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殳海报道 许多骑士球迷在这个夏天都被当头砸了一闷棍,以至于他们都开始怀疑自己:继续支持这么一支球队还有意义么?好了听听下面这个故事,你们就可能觉得自己的留守是有意义的了,故事的主人公,同样也是一个普通的球迷。
在今夏绿衫军和骑士队的第五战,这位主人公就坐在速贷球馆内。和他周围的每一个人一样,那个时候的他也相信,詹姆斯 会给他们带来一座总冠军的奖杯。他甚至也相信詹姆斯会留下来和他们在一起——是的,这和其他球迷在当时想的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即便他的所有梦想和期望都破灭,这个叫做雷蒙德·托勒的男人也不会改变他的信念和意志。他说,尽管他此前从未曾购买过骑士队的季票,但是他一点也不介意把2010-11赛季当做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那一夜,或许对于速贷球馆里的绝大部分人而言,可能都是生命中最糟糕的一段回忆。但对于托勒而言,这一夜的意义却绝不相同。
托勒是个安静的家伙,他有着花白浓密的胡子和深邃的眼窝,这一切令他看上去显得颇有思想,而实际上这也的确是他一直所展现出来的一种风骨,在安静中和他人产生共鸣,从他的儿时开始,托勒就一直有了这样的一种人生态度。
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那个时候托勒的兄长时常想拉着这个弟弟一起去泥地里和邻居家的孩子打闹,但托勒却一门心思想把时间用在音乐和绘画上。带着一个简单的画架、带着一本素描本,托勒在当地的一个小公园里恣肆着自己的青春。而也就是在这座小公园里,一个踩着轮滑鞋的小女孩注意到了托勒。嗯,那是1981年春天的某一天……
以上这段话听上去,是不是会有些像一个爱情故事的开篇?好吧,实际上,那个踩着轮滑的女孩或许从来就不认识托勒是谁,他只是看到了一个样貌和托勒颇为肖似的黑人男子而已——可是不管她究竟认识不认识我们的主人公,托勒的命运都就此发生了巨变。因为随后,在1981年5月的某一天,托勒再一次来到这座公园之后,警察当即把他带到了警局。因为一起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故在公园周围发生了,托勒也被当成了嫌疑人之一,可更要命的是:当警方把他的样貌描摹出来给那位女孩子看的时候,女孩略加思索之后说了一句“就是他!”
数天之后,警察们赶到托勒的住所,当着他母亲、兄长的面把托勒推进了车里。托勒竟然被指控强奸了一名年仅11岁的少女。
作为一个当时只有23岁的年轻人,托勒自然没什么钱请好律师来为自己辩护,甚至连他自己都组织不出一套像样的说辞来,因为除了他的家人和女朋友外,他很少和别人过多的相处,而在小姑娘遭遇不幸的那一刹那,他又恰恰不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换言之,没有任何人能够为托勒提供不在场证明。除了自己努力的辩驳外,托勒实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托勒自己也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会冤枉自己呢?她想要得到什么呢?他站在法庭的被告席后,看到法官和陪审团里的白人们眼里全都愤怒地快喷出火来,他知道自己的希望正在流逝,恐惧也一点点地袭来:他没有任何犯罪前科、还曾经入伍服役,可这一切并不足以阻止控方的律师把他形容成“一条咬住猎物就绝不松口的鳄鱼”。当法官询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为自己辩护的时,他淡淡地说:“你们抓错人了。”
雷蒙德·托勒,被判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警方特地横穿整个俄亥俄州,把托勒送到了安保级别最高的卢卡斯威尔监狱,和俄亥俄的死刑犯们关押在一起。托勒的女友杰琪说,她会和他继续交往下去,但托勒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可能继续和自己的爱人走下去了;他的家人也承诺会来监狱探望他,但卢卡斯威尔离他们的家乡是如此遥远,探监的请求又随时有可能被狱警们拒绝,很多时候托勒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躲在这里。“我很孤单。”他说,“但我只能自己去面对这一切。”7年里,他和自己的家人一共只见了4次面。
不要相信电视剧,监狱里是不会产生什么真正的友情的,因为和任何人过于亲近,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危险。在这种地方,你不知道谁在暗自想着要越狱,更不知道某一天哪位狱友就会在自己的面前猝然死去。在这里,你的神经每一天都会崩到最紧,而也正是这样的巨大精神压力,使得卢卡斯威尔监狱在1993年发生了一场恐怖的暴动。
托勒几乎没有参与到其中,他依旧把他的大部分时间用在画画和弹奏吉他上。因此,他一度成为了全监狱中唯一可以到狱室外走动的人,他一边拖着沉重的铁链一边对自己的母亲哭诉。“我不是个爱哭的家伙。”他说,“但有时候你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尤其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它就会止不住地往下流。”
在这种阳光很难洒到的角落,光明的道路总是难寻,黑暗的陷阱却遍地都是。“我觉得我周围许多人都疯了。”他说,“我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怎么了,但我必须给自己做一个决断,确保我不会因为身在监狱而内心沉沦。”就这样,托勒慢慢走近了体育。
