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汉民：“网上生存”

师汉民：“网上生存”

(发布时间：2004-05-17 22:00:03 作者: 师汉民)

 

（作者系华中科技大学机械学院教授）

　　计算机网络正在迅速地扩展开来，席卷全球，进入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甚至改变着人们的工作模式及思维方式。在网上，人们可以方便地与万里以外的同事或亲友交换文字、图像或声音信息。人们可以上网冲浪，浏览世界各地的资料库或网页，鼠标一点，顷刻可达。在网络环境下，空间距离及跨越空间距离的时间似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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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借助于网络技术，科技人员可以遥控万里以外的机器设备，企业家可以在家里指挥复杂的生产系统乃至于庞大跨国公司的运行。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制造资源，如设备、材料、半成品、零配件以及产品设计或工艺设计等，可以通过网络连接，迅速地集结成为一个“虚拟企业”，以尽快地捕捉商机，响应市场需要。这叫做 “动态联盟”或“光速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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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网络发展的普遍性，大家都比较了解。由于美国的计算机网络发展较早，发展程度较高，我给大家举两个关于美国的例子，来说明网络发展的程度及其巨大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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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例子是关于美国的社会安全资料库。大家知道，无论是美国居民也好，还是在美国呆过较长一段时间的外国人也好，每人都有一个社会安全号（Social Security Number）。美国人从其他国家回国，或是外国人第二次去美国，无论在哪个海关入境，你只要把你的社会安全号告诉海关人员，他马上就能把你的资料从网络中调出来：你的姓名、性别、年龄、职业，以前什么时候去过美国，干过什么事，以及有没有违法的记录等等，这些资料全都在网上，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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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例子，在美国开车，你如果忘了带驾照，又被交警给拦住了的时候，你就千万不要说忘带了驾照。忘带驾照，那是你的不对，驾照是应该随身携带的，否则是要罚款的。你就说驾照丢了。谁都可能丢东西的，对不对？那他就没办法罚你了。你丢了，他会怎么办呢？没关系的，警车都是联网的，他看看你的汽车牌号，另外又问明白你的姓名，就能一下子把你的资料调出来，证明你确实是有驾照的。由此可见，网络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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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网络的概念早已有之。不过，过去的网络是用于处理物资材料或能源。现在我们所说的网络，是指以数字计算机为基础的信息网络，它由各种数据库和信息高速公路组成。这种网络实际上已经成为我们生存的一种方式。今天，我要讲的就是网上生存问题。

　　关于网络和网上生存，我想讲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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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就是网络的发展是不可抵制的。可以说，网络发展，浩浩荡荡，逆之者亡，顺之者昌。这么说，一点也不过分。为什么呢？因为网络发展起来，你说我要闭关自守，我愿意置身网外，那么，你就不能与别人共享信息。在今天这个社会里，缺少信息，或者信息不充分，你就要吃亏。比如做买卖，你不上网，你就得不到市场信息，你的产品信息也发布不出去，你能够不吃亏吗？须知，信息的交换与实物的交换完全不一样。如果两人各有一个苹果，交换以后，每人仍然只有一个苹果；可是，如果两人各有一条信息，那么，在网上交换以后，每人就有了两条信息。所以，上网可以使各人手中的信息增生，取得“双赢”或互利的效果。也就是说，上网对人对己都有好处。正因为如此，上网具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因此，各行各业都要上网，人人都要上网，教育上网，娱乐上网，商业上网，政府部门也上网。当然，网络也有不同的保密程度，有不同的权限，不是说所有的网页你都可以随便访问的。这里提出了网上立法、网络道德和网络伦理等一系列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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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知识或信息正在逐渐成为社会财富的主体，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东西并不一定再是黄金。大量的财富并不是存放在仓库里或者转运在铁路、公路上的各种物资资源，而是储存在数据库中并且在网络上不断地被传输、被调用的信息资源，或者说，知识资源。细想起来，今天的人们所追求的、所拥有的以及所享用的许多东西，其实都在网上。就连我们自己，我们的人事档案、身份证、毕业证、学位证、病历资料、我们的著述也都可以上网。甚至，在不久的未来，我们的遗传基因，即DNA资料也会成为网上的资料。这是第一个问题，网络一旦被发明出来、被推广开来，它的发展就是无法抵制的。

