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81难经1-10难

一难：

十二经①中皆有动脉，独取寸口②，以决五脏六腑死生吉凶之法，何谓也？

①十二经：手足三阴三阳也。动脉，脉之动现于外，如手太阴天府、云门之类，按之其动亦应手是也 。
②寸口，即太渊、经渠穴之分，兼两手上中下三部脉也。

然：寸口者，脉之大会，手太阴之脉动也，①人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定息，脉行六寸。人一日一夜凡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度周于身。②漏水下百刻，③营卫行阳二十五度，行阴亦二十五度，为一周也，④故五十度复会于手太阴。寸口者，五脏六腑之所终始，故法取于寸口也⑤。

①会，聚也。手太阴，肺之经也。大会，《灵•动输篇》云：“胃为五脏六腑之海，其气清上注于肺，肺气从太阴而行之，其行也，以息往来”是也。又《灵•经脉篇》云，手太阴之脉，“循鱼际，出大指之端。
②呼，出气也。吸，内气也。《灵•五十营篇》：“人经脉上下、左右、前后二十八脉，周身十六丈二尺，……呼吸定息，气行六寸。……二百七十息，气行十六丈二尺，……一周于身，……一万三千五百息，气行五十营于身”。度，过也，犹言过一次也。二十八脉实数，详《灵•脉度篇》。
③ 按《隋志》刻漏始于黄帝。一昼一夜定为百刻，浮箭于壶内，以水减刻出，分昼夜之长短。
④ 营卫，《灵•营卫生会篇》云：“人受气于谷，谷入于胃，以传于肺，五脏六腑，皆以受气，其清者为营，浊者为卫，营在脉中，卫在脉外”是也。合言脉，则营卫在其中矣。日行阳而夜行阴，昼夜各二十五度，则五十度为一周也。盖昼夜有长短，此举其中而言。其行阳行阴、起止出入之法，详《灵•卫气行篇》。
⑤起于手太阴，止于手太阴，故曰终始。五脏六腑之气皆现于此，故取寸口可以决生死吉凶也。《灵•营卫生会篇》云：“营出于中焦，卫出于下焦。帝曰：愿闻三焦之所出。岐伯曰：上焦出胃上口，并咽贯膈，……循太阴之分而行，还至阳明，上至舌，下足阳明，常与营俱行于阳二十五度，行于阴亦二十五度，一周也，故五十度而复大会于手太阴矣。”此营卫之常度也。

二难：

脉有尺寸，何谓也？

然：尺寸者，脉之大要会也。①从关至尺是尺内，阴之所治也；从关至鱼际是寸口内，阳之所治也。②故分寸为尺，分尺为寸③。故阴得尺中一寸，阳得寸内九分。④尺寸终始，一寸九分，故曰尺寸也⑤。

①要会，言要切之地、会聚之处也。
②关者，尺寸分界之地，《脉诀》所谓高骨为关是也。关下为尺，主肾肝而沉，故属阴。鱼际，大指本节后内廉大白肉名曰鱼，其赤白肉分界即鱼际也。关上为寸口，主心肺而浮，故属阳治理也。
③言关上分去一寸，则余者为尺；关下分去一尺，则余者为寸，此言尺寸之所以得名也。
④此二句又于尺寸之中分其长短之位，以合阴阳之数。一寸为偶数，九分为奇数也。盖关以下至尺泽。皆谓之尺，而诊脉则止候关下一寸；关以上至鱼际皆谓之寸，而诊脉止候关上九分，故曰尺中一寸，寸内九分也。
⑤此又合尺寸之数而言。然得一寸不名曰寸，得九分不名曰分者，以其在尺之中、在寸之中也。

三难：

脉有太过，有不及，有阴阳相乘，有覆有溢，有关有格，何谓也？①

①太过、不及，病脉也。阴乘阳，则阴过而犯阳；阳乘阴，则阳过而犯阴，此太过不及之甚。覆、溢、关、格，又相乘之甚者也。

然：关之前者，阳之动也，脉当见九分而浮①。过者，法曰太过：减者，法曰不及。遂上鱼为溢②，为外关内格，此阴乘之脉也。③关以后者，阴之动也，脉当见一寸而沉。④过者，法曰太过；减者，法曰不及。遂入尺为覆，⑤为内关外格，此阳乘之脉也。⑥故曰覆溢。是其真脏之脉，人不病而死也⑦。

