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进入了应用篇，会用两节课的时间，带你应用编译器的前端技术。这样，你会把学到的编译技术和应用领域更好地结合起来，学以致用，让技术发挥应有的价值。还能通过实践加深对原理的理解，形成一个良好的循环。
这节，我们主要讨论，一个分布式数据库领域的需求。我会带你设计一个中间层，让应用逻辑不必关心数据库的物理分布。这样，无论把数据库拆成多少个分库，编程时都会像面对一个物理库似的没什么区别。
接下来，我们先了解一下分布式数据库的需求和带来的挑战。
分布式数据库解决了什么问题，又带来了哪些挑战
随着技术的进步，我们编写的应用所采集、处理的数据越来越多，处理的访问请求也越来越多。而单一数据库服务器的处理能力是有限的，当数据量和访问量超过一定级别以后，就要开始做分库分表的操作。比如，把一个数据库的大表拆成几张表，把一个库拆成几个库，把读和写的操作分离开等等。我们把这类技术统称为分布式数据库技术。
分库分表（Sharding）有时也翻译成“数据库分片”。分片可以依据各种不同的策略，比如我开发过一个与社区有关的应用系统，这个系统的很多业务逻辑都是围绕小区展开的。对于这样的系统，按照地理分布的维度来分片就很合适，因为每次对数据库的操作基本上只会涉及其中一个分库。
假设我们有一个订单表，那么就可以依据一定的规则对订单或客户进行编号，编号中就包含地理编码。比如 SDYT 代表山东烟台，BJHD 代表北京海淀，不同区域的数据放在不同的分库中：
通过数据库分片，我们可以提高数据库服务的性能和可伸缩性。当数据量和访问量增加时，增加数据库节点的数量就行了。不过，虽然数据库的分片带来了性能和伸缩性的好处，但它也带来了一些挑战。
最明显的一个挑战，是数据库分片逻辑侵入到业务逻辑中。过去，应用逻辑只访问一个数据库，现在需要根据分片的规则，判断要去访问哪个数据库，再去跟这个数据库服务器连接。如果增加数据库分片，或者对分片策略进行调整，访问数据库的所有应用模块都要修改。这会让软件的维护变得更复杂，显然也不太符合软件工程中模块低耦合、把变化隔离的理念。
所以如果有一种技术，能让我们访问很多数据库分片时，像访问一个数据库那样就好了。数据库的物理分布，对应用是透明的。
可是，“理想很吸引人，现实很骨感”。要实现这个技术，需要解决很多问题：
首先是跨库查询的难题。如果 SQL 操作都针对一个库还好，但如果某个业务需求恰好要跨多个库，比如上面的例子中，如果要查询多个小区的住户信息，那么就要在多个库中都执行查询，然后把查询结果合并，一般还要排序。
如果我们前端显示的时候需要分页，每页显示一百行，那就更麻烦了。我们不可能从 10 个分库中各查出 10 行，合并成 100 行，这 100 行不一定排在前面，最差的情况，可能这 100 行恰好都在其中一个分库里。所以，你可能要从每个分库查出 100 行来，合并、排序后，再取出前 100 行。如果涉及数据库表跨库做连接，你想象一下，那就更麻烦了。
其次就是跨库做写入的难题。如果对数据库写入时遇到了跨库的情况，那么就必须实现分布式事务。所以，虽然分布式数据库的愿景很吸引人，但我们必须解决一系列技术问题。
这一讲，我们先解决最简单的问题，也就是当每次数据操作仅针对一个分库的时候，能否自动确定是哪个分库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不需要依据别的信息，只需要提供 SQL 就行了。这就涉及对 SQL 语句的解析了，自然要用到编译技术。
解析 SQL 语句，判断访问哪个数据库
画了一张简化版的示意图：假设有两张表，分别是订单表和客户表，它们的主键是 order_id 和 cust_id：
我们采用的分片策略，是依据这两个主键的前 4 位的编码来确定数据库分片的逻辑，比如：前四位是 SDYT，那就使用山东烟台的分片，如果是 BJHD，就使用北京海淀的分片，等等。
在我们的应用中，会对订单表进行一些增删改查的操作，比如会执行下面的 SQL 语句：
//查询
select * from orders where order_id = 'SDYT20190805XXXX'
select * from orders where cust_id = 'SDYT987645'
//插入
insert into orders (order_id，...其他字段) values( "BJHD20190805XXXX",...)