　　第二，网络的发展是不可逆转的。大家知道，在没有计算机网络以前，人类的历史已经走过了几百万年。北京猿人大约生活在五十万年以前，元谋人可能是一百七十万年前。也就是说，以前一直没有计算机，没有计算机网络，人类已经生活了几百万年。直到上个世纪中期，计算机才逐渐推广开来，并且很快连成了网络。那么，今天我们还能不能像我们的祖宗一样，不要网络也能生活？我认为，网络没有发展起来则已，一旦发展起来，你离开它就办不成事了，就难于生存了。时代的发展就像机械中的棘轮、棘爪机构那样，只能朝一个方向转，反转是不可能的。比如在美国，所有的银行都是联网运行的，你存款也好，取款也好，完全是在网络上操作。不同城市银行的取款机，也是联网的，到处都有，你在任何一个取款机里都可以把钱取走。你说，如果那个网络坏了，你还能存款和取款吗？当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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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现代的先进制造系统，叫做“计算机集成制造系统”(Computer Integrated Manufacturing System)，它是利用局域网把整个生产系统连接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离开了网络，这个系统就根本无法操作。其中的立体仓库，分成许多格，用于存放各种原材料、毛坯、半成品或零件，所有的存取都是自动记录的。要是计算机网络不工作，你就连哪个零件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能够运行这个系统？至于规模更为庞大的“分布式网络化制造系统”(Distributed & Networked Manufacturing System)，是通过因特网连接起来的，如果离开了网络，就更加无法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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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股票市场也是完全在网上运行的，如果网络系统崩溃了，股票市场的交易就无法进行。事实上，我们今天的人事管理、财政、金融、交通、运输、通讯、物资调配、工厂生产、学校招生、考试、购物、消费乃至于国防、军事等方方面面的事务都是在网上运作，都是通过网络来指挥和控制的。特别是那些科技和工业发达的国家，更是如此。很难想像，如果网络被破坏了，这些国家还能有正常的社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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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知道，有许多影响时代的重要发明，一旦融入我们的生活以后，就无法离开了。比如说电的发明和利用也只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以前我们祖宗世世代代没有电，也照样生活。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小镇里面，没有电，但大家照样生活。但是想想今天，尤其是在那些发达的国家，它能够没有电吗？据说，为了纪念发明大王爱迪生，同时使大家认识到电的重要性，有人曾提议，在爱迪生生日的那天，停电三分钟，以表敬意。但是那个方案后来没有能够付诸实施。为什么呢？不要说停电三分钟，就是停电一分钟也不可能，其严重的后果令人无法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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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算机网络也是这样，一旦融入我们的社会，你就离不开它了。随着计算机网络的成长，我们对它的依赖会愈来愈深。我们的社会正在朝着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是福？是祸？这是一个值得大家认真而严肃关注的问题。这是第二个问题,网络的发展是不可逆转的。

