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故事（七）：阿文的故事：卖鸡

虽然是发小，但是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了，从哪里写起呢？时间节点从大学开始吧，初中的那些有机会后续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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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以后我和阿文已经很少见面。我们已经不再给对方写信，联系方式变成了打电话。上大学后，老爸给我买了手机。每个月我都给阿文打一次电话，或者他打给我。每个假期，他都去帮他老爸的忙。他老爸常年在外面养猪。阿文和我说过，他老爸在广东那边租了个小厂房，一个人养猪。每天五点多就起床，踏着三轮车去附近的餐馆和酒店取猪食（就是剩菜剩饭）。然后晚上再去一次。一个人非常辛苦。刚开始每次养十几头，可是后来阿文上大学，还有他弟弟也上了高中，花钱很多。又多养了十几头。每次出栏得到的钱都给阿文和他弟弟当学费。

阿文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妈妈。待到我大一点，懂事一点的时候，老妈告诉我，当时阿文妈妈过世的时候，阿文和他弟弟哭晕了过去。由于家里穷，他们的亲戚都不肯帮他们，都看不起他们，躲得远远的。头几年他老爸在家务农，可是后来生计太困难，就把两个孩子扔给阿文的大伯照顾，自己南下广东打工去。从我懂事起到高中毕业，都没有见过阿文老爸回来过。但是村里的人，开始渐渐佩服他。说他一个人不仅养活了两个儿子，还能供他们上大学，这在村里已经算是奇迹。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阿文从小就表现出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一人包揽。每逢村里有任何祭祀或者集体活动都是他参加，他顶替他老爸的位置。过年过节，杀鸡，杀鸭，清扫房子，更换家里的香炉，贴对联，给村头的土地庙上香等等，一切本来是大人做的事情，他一个人全部干完。每次我不听话或者把事情搞砸的时候，老妈都说：“你看人家阿文多懂事，什么都会做，你要多学学人家。”。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听到耳朵都生茧。但是后来长大了。和阿文接触以后，才明白老妈说的话。阿文在思想和为人处世方面，都比我成熟稳重。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学校要求每人都要购买校服，统一着装。这对我们学生来说本来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有新衣服穿。记得初中那些年，每年春节的时候我们才有一套新衣服，这套新衣服一穿就是一年，甚至好几年。记得每年过年的时候，老妈给我买新衣服，都是买大一号。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你长身体，买大一号，明年你还可以再穿啊。就这样，从小到大，每年穿的新衣服都是不合身的。一直到高中，懂得自己买衣服的时候，才能穿上合身的衣服。

学校发出通知后几天里，阿文总是闷闷不乐。我问了几次，他都没说。等到要交款的最后一个周末。我像往常一样在村头等他。可是等了好久，都没见出来。我折回去找，他家的门是关着的。最后等到太阳落山，天色很暗的时候，他才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我很不耐烦的质问。

“怎么回事。你去哪里了？”我口气很重，满脸生气的样子。

“不好意思，刚刚去镇上卖了只鸡。”阿文气喘吁吁的说。额头上还冒着点点汗珠。头发还粘着一根鸡毛，衣服很脏乱。身上散发着鸡圈的味道。

“卖鸡？”我楞了一下，问道。

“恩，今天的鸡不好卖，早上卖到傍晚才卖出去。”阿文回答，气还喘得很厉害，提着米袋的手，血管冲的红红的，还有些发抖。

“你怎么去卖鸡了？”我又问。

“卖了换校服的钱。”阿文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说。

我楞一下，突然气消了很多。我们一边走，一边聊着。这时候我才明白，他今天早上早早就起床到镇上去占好位置，摆摊卖鸡。今天是赶集日，镇上的摊位非常抢手，必须早早就去占好位置。晚一点基本就没有了。他说今天卖鸡的摊位特别多，自己的摊位只有一只鸡，很多人都不愿意买，一直等到傍晚，其他的摊位都卖完了，收摊了。最后有一位大妈急着用鸡，就买了自己那只。如果不是运气好，只有一只鸡的摊位，是卖不出去。听着听着，我的心突然酸了一下，感觉阿文真不容易，一个人包揽家里所有事情，还要照顾弟弟，有时候还要为钱的事情发愁。很多时候相对我来说只要一开口就解决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办到。

虽然家里穷，但是阿文很坚强，也很争气。高考的时候考上了二本线，虽然我也考了二本线，但和他还是有差距。填报志愿的时候，他选择了工商管理的专业。我问他为什么，因为一直以来他的愿望就是当一名教师。这是他的理想。后来他告诉我，当老师稳定是稳定，可是赚的钱不多，学工商管理，等以后毕业了，他要跑销售，然后坐到管理层，赚大钱。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非常惊讶。他竟然能想到如此遥远的事情。当时我还不懂工商管理是做什么的，和老师有什么区别。

上大学的时候，阿文非常用功。还当了班长。每一年都拿奖学金。每次放假，就跑回他老爸那边帮忙。自从上大学后，我几乎没见过他。就在大二放寒假的那一年，过年前的几天，我突然收到他要回来过年的消息。他说他老爸和后妈也一起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我突然想起大一的时候，一次和他通电话的时候，听他说起他老爸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找个女人来帮忙。那女的和他老爸住在一起。起初我没太在意，可是后来每次通话阿文都提起那女的。但是说话含含糊糊，每次我想问一些细节的东西，他都很隐晦的搪塞过去。现在想起来，阿文早就知道他有后妈的事情，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让人知道，不想告诉我罢了。这一次带着老爸和后妈回来，看来是接受了这个现实，也承认了这个现实。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