//修改
update orders set price=298.00 where order_id='FJXM20190805XXXX'
//删除
delete from orders where order_id='SZLG20190805XXXX'我们要能够解析这样的 SQL 语句，根据主键字段的值，决定去访问哪个分库或者分表。这就需要用到编译器前端技术，包括词法分析、语法分析和语义分析。
听到这儿，你可能会质疑：“解析 SQL 语句？是在开玩笑吗？”你可能觉得这个任务太棘手，犹豫着是否要忍受业务逻辑和技术逻辑混杂的缺陷，把判断分片的逻辑写到应用代码里，或者想解决这个问题，又或者想自己写一个开源项目，帮到更多的人。
无论你的内心活动如何，应用编译技术，能让你有更强的信心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如何去做呢？要想完成解析 SQL 的任务，在词法分析和语法分析这两个阶段，我建议你采用工具快速落地，比如 Antlr。你要找一个现成的 SQL 语句的语法规则文件。
GitHub 中，那个收集了很多示例 Antlr 规则文件的项目里，有两个可以参考的规则：一个是PLSQL的（它是 Oracle 数据库的 SQL 语法）；一个是SQLite的（这是一个嵌入式数据库）。
实际上，还找到 MySQL workbench 所使用的一个产品级的规则文件。MySQL workbench 是一个图形化工具，用于管理和访问 MySQL。这个规则文件还是很靠谱的，不过它里面嵌了很多属性计算规则，而且是 C++ 语言写的，我嫌处理起来麻烦，就先弃之不用，暂且采用 SQLite 的规则文件来做示范。
先来看一下这个文件里的一些规则，例如 select 语句相关的语法：
factored_select_stmt
: ( K_WITH K_RECURSIVE? common_table_expression ( ',' common_table_expression )* )?
select_core ( compound_operator select_core )*
( K_ORDER K_BY ordering_term ( ',' ordering_term )* )?
( K_LIMIT expr ( ( K_OFFSET | ',' ) expr )? )?
;
common_table_expression
: table_name ( '(' column_name ( ',' column_name )* ')' )? K_AS '(' select_stmt ')'
;
select_core
: K_SELECT ( K_DISTINCT | K_ALL )? result_column ( ',' result_column )*
( K_FROM ( table_or_subquery ( ',' table_or_subquery )* | join_clause ) )?
( K_WHERE expr )?
( K_GROUP K_BY expr ( ',' expr )* ( K_HAVING expr )? )?
| K_VALUES '(' expr ( ',' expr )* ')' ( ',' '(' expr ( ',' expr )* ')' )*
;
result_column
: '*'
| table_name '.' '*'
| expr ( K_AS? column_alias )?
;我们可以一边看这个语法规则，一边想几个 select 语句做一做验证。你可以思考一下，这个规则是怎么把 select 语句拆成不同的部分的。
SQL 里面也有表达式，我们研究一下它的表达式的规则：
expr
: literal_value
| BIND_PARAMETER
| ( ( database_name '.' )? table_name '.' )? column_name
| unary_operator expr
| expr '||' expr
| expr ( '*' | '/' | '%' ) expr
| expr ( '+' | '-' ) expr
| expr ( '<<' | '>>' | '&' | '|' ) expr
| expr ( '<' | '<=' | '>' | '>=' ) expr
| expr ( '=' | '==' | '!=' | '<>' | K_IS | K_IS K_NOT | K_IN | K_LIKE | K_GLOB | K_MATCH | K_REGEXP ) expr
| expr K_AND expr
| expr K_OR expr
| function_name '(' ( K_DISTINCT? expr ( ',' expr )* | '*' )? ')'
| '(' expr ')'
| K_CAST '(' expr K_AS type_name ')'
| expr K_COLLATE collation_name
| expr K_NOT? ( K_LIKE | K_GLOB | K_REGEXP | K_MATCH ) expr ( K_ESCAPE expr )?
| expr ( K_ISNULL | K_NOTNULL | K_NOT K_NULL )
| expr K_IS K_NOT? expr
| expr K_NOT? K_BETWEEN expr K_AND expr
| expr K_NOT? K_IN ( '(' ( select_stmt
| expr ( ',' expr )*
)?
