从价值观的角度来看,我喜欢的《反脆弱》塔雷伯有句话:当你以绝对的诚实,来对待这个世界,以及人和物时,在道德上,你是自由的。然而诚实,多么难?对历史的描述,对现实的描述,诚实,其实都是第一难题,因为我们往往各取所需。我喜欢的休谟,在《人性论》的开篇,引用塔西陀的话:当你能够感觉你愿意感觉的东西,能够说出你所感觉到的东西的时候,这是非常幸福的时候。但是“能够说出你所感觉的东西”,不但要求诚实,还要求准确,更要求明了,这就更难了。我以为这是写作者一生难以穷尽的追求,其实也是审美乃至人生的最高境界。

        几年前,有朋友说,陈年有心魔了。听到这样的话,我多生气啊,一个每天以创造财富为己任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有心魔?但正当其时,何止心魔,我的内心其实已是垃圾般的尘土堆积如山!我用了接近三年的时间,来一点点的看清自己。正如我们重新定义凡客品牌,唯有独一无二的产品才是品牌唯一的生存之道,这里所说的独一无二,要求诚实前提下的品质,品质基础上的性价比,也要求个性及审美。

        如果非要我提什么建议,我只能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真本事,既然我们生存的世界越来越充满了不确定性,那么不为谣言所惑的真本事的价值却正在回归。如果非要我对未来有所期待,那么我想呼唤的,是每个人心智的自由。唯有心智的自由,才能拨开重重迷雾,看到爱情,拥抱热爱,建立自我,去到悲欣交集的审美人生。

        30多年前,几乎每天都要进入的这座校园,代表着秩序压抑,甚至单调枯燥。但当我们离开,在许多年后回望,才会明白这座校园是如何神奇的存在。从老虎滩一路走到青泥洼桥,我不曾记得有任何一座建筑能够媲美我们的校园。而且,今天还在。也就是最近10年的事吧,我才知道了这座校园的来历。这个校园已经有96年的历史了。这里最初是日本春日国民小学,它的北侧曾有一座教堂,马路对面西侧是一座日本神社,它们遥相呼应形成了山脚下的一个小建筑群。我听说学校的西门现在常年关着,大家已经没法通过西门去到山上了,这是为什么呢?反正我们上学的时候,东边的山上意味着无数的可能,别人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我和小呆就是在山上的某棵树下抽了人生的第一根烟,我们还曾讨论过无数重大但今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问题,那里也曾是我们长跑的跑道。在校园的中央,曾是篮球场或者排球场,还有一个洗脸池,秋日午后阳光下的她打完球后在洗脸池旁匆匆抹一把脸,水滴挂在她的脸上她的胳膊上,那白皙的皮肤浅蓝色的印痕上的水珠晶莹剔透。我们很少凝视校园砖墙那不同寻常的红,也从未讨论过这砖墙和木地板的颜色是一种设计的呼应,那时候我们只知道打蜡拖地去试图寻找地板上可能映照出的少年的倒影。也许那多少次穿堂的风,经由我们千万次的呼吸,飘荡着时间记忆也许还有也曾在这里奔跑打闹的少年的灵魂,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我们的血液而我们却从来一无所知。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校园,我记忆深处作为一个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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