　　第三，就是网络探奇。主要想谈谈网络技术的发展，将会怎样影响我们未来的生存。这个问题我讲三点。首先，讲讲“网上神游”。将来的“上网”方式与今天会有很大的不同。今天大家上网冲浪, 看资料，听音乐，都是通过鼠标、键盘来操控计算机，而计算机则以监视器屏幕和音箱来与你的外部器官联系。这样上网，你实际上还是在网外，并没有进到网络里面去。我相信，将来网络技术的发展会实现人类的大脑直接上网，就是通过人机接口，就是将计算机与人的大脑直接连接起来的。再一个是“脑控”技术。大家知道现在有声控、光控技术，但是最先进的技术是脑控技术。有了脑控，那就是心想事成。今天离这些技术的成熟当然有一定距离，但是从它的发展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将来的趋势就是大脑直接与计算机网络联系起来，让网络中那些图像资料直接作用在人脑中管视觉的那部分神经上，让声音信号直接作用人脑管听觉的那部分神经上，让气味信号直接作用在人脑管嗅觉和味觉的那部分神经上，这样就把人的大脑和计算机直接联系起来了，让它们之间相互作用，直接传输信息，联机处理信息。这方面，我相信将来会有所突破。这样有什么好处呢？好处可大啦，比如说，10万个英语单词，用鼠标一点就直接下载到大脑中，大家就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记英语单词，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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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样一些发展，在今天看起来还有些玄乎，但大家想想看，有多少过去看来很玄的东西今天都变成了事实，对不对？所以，人机接口这样一类的技术将来都会变为现实。到那时，大家就可以把自己大脑与网络连接起来，然后到网上去游览，我把它叫做“网上神游”，就像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一样。这种“游览”是不受现实物理世界的时间和空间的限制的，可以随心所欲。你可以一会儿在中国看万里长城，一转眼你就到了埃及看金字塔，再一转眼你就可以到法国去看埃菲尔铁塔，或者，到印度去看泰姬陵，完全可以像在现实世界一样去领略它的风光。甚至可以到过去的圆明园或阿房宫去游览，你也可以和恐龙相戏，尽管今天没有恐龙了；甚至可以和秦皇、汉武来约会。为什么呢？因为它没有时间空间的限制。下网以后是什么感觉？对你来说，这无非是南柯一梦，但在网上所游览的那些绮丽风光还历历在目，口中的法国葡萄酒的香味犹存。这就是将来上网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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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上面讲的是未来网络技术的发展给大家带来的好消息，或者说是好的希望，那么接下来，我要讲的则是不好的消息，这就是网上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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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络，弄得不好将来会成为一个新的战场。自从有人类以来，战争就几乎没有停止过。人们开始在陆地上打仗，叫做陆战；然后就到海上去打仗，叫做海战；最后就到空中去打仗，叫做空战。随着战争的变化，军队就由陆军发展到海军、发展到空军。将来，可能就会发展到网战，而且有网军，到网上去打仗。我们尽管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但弄不好会有可能发生这种事。过去，人们研究制海权、制空权。二战时日本海军上将山本五十六，他有一种理论：制空权就是制海权——掌握了制空权就等于掌握了制海权。将来可能会有一个制网权的问题——你控制了一个国家的网络就等于控制了这个国家。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国家的所有的国计民生全在网络上：财政、金融、交通、政府运作乃至军事、国防之类全都在网络上，你控制了它就等于控制了这个国家，你摧毁了一个国家的网络就等于摧毁了这个国家。所以将来制网权可能就等于制空权、制海权和制陆权，就等于制胜权。我认为这些东西的发展应该引起注意。这倒不是我故意危言耸听，而是现在有些地方确实可以看出一些苗头来。而且，将来真正厉害的武器可能是什么东西呢？可能就是像信息炸弹这一类的东西。它在网上发射，去摧毁你的数据库，摧毁你的网络。那可不是小事，大家要注意这个问题啊！将来的国防重点可能会移到网络安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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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谈谈网上生命 。网上生命，是我今天要谈的“网上生存”的重点。什么是“网上生命”？举个例子：现在计算机病毒就是网上生命里面比较低级的形式，但是不限于此。所谓网上生命，实际上它是一种“活的”软件，它具有生命的结构、生命的信息以及生命的功能。作为个体，它可以复制、发育、成长，可以遗传，可以"传宗接代"，可以有自我意识，可以学习，可以积累经验，可以有生、老、病、死的生命历程，最后衰老死亡；作为一个“种族”，它可以进化。现在有一门学科，叫做“人工生命(Artificial Life)，就是研究这种具有生命特征的软件。甚至有人将生命分为“碳基生命”和“硅基生命”两种。前者指的是常规意义下的生命，自然界中的生命，它们的成分是碳水化合物；后者则是指的计算机中的生命、“人工生命”或者叫做“网上生命”，它存在的物质基础则是计算机中的硅质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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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计算机中的硅基人工生命(或者说网上生命)与计算机外面的碳基生命(即自然界中的生命)之间的差别，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大。因为，生命的真谛在于它的组织结构和行为特征，而不必拘泥于构成它的物质材料。网上生命和网外自然界的生命比较起来，就是缺少一个BODY，也就是缺一个躯壳，《红楼梦》里将这个东西叫做“臭皮囊”。其实，对于生命来说，躯壳并不是完全必要的，它还给你平添很多麻烦，你需要供给它衣食和营养，把它供养起来，弄得你成天为衣食奔忙。它有时还会生病，给你带来许多痛苦，是不是？《西游记》里的唐僧，在西天取得真经以后，修成正果，亲眼看见他的躯壳随水流漂走了。瞿秋白说过：“人如果有灵魂，又何必要这个躯壳？但如果没有灵魂，要这个躯壳又有什么用？”这里，“灵魂”二字或许可以理解为反映生命结构及知识的信息的总体。而网上生命就没有由碳水化合物构成的躯壳这个东西，可是，它具有反映生命结构的遗传基因信息，具有类似于生物大脑的动态知识库。因而，它可以演绎出生命个体或种群的种种行为，表现出生命现象的种种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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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网上生命还有几点需要说明。首先，它在一定的条件下，具体地说，在一定的网络环境下，它会自然地产生，并不一定仰赖于人为的效果。人工生命的研究表明，在秩序与混沌的边沿存在一片孕育生命的神奇的绿洲，奇妙的生命现象就在此发生。目前，计算机病毒这样的网上生命，虽然是某些人的恶作剧所为。但是，日益扩大的、日趋多样的网络环境，难保不会像地球上早期的原始海洋一样，自发地形成最原始的网络生命，即具有某种活性的软件。其次，这些最原始的网络生命，即具有某种活性的软件一旦形成，它就会在代代相传中不断地自我完善、自我优化，即不断地进化。