')'
| ( database_name '.' )? table_name )
| ( ( K_NOT )? K_EXISTS )? '(' select_stmt ')'
| K_CASE expr? ( K_WHEN expr K_THEN expr )+ ( K_ELSE expr )? K_END
| raise_function
;你可能会觉得 SQL 的表达式的规则跟其他语言的表达式规则很像。比如都支持加减乘除、关系比较、逻辑运算等等。而且从这个规则文件里，你一下子就能看出各种运算的优先级，比如你会注意到，字符串连接操作“||”比乘法和除法的优先级更高。所以，研究一门语言时积累的经验，在研究下一门语言时仍然有用。
有了规则文件之后，接下来，我们用 Antlr 生成词法分析器和语法分析器：
antlr -visitor -package dsql.parser SQLite.g4在这个命令里，我用 -package 参数指定了生成的 Java 代码的包是 dsql.parser。dsql 是分布式 SQL 的意思。接着，我们可以写一点儿程序测试一下所生成的词法分析器和语法分析器：
String sql = "select order_id from orders where cust_id = 'SDYT987645'";
//词法分析
SQLiteLexer lexer = new SQLiteLexer(CharStreams.fromString(sql));
CommonTokenStream tokens = new CommonTokenStream(lexer);
//语法分析
SQLiteParser parser = new SQLiteParser(tokens);
ParseTree tree = parser.sql_stmt();
//输出lisp格式的AST
System.out.println(tree.toStringTree(parser));这段程序的输出是 LISP 格式的 AST，我调整了一下缩进，让它显得更像一棵树：
(sql_stmt
(factored_select_stmt
(select_core select
(result_column
(expr
(column_name
(any_name order_id))))
from (table_or_subquery
(table_name
(any_name orders)))
where (expr
(expr
(column_name
(any_name cust_id)))
=
(expr
(literal_value
('SDYT987645'))))))从 AST 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个 select 语句是如何被解析成结构化数据的，再继续写点儿代码，就能获得想要的信息了。
接下来的任务是：对于访问订单表的 select 语句，要在 where 子句里找出 cust_id="客户编号"或 order_id="订单编号"这样的条件，从而能够根据客户编号或订单编号确定采用哪个分库。
怎么实现呢？很简单，我们用 visitor 模式遍历一下 AST 就可以了：
public String getDBName(String sql) {
//词法解析
SQLiteLexer lexer = new SQLiteLexer(CharStreams.fromString(sql));
CommonTokenStream tokens = new CommonTokenStream(lexer);
//语法解析
SQLiteParser parser = new SQLiteParser(tokens);
ParseTree tree = parser.sql_stmt();
//以lisp格式打印AST
System.out.println(tree.toStringTree(parser));
//获得select语句的要素,包括表名和where条件
SQLVisitor visitor = new SQLVisitor();
SelectStmt select = (SelectStmt) visitor.visit(tree);
String dbName = null;
if (select.tableName.equals("orders")) {
if (select.whereExprs != null) {
for (WhereExpr expr : select.whereExprs) {
//根据cust_id或order_id来确定库的名称
if (expr.columnName.equals("cust_id") || expr.columnName.equals("order_id")) {
//取编号的前4位，即区域编码
String region = expr.value.substring(1, 5);
//根据区域编码，获取库名称
dbName = region2DB.get(region);
break;
}
}
}
}
return dbName;
}获取表名和 where 子句条件的代码在 SQLVisitor.java 中。因为已经有了 AST，抽取这些信息是不难的。你可以点开我在文稿中提供的链接，查看示例代码。
我们的示例离实用还有多大差距？
目前，我们已经初步解决了数据库访问透明化的问题。当然，这只是一个示例，如果要做得严密、实用，我们还要补充一些工作。
我们需要做一些语义分析工作，确保 SQL 语句的合法性。语法分析并不能保证程序代码完全合法，我们必须进行很多语义的检查才行。
我给订单表起的名字，是 orders。如果你把表名称改为 order，那么必须用引号引起来，写成’order’，不带引号的 order 会被认为是一个关键字。因为在 SQL 中我们可以使用 order by 这样的子句，这时候，order 这个表名就会被混淆，进而被解析错误。这个语法解析程序会在表名的地方出现一个 order 节点，这在语义上是不合法的，需要被检查出来并报错。
