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遗忘在角落的小书包

有人说记忆是一本泛黄的旧历，但我有关于童年的记忆，却似乎缺少了那么几页，也许是那时候只想着怎么吃饱穿暖，所以忽略了怎么样把人生中最宝贵的童年记忆打包珍藏，有时候自己也禁不住想回味一下，却总是在慢慢想起的时候嘎然而止。

记忆里童年的开始，是躲在家门口的矮墙下面，自以为保密的目视着放学后唱着《小小牵牛花》队歌的小学队伍经过家门口，后来才知道自己以为保密的行踪，都被施施然露在他们视线里乱糟糟的头发给出卖了，隐藏不了自己的眼睛，又怎么能够隐藏那白色围墙上冒出来扎眼的漆黑头发，虽然因为疏于清洗而显得杂乱，但依然遮掩不住黑白对比下的抢眼。每一次都被他们斜挎在肩头漂亮的书包把目光拉伸到模糊，虽然只是用花布手工缝制的挎包，但再多的简陋都挡不住心底满满的羡慕，当羡慕在一天天的注视中几乎变成实质的时候，突然心里就冒出个从来没有的念头，于是撒丫子跑回家在一堆杂物中找来一堆碎布头，用一条珍藏了很久的小花绳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拼接起来，两天后大功告成，大致看着也还真有点书包的样子，当天晚上抱着自己做的小书包，眨巴着眼睛想着明天一定要早起，然后背着小书包去上学，我以为只要有书包背着，就可以去学校读书了，完全没有想过读书是需要有书来读，而不是有包就可以这么重要的事情。

小村里总有一些人家——在自己的认知里是那种地主乡绅一样的“豪门大户”，比如村长家就有村里唯一的一台黑白电视机，对于那个有图像还会发生的小盒子当时是又敬畏又好奇的，每天晚上急匆匆安抚一下肚子后都回早早的蹲守在村长家门前等着每晚的电视剧上演，当然，一般情况下村长是不会让我进入他家的，只有运气好等到村里其他大人有去村长家看电视的时候跟着悄悄混进去，对于这个当时自己蛮有经验，跟在大人后面一定要装作淡定，不能胆怯而让自己表现得太紧张，不然村长家的那只大黑狗就会瞬间杀出，断了自己看电视的美梦。那只黑狗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家伙，总是会准确的抓住每一个胆怯的闯入者，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欺软怕硬。当时上演的电视剧是很经典的倩女幽魂，荒山古刹、书生美人，当时的情节真的是记忆里最初的美好。以至于对于读书这样重要的事情，当时的我并没有觉得因为重要或着神圣而勉励自己提起兴趣，只是自己心里盘算着只有成为了读书人才会有背着小书箱去闯荡世界的资格，毕竟谁的年少不曾有梦，谁的初心不曾懵懂？

那是等我五岁多的时候，终于如愿以偿的背着小书包走进了校园，具体的欣喜不怎么记得，只记得当时的学费含书本费是十块钱，大抵能够一直记住的事情，都是因为当时在心里占据沉甸甸的比重，十块钱在一个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一毛零花钱的我心里，就是一笔绝对的巨款，当时还曾偷偷的想过是不是应该和父母商量一下直接拿着这笔钱去闯荡而不是通过读书来换取自以为可以去闯荡的资格，当然了，最后我还是没敢去商量这件事，毕竟心里更惧怕父亲生气后手里的鞋底。

村里有一个共用堆积麦垛和从田里收集来各种农作物的地方，我们都称之为‘场’，每当夏天酷暑，小村里的大人吃完晚饭都会自发的聚集在这里聊家常，话题很是丰富，大到谈天说地，小到家里鸡毛蒜皮的琐事，我和一帮玩伴这时候大都会兴致盎然的聚集在这里听大人们聊天，村里大大小小发生的事都会从他们聊天中得知，活脱脱就是一个新闻宣传口头形式的翻版，慢慢地从他们口中星星点点的捕捉到了小村之外所谓外面世界的影子，于是便有了一个人时幻想和勾勒出一片星空的由头，但显然等之后真的了解后才发现与自己想象中的一切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小到什么程度呢，比如天地之差。

上学总是一件更重注成绩的事情，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来说都一样，每一次考试后拿到手标着成绩的试卷，在当时的自己手里就是小半年辛苦之后沉甸甸的果实了，当然果实的分量就得看平时用功努力的多少了，大抵与如种田是一样的道理，同样的种子入土，最后的收成几许比拼的可不就是平日里除草施肥的水磨功夫，其实很多最朴实简洁的道理，不只是书本里动辄就圣人云的金科玉律，生活本就是一本最完美的书籍，大大小小的道理都在其中，每个人都会去读，可最后大部分人垂垂老矣也没有读出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过不劳作就没饭吃的道理大抵都会通过残酷的现实深深刻在骨子里。所幸那时候自己还足够用功，至于用功的缘由自然不足以对外人道也，但随着一年年岁月流逝，最初的缘由也就慢慢淡忘。

都说世间最无情的莫过于时间，沧海桑田，不留一丝痕迹，没有谁能阻挡时间的流逝，所以每个人都会不可抗拒的老去，当时不知道这所谓的不可抗拒包含着多少人的悲欢疾苦，用那时候最常说的口头禅来形容就是厉害的一塌糊涂，也懒得去悲春伤秋的作那小女儿姿态，只觉得“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这诗句真是美呀，苦于不知道脍炙人口这样贴切的形容，只是每每读来心里都美滋滋的，约莫着就是极好的了。

读书那时候最先教会自己的不是什么人生哲理，也不是什么理想抱负，最先学会的反倒是怎么才能在老师那里更讨喜，就如同最血腥的丛林法则首先要学会的是生存一般，当走出那个不论贫富的家，没有父母在身边依靠的孩子，最先要掌握的必然是怎么与人接触，没有天生的恶人，每个人的善恶，都是从孩童开始所经历的一件件大小事慢慢养成，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不可谓不是大大的道理。

其实每个人都渴望被关注，谁都想成为生活中鲜艳的主角，小孩子也不例外，要不然当时一大帮孩子干嘛非得上课憋足劲等老师发问，还不就是图个全班瞩目的彩头，假如更讨喜被老师夸上几句，全班的孩子都会乐意跟你玩。

等上了初中，都到了情窦初开的花样年纪，心思自然就更为活泛，那一段青葱的岁月，大多都会在心底偷偷喜欢这心仪的男孩或女孩，大胆一点的，写一封匿名告白信偷偷藏对方书本里，信件的内容自然不会是我爱你这么直白的话语，往往是一些蹩脚的诗句，最常见的就是藏头诗了，语文成绩奇差的，少不了又得请朋友捉刀代笔，若是有一些署名的，那可不就是泼天大的胆色了。

鼓足了勇气写了信，还不算完，之后就是忐忑不安的等候了，要不就是石沉大海一般的没有下文，要不就是含蓄答应的回信，前者一般都会闷闷不乐，想着最少给个回音拒绝一下也好呀，后者则是兴高采烈又开始写信，这样你来我往的互通信件，大抵就是当初最青涩的爱情了。

不过让我一直很好奇的是对于未署名的信件，女孩子若是回信怎么知道该回给谁呢，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从来都没有回错过信件，心想女孩子真厉害，要不怎么说是女儿七窍玲珑心，抑或是相互喜欢会心有灵犀，还是铆足了劲仔细观察才发觉了那个每次上课大半时间都在偷偷观察自己的眼神，这些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