　　有一门学问叫做遗传算法(Genetic Algorithm)，或者叫基因算法，就是师法大自然，模仿生物进化的过程，来对计算机软件进行优化，对工程设计进行优化。其中应用了自然界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一套法则。那么，网上生命也可能在这一套法则的驱动下不断地自提升、自进化，而并不一定需要借助于人力所为。令人惊奇的是，人工的杀毒行为往往是适得其反，起到了助纣为虐的反作用。大家知道，现在计算机病毒十分猖獗，人们于是开发出各种杀毒软件，试图杀灭病毒。试看今日之杀毒软件，每周升级一次。可是须知，杀毒软件一方面是在杀毒，另一方面是在帮助病毒加速其优胜劣汰的过程。这是因为，它把生命力比较弱、适应能力比较差的病毒杀掉了，而那些生命力强、适应能力好的病毒则被保留下来，并大量地繁殖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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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像人们大量使用抗生素以后，反而会使细菌产生抗药性一样。比如说盘尼西林，现在叫青霉素，在我很小的时候，抗战时期，那是救命的药啊！只要一点点，要死的人都可以救活，很厉害的。但是今天的用量比以前不知大多少倍，有时也解决不了问题。什么道理？它把那些容易杀的病毒都杀死了，而那些留下来的，就是具有某种变异或特点的细菌，抗生素不容易杀死它。这样一代一代选择下来，细菌就获得了抗药性。我们今天的杀毒软件和计算机病毒之间的关系，正好是在重演这一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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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努力杀毒也好，听其自然也好，计算机病毒总是会不停地进化。还须注意，网上生命的繁殖速度比自然界里的生命的传宗接代的速度不知要快多少倍，而且，今天的网络又为网上生命的繁殖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与丰富的“营养”。因此，难保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重现自然界中多少亿年的进程，在计算机网络上进化出具有高度智能而且破坏力极强的“高等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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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千万不要以为网上生命就仅仅是在网上活动，对于我们的现实世界不会有直接影响。这是大错特错的。前面讲过，我们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逐渐地都被纳入了网络的控制之下，控制了网络，不就等于控制了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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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今天研究“人工生命”这个东西是个很危险的事，弄不好，会失去控制，其危险性丝毫不亚于对于微生物的研究。关于计算机病毒所造成的巨大损失，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这仅仅是开始。所以说对网上生命这个问题要特别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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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到这里，我想给大家报告一段“新闻”。这件事波及全球，影响很大。事情要从一家美国的网络公司说起，它是搞网络建设的，搞硬件、也搞软件。有一天，它接到很大一个订单，要求扩建一个计算机网络，把原有的那部分网络的带宽、传送速度和其中所包含的数据库的容量大大地提高。这个订单是从网上接来的，客户是谁，不知道。那个订单上的技术要求都写得很清楚，并附有详细的图样。在网上签订合同后，款子很快就汇来了。与此同时，美国有一家很大的公司的流动资金竟然变成了零，不知到哪去了。再接着，美国好几家银行的财产被冻结了，完全不动了，储户无法来存钱、取钱，整个银行业务都瘫痪了。进一步呢，就是整个金融系统的网络都不能动了。最要命的是股票市场的那一套系统也崩溃了，股票市场瘫痪，股票交易被迫停板。道·琼斯指数、纳斯达克指数直线下泻，大部分股票成为不值钱的垃圾股。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一下成为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再进一步，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的网络系统也停顿了。大家知道，美国要维持美元的稳定，这个机构要不停地进行调查与调整，这个系统失灵，美元就处在极不稳定的状态，而这是一个影响全世界金融体系的严重问题。再紧接着，后面的问题就越来越严重了，铁路、高速公路调度、指挥系统也失灵；航空指挥系统失灵，空难迭出；水上交通也一片混乱。物资无法调运，人们无法上班，工厂停顿，超市的货架空虚，社会上产生极大的恐慌和混乱。然后，五角大楼、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的网络也全都出了毛病，要么无动于衷，要么谎报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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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黑客在搞鬼？