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帖348 孙过庭 草书《书谱》

《中国书法名帖目录》

 孙过庭草书真迹书法长卷《书谱卷》墨迹本,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书谱》真迹,流传有绪,原藏宋内府,钤有“宣和”、“政和”。宋徽宗题签。后归孙承泽,又归安岐,后归清内府,旧藏故宫博物院,现藏台湾,俗称真迹本《书谱》。有影印本出版。《书谱》是中国书学史上一篇划时代的书论名著,提出他著名的书法观:“古不乖时,今不同弊”,为书法美学理论奠定了基础。在书法艺术上的成就是与他在书法理论上的成就相统一的。

孙过庭(活动於七世纪後期),一说名虔礼,字过庭,河南陈留人,一说名过庭,字虔礼,浙江富阳人。根据本卷自题,为吴郡人,名过庭。出身寒微,迟至不惑之年始出任率府录事参军之职,以性高洁遭谗议而去官。之後,遂专注於书法研究。本卷卷首题:“书谱卷上。吴郡孙过庭撰”,卷尾题:“垂拱三年写记”。内容主要为书学体验、书谱撰写要旨及学习书法的一些基本原则。一般认为本(上)卷为“序”,宋元明时分为两卷,入严嵩之手时,装为一卷。下卷为“谱”,作者生前未能完成。

孙过庭专习王羲之草书,笔法精熟,唐代无人能与他相比。本卷纸墨精好,神彩焕发,不仅是一篇文辞优美的书学理论,也是草书艺术的理想典范。卷中融合质朴与妍美书风,运笔中锋侧锋并用,笔锋或藏或露,忽起忽倒,随时都在变化,令人目不暇给。笔势纵横洒脱,达到心手相忘之境。

孙过庭书法用笔的特点,唐吕总说他“丹崖绝壑”可谓一语道出精髓,他的书法笔势坚劲,能够兼融飘逸与沉着婀娜与刚健的不同艺术特点,做到质、妍的统一。孙氏的用笔特点是:点画之内给人以丰满圆转,轻重映带,变化无穷的直观印象。正如他自己所云:“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孙过庭的书法,开元年间书论家张怀璀对他有极高地评价:“博雅有文章,草书宪章二王,工于用笔,俊拔刚断,尚异好奇,然所谓少功用,有天材。真、行之书,亚于草矣……隶、行、草入能品。”《宣和书谱》也说他 “好古博雅,工文辞得名翰墨间。作草书咄咄逼羲献,尤妙于用笔。俊拔刚断,出于天材,非功用积习所至。善临摹,往往真赝不能辨。”可见孙氏既有深厚的文学底蕴,又得二王之法,再加之有超凡的天分,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书法体系。

《书谱》纸本草书,唐孙过庭撰并书。书于垂拱三年(687),纵27.2厘米,横898.24厘米。每纸16至18行不等,每行8至12字,共351行,3500余字。衍文70余字,“汉末伯英”下阙30字,“心不厌精”下阙30字。《书谱》在宋内府时尚有上、下二卷,下卷散失后,现传世只上卷。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书谱》对中国书法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奠定了书法理论的基本框架。其中提到反对写字如同绘画“巧涉丹青功亏翰墨”,认为书法审美观念要“趋变适时”,所谓“质文三变,驰骛沿革,物理常然”,反对把书法当作秘诀,择人而授的保守态度,认为楷书和草书要融合交汇“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

历史评价:

宋米芾评道:“过庭草书《书谱》,甚有右军法。作字落脚差近前而直,此乃过庭法。凡世称右军书有此等字,皆孙笔也。凡唐草得二王法,无出其右。”(《书史》)

清朱履贞:“惟孙虔礼草书《书谱》,全法右军,而三千七百馀言,一气贯注,笔致具存,实为草书至宝。”(《书学捷要》)

王世贞云:“《书谱》浓润圆熟,几在山阴堂室。后复纵放,有渴猊游龙之势。”(《书概》)
然因过于圆熟,《书谱》也得到“闾阎之风,千纸一类,一字万同”的批评(《述书赋》)。

【释文】

夫自古之善書者,漢、魏有鍾、張之絕,晉末稱二王之妙。王羲之云:“頃尋諸名書,鍾、張信為絕倫,其餘不足觀。”可謂鍾、張云沒(歿),而羲獻繼之。又云:“吾書比之鍾、張:鍾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雁行。然張精熟,池水盡墨,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謝之。”此乃推張邁鍾之意也。考其專擅,雖未果於前規;摭以兼通,故無慙(慚)於即事。