①关前为阳，见上文。浮。阳之象也。 ②过，谓浮出九分也。减，谓浮不至九分也。鱼，即鱼际。上鱼，浮至鱼际，太过之甚也。溢，满而出于外也。
③关格，据三十七难言阳气太甚，则阴气不得相营，故曰关；阴气太盛，则阳气不得相营，故曰格。则此云外关者，外而阳盛越于外；内格者，内而阴盛距于内也。阴乘，阴气上乘阳位也。
④关后为阴。沉，阴之象也。 ⑤过，谓沉过一寸也。减，谓沉不及一寸也。尺，一寸后尺中也。覆，反而倾也。
⑥内关，谓阳反在下，居阴之位，外格，谓阴反上越，居阳之位也，阳乘，阳气下入阴中也。
⑦真脏之脉，谓脏气已绝。其真形独现于外，不必有疾病而可决其必死也。按此当与三十七难合观之。

四难：

脉有阴阳之法，何谓也？①

①阴阳，谓脉之属于阴、属于阳也。

然：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呼吸之间，脾受谷味也，①
其脉在中。②浮者阳也，沉者阴也，故曰阴阳也。

①心肺在上部，故出气由之，属阳。肾肝在下部，故入气归之，属阴。脾主中宫，故司出入之间也。受谷味，即因胃气以至手太阴之义。
②在中，介乎阴阳之间也。
③（浮为表，故属阳。沉为里，故属阴。）

心肺俱浮，何以别之？

然：浮而大散者心也，浮而短涩者肺也。①

①心属火，故其象大散；肺属金，故其象短涩，此心肺之本脉，而浮则其所同者也。

肾肝俱沉，何以别之？

然：牢而长者肝也，按之濡，举指来实者肾也。①脾者中州，故其脉在中。是阴阳之法也。

①肝属木，故其象牢而长。肾属水，故其象濡而实。水体外柔而内刚也。

②脉有一阴一阳，一阴二阳，一阴三阳；有一阳一阴，一阳二阴，一阳三阴。如此之言，寸口有六脉俱动耶？③

②在中，不沉不浮之间也。此以上释阴阳之义已明，下文又于阴阳之中交互言之也。 ③俱动，言三阴三阳尽见也，六脉见下文。

然：此言者，非有六脉俱动也，谓浮、沉、长、短、滑、涩也。①浮者阳也，滑者阳也，长者阳也；沉者阴也，短者阴也，涩者阴也。所谓一阴一阳者，谓脉来沉而滑也，一阴二阳者，谓脉来沉滑而长也，一阴三阳者，谓脉来浮滑而长，时一沉也；所谓一阳一阴者，谓脉来浮而涩也，一阳二阴者，谓脉来长而沉涩也，一阳三阴者，谓脉来沉涩而短，时一浮也。②各以其经所在，名病逆顺也。③

①此即所谓六脉也。浮者在上，沉者在下，长者过本位，短者不及本位，滑者流利，涩者凝滞。浮、沉、长、短以形言，滑、涩以质言也。
②此六脉互见之象也。然此举其例而言，亦互相错综，非一定如此也，但浮沉可以相兼，而滑涩短长不得并见，亦所当晓也。
③上文言脉之形体，而未尝断吉凶，此乃言其断法也。其经，手足三阴三阳也。逆顺，如心脉宜浮，肾脉宜沉则为顺，若心脉反沉，肾脉反浮则为逆，此又见脉无定体，因经而定顺逆。其法则两经备言之。

五难：

脉有轻重，何谓也？

浮而无力为轻，沉而有力为重。

然：初持脉，如三菽之重，与皮毛相得者，肺部也。①如六菽之重，与血脉相得者，心部也。如九菽之重，与肌肉相得者，脾部也。如十二菽之重，与筋平者，肝部也。按之至骨，举指来疾者，肾部也，②故曰轻重也

①持脉，即按脉也。菽，豆之总名。三菽之重，言其力与三菽等也。皮毛相得，言其浮至皮毛之分也。肺脉最轻，故其象如此。
②血脉、肌肉、筋、骨，递沉而下，故脉之轻重，以此为准。盖肺居最上，心次之，脾次之，肝又次之，肾居最下。至骨，沉之至也。举指来疾，言其有力而急迫，即四难“举指来实”之义也。

