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破那片叶,看天

        树叶的影子在他肩头扑朔，细碎的日光从他稀疏的银丝间倾泻，又被他粗粝的指尖抹过，随着翻起的微风滑进泛黄的一页书页中。街边尘土飞扬，偶尔扬起的细沙或是他扫过的一片黄叶，便同那缕光一同成了他幸得的书签，夹在无数本厚厚的书中。他似乎早已习惯这样渴求知识般渴求阳光。

       早晨，我忙着赶路上学，早餐街人很多，垃圾杂乱，他扛着扫帚一直从街头扫至街尾，把太阳从黑夜中扫出。尽管这样，那条街仍旧热闹非凡，吆喝声不绝于耳。太阳光渐渐明朗，再抬头时他飞舞的扫帚已安静地立在旁，街道整洁不复刚才。而他迎着人们奇异的目光坐在那辆大家避之不及的垃圾车旁，一小块阴影的外面，像一只令人厌恶的菜青虫。

       从那以后我便常能看到他读书的背影，笨拙又坚毅。阅读撕开了他与外界的屏障。一片叶子对于他人来说很简单，对菜青虫却是灭顶之灾。窘迫奔波的生活便是他最大最沉重的叶。路不一定要走到尽头才有出口，或许咬开障目之叶就算是菜青虫也能看到天空。

       书籍便是他最锋利的口器。 漆黑的夜空也像片盖在菜青虫身上的叶，我们总碌碌无为却忘了去抬头看那夜下依旧宁静的天，明亮的月。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 撕破那片叶，看月。

        没有多看，只是他满是灰尘的膝上摊着的破烂封皮实在太过熟悉，一本幼时的启蒙读物。心中有些心疼。只是时光总是走得太快，他蜷着的渺小身影被我搁置在那个忙乱的早晨，我同许多人一样，将他忘记。再见似是一月后。 垃圾车吱呀作响，一圈圈车轮将月光碾作粉末，同白天他书页中的日光一起撒了满地。他轻轻的读书声在我背后飘忽。

        这一次我听清了，是《月亮与六便士》。心上的惊喜冒头，又忽地想起他日光下单薄的背影。他就匿于闹市似的站在喧嚣的背面，像隐居者。再转头看到那堆叠的纸板下一摞带着灰的书。原来这一个月，他看了这么多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