評者云:“彼之四賢,古今特絕;而今不逮古,古質而今妍。”夫質以代興,妍因俗易。雖書契之作,適以記言;而淳醨一遷,質文三變,馳騖沿革,物理常然。貴能古不乖時,今不同弊,所謂“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何必易雕宮於穴處,反(返)玉輅於椎輪者乎!又云:“子敬之不及逸少,猶逸少之不及鍾、張。”意者以為評得其綱紀,而未詳其始卒也。且元常專工于隸書,百英尤精於草體;彼之二美,而逸少兼之。擬草則餘真,比真則長草,雖專工小劣,而博涉多優;揔其終始,匪無乖互。

謝安素善尺牘,而輕子敬之書。子敬嘗作佳書與之,謂必存錄,安輒題後答之,甚以為恨。安嘗問敬:“卿書何如右軍?”答云:“故(固)當勝。”安云:“物論殊不爾。”子敬又答:“時人那得知!”敬雖權以此辭折安所鑒,自稱勝父,不亦過乎!且立身揚名,事資尊顯,勝母之里,曾參不入。以子敬之豪(毫)翰,紹右軍之筆札,雖復粗傳楷則,實恐未克箕裘。况乃假託神仙,恥崇家範,以斯成學,孰愈面牆!後羲之往都,臨行題壁。子敬密拭除之,輒書易其處,私為不惡。羲之還見,乃歎曰:“吾去時真大醉也!”敬乃內慙(慚)。是知逸少之比鍾、張,則專博斯別;子敬之不及逸少,無惑(或)疑焉。

余志學之年,留心翰墨,味鍾、張之餘烈,挹羲、獻之前規,極慮專精,時逾二紀。有乖入木之術,無間臨池之志。

觀夫懸針垂露之異,奔雷墜石之竒(奇),鴻飛獸駭之資(姿),鸞舞蛇驚之態,絕岸頹峯(峰)之勢,臨危據槁之形;或重若崩雲,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崖(涯),落落乎猶衆星之列河漢;同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信可謂智巧兼優,心手雙暢,翰不虛動,下必有由。一畫之間,變起伏於峯杪;一點之內,殊衂(衄)挫於毫芒。

况云積其點畫,乃成其字。曾不傍窺尺櫝(牘),俯習寸陰;引班超以為辭,援項籍而自滿;任筆為體,聚墨成形;心昏擬效之方,手迷揮運之理,求其妍妙,不亦謬哉!

然君子立身,務修其本。楊雄謂詩賦小道,壯夫不為,况復溺思豪(毫)釐、淪精翰墨者也!夫潛神對奕,猶標坐隱之名;樂志垂綸,尚體行藏之趣。詎若功定禮樂,妙擬神仙,猶埏埴之罔窮,與工鑪而並運。好異尚竒(奇)之士,玩體勢之多方;窮微測妙之夫,得推移之奧賾。著述者假其糟粕,藻鑒者挹其菁華,固義理之會歸,信賢達之兼善者矣。存精寓賞,豈徒然歟!

而東晉士人,互相陶淬。至於王、謝之族,郗、庾之倫,縱不盡其神竒(奇),咸亦挹其風味。去之滋永,斯道愈微。方復聞疑稱疑、得末行末,古今阻絕,無所質問;設有所會,緘祕(秘)已深。遂令學者茫然,莫知領要,徒見成功之美,不悟所致之由。或乃就分布于累年,向規矩而猶遠,圖真不悟,習草將迷。假令薄解草書,粗傳隸法,則好溺偏固,自閡通規。詎知心手會歸,若同源而異派;轉用之術,猶共樹而分條者乎?加以趨變適時,行書為要;題勒方畐(幅,匾),真乃居先。草不兼真,殆於專謹;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情性;草以點畫為情性,使轉為形質。草乖使轉,不能成字;真虧點畫,猶可記文。逥(囬)互雖殊,大體相涉。故亦傍通二篆,俯貫八分,包括篇章,涵泳飛白。若豪(毫)釐不察,則胡越殊風者焉。

至如鍾繇隸竒(奇),張芝草聖,此乃專精一體,以致絕倫。伯英不真,而點畫狼藉;元常不草,(而)使轉縱橫。自茲已(以)降,不能兼善者,有所不逮,非專精也。雖篆、隸、草、章,工用多變,濟成厥美,各有攸宜。篆尚婉而通,隸欲精而密,草貴流而暢,章務檢(斂)而便。然後凜之以風神,溫之以妍潤,鼓之以枯勁,和之以閑雅。故可達其情性,形其哀樂,驗燥濕之殊節,千古依然;體老壯之異時,百齡俄頃。嗟呼,不入其門,詎窺其奧者也!