说实话,在享受自由的那些岁月里,他并不是一个铁杆体育迷。他喜欢在球场上模仿魔术师约翰逊或者奥斯卡·罗伯特森的球风,但他的确也并没有像很多其他体育迷一样为之疯狂。
及至入狱,一切终于发生了变化。“我会告诉你,体育运动在这个地方有多重要。”罗伯特·麦克伦敦说,凑巧的是,他也是俄亥俄州另一个被冤枉犯有强奸罪的不幸儿,“在监狱里的那些年,我们都不用圣诞节来计算时间,因为那没有意义。我们用赛季来记录时间的更迭:橄榄球赛季、篮球赛季、棒球赛季、奥运会、网球甚至WNBA。这就是我们在监狱里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犯人们就这样变成了铁杆体育迷。至少对于那些从克利夫兰来的人而言似乎尤其如此。”
就是这样,随着托勒在1987年被送到一家管理不那么严格的监狱,甚至拥有自己的小电视后,他也慢慢地开始用体育赛季来标记时间。当然,电视上并不会转播太多的比赛,报纸送来的时间也总会迟一天,但托勒对于克利夫兰那些家乡球队的喜爱还是在与日俱增着。
当乔丹在骑士后卫克雷格·埃洛头顶上投进那记著名的“悬停式绝杀”后,他心痛不已,虽然他没有看见直播,却依然坚信着,埃洛其实防得不错。“体育就是我心灵的一条出路,”托勒说,“这是一条安全的道路,因为在你看一场橄榄球赛或者篮球赛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产生,你可以年复一年的依赖他来作为生活的寄托。对于我们而言,体育真的太重要了。”
当然,并没有什么能真的让监狱生活变得轻松、变得享受,但好歹体育比赛能够帮这些身陷囹圄的人,消磨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对托勒而言,如果他没有遭受冤狱,他也不可能整日坐在电视机前看体育比赛,他会在克利夫兰的某处公园继续晃悠着。但在这里,他爱上了体育比赛,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样总是盼望冠军,他对于每一场比赛都充满期待。“我不那么在乎冠军,”他说,“我想看着他们打出竞争力就行。”只要行走在奔向冠军的道路上,能否到达终点,托勒看来并不在乎。
新千年来到了,但是对于托勒而言,这只不过是日历上的又一天而已。但是这多少算是让人看到希望的一天。
托勒长时间地泡在图书馆里,用心钻研着一个一个的案例,攻读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学位。终于在2001年,曙光降临了:一个名叫迈克尔·格林的家伙在入狱13年后,终于通过DNA测试洗清了自己的罪名而被无罪释放。如果能有证据证明,罪案现场发现的一些证物上没有托勒的DNA,那么将近20年的牢狱生涯或许就可以结束了。
托勒开始给上级部门写信,他们也随即同意可以对当年的证据进行DNA检验。而在托勒孜孜不倦地又写了5封信后,他甚至拥有了一位新的律师。这个时候,他其实只需要一个信封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那个信封里装着1981年案发时留下的指甲和头发残留物。托勒确信,这一切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天不遂人愿。那个信封打开了,可是里面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也许证物时间太久蒸发了?也许早就被遗落在了哪个角落里?也许……一切也许都只不过是假设。而对于托勒而言,这只意味着一件事:他不能出去了。“那是我在监狱里最最沮丧的日子。”忆起那一切,托勒至今仍满心遗恨。
一个又一个年头就这么过去了,托勒还在努力钻研着,他也继续为狱友们画着像、弹着吉他。甚至勒布朗也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这个年轻人很快成了托勒的最爱,因为在他的率领下,骑士队变得空前地强大了。
2007年,托勒50岁了。依然为出狱而努力着的他,偶然间听说了一种新的说法:辛辛那提大学法学院一位名叫马克·哥德西的教授认为,在年轻时候遭遇不幸的那些少女,即便到了中年身体里也会留有当初的DNA痕迹。而这样的猜想伴随着科技的进步也在一点点地接近现实。2010年,希望来了。
检验结果显示,小女孩当时的内衣内裤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托勒的DNA痕迹,于是法庭开始重新调查此案。哥德西在听到托勒的哥哥向他哭诉了自己弟弟的情况后,也决定开始联系这位已经入狱将近30年的男人。托勒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到哥德西耳边,他又一次哽咽了:“我知道我这么问会不会很天真,但是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出去呢?”
5月初,当骑士队开始向冠军发起猛烈冲击的时刻,托勒重新回到了法庭上——这一次,他的身上穿的不是狱服,而是一件普通的毛衣。终于,法庭宣判托勒无罪释放,在胸口划过十字后,托勒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冲向自己的家人和他们紧紧拥抱。俄亥俄州政府则要支付他一笔近140万美金的赔偿款。
托勒的故事很快传开了,也传到了骑士队的耳朵里,他们决定邀请托勒出现在球场边,已经52岁托勒不仅得到了一件52号的球衣,还得以坐在场边最VIP的座位上。一切对于托勒而言都如梦似幻。但现在,他变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对于媒体而言这更是几乎完美的故事:一个男人永不停歇的战斗,鼓舞着一支球队前进。
在夏天,当得知皇帝远走迈阿密时,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可能勒布朗不是我们要的答案呢,我们再看看吧!”看来,下赛季他依旧是骑士的球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