如果要检查语义的正确性，我们还必须了解数据库的元数据。否则，就没有办法判断在SQL 语句中是否使用了正确的字段，以及正确的数据类型。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扩展到能够识别跨库操作，比如下面这样一个 where 条件：
order_id = 'FJXM20190805XXXX' or order_id = 'SZLG20190805XXXX'分析这个查询条件，可以知道数据是存在两个不同的数据库中的。但是我们要让解析程序分析出这个结果，甚至让它针对更加复杂的条件，也能分析出来。这就需要更加深入的语义分析功能了。
最后，解析器的速度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因为执行每个 SQL 都需要做一次解析，而这个时间就加在了每一次数据库访问上。所以，SQL 解析的时间越少越好。因此，有的项目就会尽量提升解析效率。阿里有一个开源项目 Druid，是一个数据库连接池。这个项目强调性能，因此他们纯手写了一个 SQL 解析器，尽可能地提升性能。
总之，要实现一个完善的工具，让工具达到产品级的质量，有不少工作要做。如果要支持更强的分布式数据库功能，还要做更多的工作。不过，你应该不会觉得这事儿有多么难办了吧？至少在编译技术这部分你是有信心的。
在这里，还想讲一讲 SQL 防注入这个问题。SQL 注入攻击是一种常见的攻击手段。你向服务器请求一个 url 的时候，可以把恶意的 SQL 嵌入到参数里面，这样形成的 SQL 就是不安全的。
以前面的 SQL 语句为例，这个 select 语句本来只是查询一个订单，订单编号“SDYT20190805XXXX”作为参数传递给服务端的一个接口，服务端收到参数以后，用单引号把这个参数引起来，并加上其他部分，就组装成下面的 SQL 并执行：
//原来的SQL
select * from orders where order_id = 'SDYT20190805XXXX'如果我们遇到了一个恶意攻击者，他可能把参数写成“SDYT20190805XXXX’；drop table customers; --”。服务器接到这个参数以后，仍然把它拿单引号引起来，并组装成 SQL，组装完毕以后就是下面的语句：
//被注入恶意SQL后
select * from orders where order_id = 'SDYT20190805XXXX'; drop table customers; --'如果你看不清楚，我分行写一下，这样你就知道它是怎么把你宝贵的客户信息全都删掉的：
//被注入恶意SQL后
select * from orders where order_id = 'SDYT20190805XXXX';
drop table customers; // 把顾客表给删了
--' //把你加的单引号变成了注释，这样SQL不会出错所以 SQL 注入有很大的危害。而我们一般用检查客户端传过来的参数的方法，看看有没有 SQL 语句中的关键字，来防止 SQL 注入。不过这是比较浅的防御，有时还会漏过一些非法参数，所以要在 SQL 执行之前，做最后一遍检查。而这个时候，就要运用编译器前端技术来做 SQL 的解析了。借此，我们能检查出来异常：明明这个功能是做查询的，为什么形成的 SQL 会有删除表的操作？
通过这个例子，我们又分析了一种场景：开发一个安全可靠的系统，用编译技术做 SQL 分析是必须做的一件事情。
课程小结
今天，带你利用学到的编译器前端技术，解析了 SQL 语句，并针对分布式数据库透明查询的功能做了一次概念证明。
SQL 是程序员经常打交道的语言。有时，我们会遇到需要解析 SQL 语言的需求，除了分布式数据库场景的需求以外，Hibernate 对 HQL 的解析，也跟解析 SQL 差不多。而且，最近有一种技术，能够通过 RESTful 这样的接口做通用的查询，其实也是一种类 SQL 的子语言。
当然了，今天我们只是基于工具做解析。一方面，有时候我们就是需要做个原型系统或者最小的能用的系统，有时间有资源了，再追求完美也不为过，比如追求编译速度的提升。另一方面，你能看到 MySQL workbench 也是用 Antlr 来作帮手的，在很多情况下，Antlr 这样的工具生成的解析器足够用，甚至比你手写的还要好，所以，我们大可以节省时间，用工具做解析。
可能你会觉得，实际应用的难度似乎要低于学习原理的难度。如果你有这个感觉，那就对了，这说明你已经掌握了原理篇的内容，所以日常的一些应用根本不是问题，你可以找出更多的应用场景来练练手。
一课一思
你在工作中，是否遇到过其他需要解析 SQL 的场景？另外，当你阅读了 SQL 的规则文件之后，是否发现了它跟 Java 这样的语言规则的不同之处？是更加简单还是更复杂？
本文介绍了利用编译技术解决数据库分库分表中的自动确定访问哪个分库的问题。随着数据量和访问量的增加，单一数据库服务器的处理能力变得有限，因此需要进行分库分表操作。文章指出了分布式数据库技术带来的挑战，如数据库分片逻辑侵入到业务逻辑中、跨库查询和跨库写入的难题等。为解决这些问题，文章提出了利用编译技术进行SQL语句解析的方法。通过示例展示了如何使用Antlr工具生成词法分析器和语法分析器，并通过visitor模式遍历AST来确定访问哪个分库。这一技术方案能够提高数据库服务的性能和可伸缩性，对于需要了解数据库分库分表技术及其应用的读者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文章还提到了SQL注入攻击的危害以及利用编译器前端技术来做SQL解析的必要性。总的来说，本文通过实例和讲解，展示了编译技术在解决数据库分库分表问题中的应用，为读者提供了深入了解和应用该技术的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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