又一時而書,有乖有合,合則流媚,乖則彫(凋)疏。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務閑,一合也;感惠徇(殉)知,二合也;時和氣潤,三合也;紙墨相發,四合也;偶然欲書,五合也。心遽體留,一乖也;意違勢屈,二乖也;風燥日炎,三乖也;紙墨不稱,四乖也;情怠手闌,五乖也。乖合之際,優劣互差。得時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筆暢。暢無不適,蒙無所從。

當仁者得意忘言,罕陳其要;企學者希風敘妙,雖述猶疏。徒立其工,未敷厥旨。不揆庸昧,輒效所明,庶欲弘既往之風規,導將來之器識,除繁去濫,睹迹明心者焉。

代有《筆陣圖》七行,中畫執筆三手,圖貌乖舛,點畫湮訛。頃見南北流傳,疑是右軍所制。雖則未詳真偽,尚可發啟童蒙。既常俗所存,不藉(籍)編錄。至於諸家勢評,多涉浮華,莫不外狀其形,內迷其理,今之所撰,亦無取焉。若乃師宜官之高名,徒彰史牒;邯鄲淳之令範,空著縑緗。暨乎崔、杜以來,蕭、羊已往,代祀緜(綿)遠,名氏滋繁。或藉甚不渝,人亡業顯;或憑附增價,身謝道衰。加以糜蠢不傳,搜秘將盡,偶逢緘賞,時亦罕窺,優劣紛紜,殆難覼縷。其有顯聞當代,遺迹見存,無俟抑揚,自標先後。

且六文之作,肇自軒轅;八體之興,始於嬴正(政)。其來尚矣,厥用斯弘。但今古不同,妍質懸隔,既非所習,又亦略諸。復有龍蛇雲露之流,龜鶴花英之類,乍圖真於率爾,或寫瑞于當年,巧涉丹青,工虧翰墨,異夫楷式,非所詳焉。代傳羲之《與子敬筆勢論》十章,文鄙理疏,意乖言拙,詳其旨趣,殊非右軍。且右軍位重才高,調清詞雅,聲塵未泯,翰櫝(牘)仍存。觀夫致一書、陳一事,造次之際,稽古斯在。豈有貽謀令嗣,道叶(葉)義方,章則頓虧,一至於此!又云與張伯英同學,斯乃更彰虛誕。若指漢末伯英,時代全不相接;必有晉人同號,史傳何其寂寥!非訓非經,宜從棄擇。

夫心之所達,不易盡于名言;言之所通,尚難形於紙墨。粗可髣髴(仿佛)其狀,綱紀其辭,冀酌希夷,取會佳境。闕(缺)而未逮,請俟將來。今撰執、使、用、轉之由,以祛未悟。執,謂深淺長短之類是也;使,謂縱橫牽掣之類是也;轉,謂鉤鐶盤紆之類是也;用,謂點畫向背之類是也。方復會其數法,歸於一途,編列衆工,錯綜群妙,舉前賢之未及,啟後學於成規,窺其根源,析其枝派。貴使文約理贍,迹顯心通;披卷可明,下筆無滯。詭詞異說,非所詳焉。

然今之所陳,務裨學者。但右軍之書,代多稱習,良可據為宗匠,取立指歸。豈惟會古通今,亦乃情深調合;致使摹搨(拓)日廣,研習歲滋。先後著名,多從散落;歷代孤紹,非其效歟?試言其由,略陳數意。止如《樂毅論》、《黃庭經》、《東方朔畫讚(贊)》、《太師箴》、《蘭亭集序》、《告誓文》,斯並代俗所傳真行絕致者也。寫《樂毅》則情多怫鬱,書《畫讚(贊)》則意涉瓌(瑰)奇,《黃庭經》則怡懌虛無,《太師箴》又縱橫爭折。暨乎蘭亭興集,思逸神超;私門誡誓,情拘志慘。所謂涉樂方笑,言哀已歎。豈惟駐想流波,將貽嘽喛(緩)之奏;馳神睢渙,方思藻繪之文。雖其目擊道存,尚或心迷義舛,莫不強名為體,共習分區。豈知情動形言,取會風騷之意;陽舒陰慘,本乎天地之心。既失其情,理乖其實,原夫所致,安有體哉!

夫運用之方,雖由己出,規模所設,信屬目前,差之一豪(毫),失之千里,苟知其術,適可兼通。心不厭精,〖手不忘熟。若運用盡於精熟,規矩闇(諳)于胸襟,自然容與徘徊,意先筆後,萧(瀟)灑流〗落,翰逸神飛。亦猶弘羊之心,預乎無際;庖丁之目,不見全牛。嘗有好事,就吾求習。吾乃粗舉綱要,隨而授之,無不心悟手從,言忘意得,縱未窮於衆術,斷可極於所詣矣。

若思通楷則,少不如老;學成規矩,老不如少。思則老而逾妙,學乃少而可勉。勉之不已,抑有三時;時然一變,極其分矣。至如初學分佈,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初謂未及,中則過之,後乃通會。通會之際,人書俱老。仲尼云:五十知命,七十從心。故以達夷險之情,體權變之道,亦猶謀而後動,動不失宜;時然後言,言必中理矣。