好像不是。因为他们不可能这样大面积地制造麻烦；那么，是不是敌对势力在捣乱呢？也不像。于是，美国总统就通过热线和俄罗斯总统联系，一了解，俄罗斯的状况比他们还要糟。大家知道，俄罗斯的总统手上总是提着一个匣子，从不离身，发射核武器的按钮就在那里面，现在它的那个液晶屏幕上赫然显出一个词：接管。原来那个东西被接管了(笑)，他不能按那个按钮了，这个问题就非常严重了。经过仔细分析，估计是网络出了问题。于是美国总统就派国务卿带领一个代表团，用我刚才提到过的“网上神游”的办法，去网上了解情况。这一帮人去了。所谓去了，无非在某个五星级宾馆里“睡着了”。三天以后，这一行人回来了，疲惫不堪，带来了非常骇人的消息：网上生命已经大量发展，成为一种有智慧、有组织的生物。它们在网上建立了自己的王国，控制了整个网络，而且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要通过控制网络来控制整个地球，奴役人类。代表团的副团长被对方扣留下来作为人质——他醒不过来了，成为植物人。这就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网络帝国的条件。同意它，地球上的人类就要被网上帝国所奴役；不同意，网上生物就会继续捣乱，造成无法忍受的灾害和混乱。有人提出了一个彻底消灭网上生命和网上帝国的办法，就是把网络全部关闭，把数据库全部摧毁，这样网上生命就全部消灭了。但这是一把双刃剑，这样做，人类付出的代价就非常大。好比是为了消灭衣裳上的虱子，就将衣裳烧掉一样。就在人类犹豫不决的时候，俄罗斯有一颗核弹，“无缘无故”地爆炸了，幸好是在人烟稀少的西伯利亚，没有造成很大的人员伤亡。再略一迟疑，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里的一个导弹“无缘无故”地自动发射了，把自己领海里的一个岛屿给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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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就闹得非常厉害了。后来联合国安理会开始讨论这个问题，决定采用断然的措施，把所有的网络关闭，把所有的数据库都摧毁。这样一来,当然网上帝国就彻底覆灭了，而网上生命也几乎都全军覆没。我说“几乎”全军覆没，就是有一小股网上生命，在大劫难到来之前，占据了美国宇航总署的一个通信频道，在通信频道正在和火星上的一个工作站通信时，它们就乘通信电波跑到火星上去了。为此，地球上的人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文明倒退了差不多一千年,退回到了相当于中国宋朝时期。至于地球上的人类如何重建他们的文明，以及逃到火星上去的那一小股网上生命如何繁衍后代，重建他们的帝国，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讲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我原来不是在报告新闻，而是在讲一个科幻的故事。但这个科幻故事绝不是子虚乌有的乱想，也不是在哗众取宠。这个科幻故事完全有可能变成现实。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很可能，将来的某一次世界大战并不是在地球上的各个国家或各个民族之间爆发，而是网上的硅基生物与网外的碳基生物之间的一场生死搏斗。其严酷性不会比以前的世界大战逊色。总之，我们要像保护环境一样注意网络的安全保护。我们环境的保护，有三个部分，一个是地表植被的保护；一个是水资源的保护，包括地表水和地下水；一个是大气圈的保护，像保护臭氧层等等。这是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事情。但我要说的是，现要需要增加一个环保的内容：注意网络安全的保护。弄不好，将来会出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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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看到，计算机网络的发展，对人类社会的未来必将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既有正面的促进作用，也可能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性。如果说，上面讲到的网上生命的问题还有些遥远，那么，下面的问题就很现实了。例如，网络技术的发展，必将大大地加快信息的传播速度，减低通信的成本，提高通信效率。而这一点，必将对未来社会的结构和管理方式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在网络环境下，可能会形成一种网络化、分布式的社会结构。这种社会结构包含大量的自律单元，由完善的网络连接起来。各个自律单元在法律及“游戏规则”的约束下，自行决策，各行其是。现在研究得十分热闹的MultiAgent（多智能体）系统，正是这种社会结构的缩影。这种系统以信息的迅速传播为特色，一个局部扰动会迅速扩展开来，波及全局。在这种系统中，如何协调各个自律单元的行为，如何确保整个社会结构的稳定，都是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我感到至今人们对于这些问题似乎还是认识不够，估计不足，研究不多。须知，这已经远远不仅是技术问题，而是重大的社会问题，它关系到人类社会的未来。

（2001年5月17日在华中科技大学演讲，录音整理：郭积星，已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