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的天才

 

文/江  都

 

原本以为从“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行政机关调到企业的我们年轻人可以创造奋斗新的天地了，谁知道，国有企业的机关同行政机关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虽然这里的待遇与我们所见过的那些热门行政事业单位相比有不小的差距，但比社会上有些企业却有天壤之别，至少我们现在的薪酬已与工作近30年的父辈接近，那是以前不敢奢求的，这里大家水平相当，没有谁特别的出众，且都是同龄人，工作是简单的重复，不像以前整天生活在压力下面。

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们从一线来到办公室。虽然岗位仍挂在一线上，但比一线同事好像“舒服”了许多。许多认识我们的人都说我们前途无量，你们这么年轻就受到领导赏识以后机会会很多。我们知道他们说的机会是什么，但是我们依然很迷茫，有时候，你面前有很多路，你不知道走哪一条，可当你走上一条时，你却不知道前方是否就是成功的彼岸。

按常理，我们应该个性张扬，因为我们很幸运，我们没有通过论资排辈的过程跨过一线和机关之间的壁垒，踏上仕途前进的道路，但我们并不敢有丝毫的大胆。这里隐藏着比行政机关更可怕的竞争，通常这些竞争并不仅在实际工作中。工作的环境，每个人说的话都四平八稳面面俱到，许多人自己戴着面具，你分不清哪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意思，不敢轻易表明自己的倾向和立场，人们和气而有距离地微笑，委婉而精到的表达，不紧不慢而又圆满地完成工作。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学着微笑、沉默、低头、工作，暗自仔细调查研究其他人的性格、人品和背景，明确敬重、团结、巴结的对象，学着接近、靠近、贴近。

为了不让领导误会，我们被迫与那些敢说敢为的年轻一线朋友们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渐渐地我们发现自己已完全无法融入到他们的话题和生活中去了。他们也在有意地回避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与他们已非同一战线的“同志”了。

单位里只有两种人让大家不敢“开罪”，一种是整天跟着领导屁股后转悠的“马屁精”，他们有领导罩着，在他们眼里，他们奉行的是“机会主义”，得罪他们可要掂量着；还有一种是后台足、够狠的人，得罪他们在你有所“想法”时便给你“好看”。对于我们来说，自己在机关还只算“临时工”，谁都不得罪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们揽过所有的工作，让“正式工”休闲自得，但没有任何人感激过我们，到评比的时候仍然故意给我们打“低分”，因为我们本不属于机关。他们不想增添一群竞争对手，当我们不想再中“阴招”，他们便心存芥蒂，不时与我们为难。

说实话，论业务能力我们比他们要好许多，但论坐办公室，的确，我们最多算上及格。因为这是门大学问，我们不喜欢与人玩儿阴险，有话就直说，但身为办公室的一员，我们又不能说得太多，毕竟言多必失！对同事的闲聊，我们常常随口答应两声，而我们的无心“答应”变成这些话和一些男女之间流言飞语的“原创”，以致部分领导和同事对我们意见很大。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和教训，我们明白，在办公室说话只能聊些皮毛，决不能触及实际问题，因为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在努力维持着某种“关系”。正像某些人说的，说话应该“和上司说好话，和下属说丑话，和老婆说谎话，和情人说瞎话，和熟人说笑话，和生人说鬼话”。“老板聊天是办公，主管聊天是沟通，员工聊天是怠工”。

坐办公室的，必须是全才，领导问任何事，都必须回答得出来，否则，一切努力前功尽弃。说实话，我们现在所干的很大程度上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用我们常常自嘲的话来讲我们是一群“务虚”主义者。每天耗尽精力打造出的东西，基本归于无用，不停地准备应付上级的“检查”，造假并不是我们工作的初衷，可上面对真实实际有用的东西不感兴趣，而每次检查都要看所谓的“亮点”，如果没有进行所谓的“创新”，实际工作做得再好也白搭。可这些所谓的“创新”大多风光一时（最多不超过半月），便搁置高阁，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有时候我真想不干了，但看到父母的期望，我又只好作罢，毕竟儿子这点出息是他们惟一的希望。从某个程度上来说我很幸运，碰到一个好领导，能得到他的栽培是我的荣幸，在他手下学到以前也许很多年都没学到的社会知识，最重要的是做人包容万千的气量，那种山倒下来、天塌下来我就是我，岿然不动的气概，以及“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的处世道理，不管我未来如何发展，对我来说都是一笔财富。

真的，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如何圆通而不是圆滑，虚伪却不算虚假，是我现在想得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