六难：

脉有阴盛阳虚，阳盛阴虚，何谓也？

此与上文脉有阴阳之法不同。上文言脉之属于阴、属于阳，平脉也；此则言阴分之脉与阳分之脉，有太过、不及，病脉也。

然：浮之损小，沉之实大，故曰阴盛阳虚。沉之损小，浮之实大，故曰阳盛阴虚。①是阴阳虚实之意也。

①浮脉主阳，沉脉主阴，损小则气血衰，实大则气血盛。

七难：

经言少阳之至，乍大乍小，乍短乍长；阳明之至，浮大而短；太阳之至，洪大而长；①太阴之至，紧大而长；少阴之至，紧细而微；厥阴之至，沉短而敦。②此六者，是平脉邪？将病脉邪？③

①少阳阳气尚微，离阴未远，故其脉无定。阳明之阳已盛，然尚未极，故浮大而短。太阳之阳极盛，故洪大而长。至，言其气至而脉应也。
②太阴为阴之始，故有紧象，而尚有长大之阳脉也。少阴之阴渐盛，故紧细而微。厥阴阴之至，故沉短而敦，阴脉之极也。
③平脉，本然之脉也。病脉，有过之脉也。

然：皆王脉也。①其气以何月，各王几日？

王脉，得其时而气应生王也。

然：冬至之后得甲子少阳王，①复得甲子阳明王，复得甲子太阳王，复得甲子太阴王，复得甲子少阴王，复得甲子厥阴王。②王各六十日，③六六三百六十日，以成一岁。此三阳三阴之王时日大要也。④

①自古历元皆起于冬至，其日必以甲子，然岁周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则日有零余，每岁递差，至日不必皆当甲子，此云冬至后得甲子者，乃指至日之当甲子者言也。至日当甲子，至立春后十五日历一甲，木气始盛，故曰少阳王也。若至日不当甲子，少阳之王大概以六十日，不复以甲子为限。
②少阳之阳尚微。阳明则阳已盛。太阳则阳极盛，极则阴生而太阴用事；太阴之阴尚微，少阴则阴已盛，厥阴则阴极盛，极则阳生，如是无已。
③甲子至甲子，则六十日一周也。 ④时指月言，日指日数言，以终上文何月几日之问。

八难：

寸口脉平而死者，何谓也？

然：诸十二经脉者，皆系于生气之原。所谓生气之原者，谓十二经之根本也，谓肾间动气也。①此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呼吸之门，三焦之原。一名守邪之神。②故气者，人之根本也，根绝则茎叶枯矣。③寸口脉平而死者，生气独绝于内也。④

①十二经见上。系，连属也。十二经之气皆从此出，故谓之根本。肾间，两肾之中间也。动气，气所开合出入之处，即所谓命门也。其说详三十六难中。
②吸入肾与肝，故为呼吸之门，即所谓动气是也。三焦与肾同候，而肾属下焦，故曰三焦之原，谓三焦所从出也。守邪未详。或谓元气既足，则邪不能伤，故曰守邪，未知是否。
③气，即原气也。原气在人，犹草木之有根本，若草木根绝，则茎叶枯落，人之原气，亦犹是也。 ④言内之生气已绝，则虽其外之脉甚平，而终不免于死也。

九难：

何以别知脏腑之病耶？

然：数者腑也，迟者脏也①。数则为热，迟则为寒。②诸阳为热，诸阴为寒。③

①腑属阳、脏属阴故也。
②此二句释所以迟数之义。
③此二句又释所以数属腑、迟属脏之义。诸阴诸阳，又推言之也。故以别知脏腑之病也。

十难：

一脉为十变者，何谓也？

一脉十变，谓一脏之脉其变有十，如下文所云也。

然：五邪刚柔相逢之意也。①假令心脉急甚者，肝邪干心也；心脉微急者，胆邪干小肠也；心脉大甚者，，心邪自干心也；心脉微大者，小肠邪自干小肠也；心脉缓甚者，脾邪干心也；心脉微缓者，胃邪干小肠也，心脉涩甚者，肺邪干心也；心脉微涩者，大肠邪干小肠也，心脉沉甚者，肾邪干心也；心脉微沉者，膀胱邪干小肠也。②五脏各有刚柔邪，故令一脉辄变为十也。③

①五邪，五脏五腑之邪也。刚柔，五脏为柔，五腑为刚。相逢，为脏邪干脏，腑邪干腑也。下文详之。
②此所谓十变也。盖脏干脏则脉甚，腑干腑则脉微。急、大、缓、涩、沉，乃五脏之本脉，见何脏之脉，则知何脏之干也。候小肠于心脉者，《素•血气形志篇》云：“手太阳与少阴为表里”故也。余脏配合亦准此。
③此二句乃推言之，举心以为例，则五脏皆然，故曰各有、曰辄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