是以右軍之書,末年多妙,當緣思慮通審,志氣和平,不激不厲,而風規自遠。子敬已下,莫不鼓努為力,標置成體,豈獨工用不侔,亦乃神情懸隔者也。或有鄙其所作,或乃矜其所運。自矜者將窮性域,絕於誘進之途;自鄙者尚屈(倔)情涯,必有可通之理。嗟乎!盖(蓋)有學而不能,未有不學而能者也。考之即事,斷可明焉。

然消息多方,性情不一,乍剛柔以合體,忽勞逸而分驅。或恬澹榷(雍)容,內涵筋骨;或折挫槎枿,外曜峯(鋒)芒。察之者尚精,擬之者貴似。况擬不能似,察不能精,分布猶疏,形骸未檢。躍泉之態,未睹其妍,窺井之談,已聞其醜。縱欲搪(唐)突羲、獻,誣罔鍾、張,安能掩當年之目,杜將來之口!慕習之輩,尤宜慎諸。至有未悟淹留,偏追勁疾;不能迅速,翻效遲重。夫勁速者,超逸之機;遲留者,賞會之致。將反(返)其速,行臻會美之方;專溺於遲,終爽絕倫之妙。能速不速,所謂淹留;因遲就遲,詎名賞會!非夫心閑手敏,難以兼通者焉。

假令衆妙攸歸,務存骨氣;骨既存矣,而遒潤加之。亦猶枝榦(幹)扶疏(蘇),凌霜雪而彌勁;花葉鮮茂,與雲日而相暉。如其骨力偏多,遒麗盖(蓋)少,則若枯槎架險,巨石當路,雖妍媚云闕(缺),而體質存焉。若遒麗居優,骨氣將劣,譬夫芳林落蘂,空照灼而無依;蘭沼漂蓱(萍),徒青翠而奚託(托)?是知偏工易就,盡善難求。雖學宗一家,而變成多體,莫不隨其性欲,便以為姿。質直者則俓(徑)侹(挺)不遒,剛佷者又掘(倔)強無潤,矜斂者弊於拘束,脫易者失於規矩,溫柔者傷於軟緩,躁勇者過於剽迫,狐疑者溺於滯澀,遲重者終於蹇鈍,輕瑣者淬於俗吏。斯皆獨行之士,偏玩所乖。

《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况書之為妙,近取諸身。假令運用未周,尚虧工于秘奧;而波瀾之際,已濬發於靈臺。必能傍通點畫之情,博究始終之理,鎔鑄蟲、篆,陶均草、隸。體五材之並用,儀形不極;象八音之迭起,感會無方。至若數畫並施,其形各異;衆點齊列,為體互乖。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准。違而不犯,和而不同;留不常遲,遣不恒疾;帶燥方潤,將濃遂枯;泯規矩於方圓,遁鉤繩之曲直;乍顯乍晦,若行若藏;窮變態於豪(毫)端,合情調於紙上。無間心手,忘懷楷則,自可背羲、獻而無失,違鍾、張而尚工。譬夫絳樹、青琴,殊姿共豔;隨(隋)珠、和璧,異質同妍。何必刻鶴圖龍,竟慙(慚)真體;得魚獲兔,猶恡(吝)筌蹄。

聞夫家有南威之容,乃可論於淑媛;有龍泉之利,然後議於斷割。語過其分,實累樞機。吾嘗盡思作書,謂為甚合,時稱識者,輒以引示。其中巧麗,曾不留目;或有誤失,翻被嗟賞。既昧所見,尤喻所聞。或以年職自高,輕致凌誚。余乃假之以湘縹,題之以古目,則賢者改觀,愚夫繼聲,競賞豪(毫)末之奇,罕議峯(峰)端之失。猶惠侯之好偽,似葉公之懼真。是知伯子之息流波,蓋有由矣。夫蔡邕不謬賞,孫陽不妄顧者,以其玄鑒精通,故不滯於耳目也。向使竒(奇)音在爨,庸聽驚其妙響;逸足伏櫪,凡識知其絕群,則伯喈不足稱,良、樂未可尚也。

至若老姥遇題扇,初怨而後請;門生獲書机,父削而子懊,知與不知也。夫士屈于不知己而申(伸)于知己,彼不知也,曷足怪乎!故莊子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老子云:“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之,則不足以為道也。”豈可執冰而咎夏蟲哉!

自漢魏已(以)來,論書者多矣,妍蚩雜糅,條目糾紛。或重述舊章,了不殊於既往;或苟興新說,竟無益於將來;徒使繁者彌繁,闕者仍闕。今撰為六篇,分成兩卷,第其工用,名曰《書譜》,庶使一家後進,奉以規模;四海知音,或存觀省。緘秘之旨,余無取焉。

垂拱三年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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