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传志一生最大的过错

· 张望 ·

拙文《联想的路与柳传志的功过》生不逢时，未及发表，便发生了轰动全球的大事件：联想收购IBM的PC业务。虽早有传闻，但当消息证实时，还是震动颇大，顿时成为媒体最大的热点，并立即进入官方最重要的《新闻联播》。

无疑，这是柳传志一生最大的豪赌。刚刚还以为柳传志真的要低调行事了呢，可他到底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联想之所以成为联想，并非依靠PC等利润低廉的业务发展而来，恰恰是源自柳传志赌博式的多次冒险，从早年把公司命脉托付倪光南，到后来拼死进军香港，以及把联想一分为二。这一次的大行动，其实是沿袭了柳传志的一贯风格。

PC业务对IBM来说已成鸡肋，不符合它的战略方向，能够以十几亿美元的价格出售，IBM当然不吃亏；联想提出“国际化的联想”以来，国际化几成泡影，比之李东生的TCL、任正非的华为等企业更是相形大绌，通过收购IBM的业务迅速完成国际化的梦想，联想应该也很赚。双方显然都相信，这笔巨额交易是双赢的好买卖。

但是不幸，局内局外很多人却都不看好。投资者更是用股价作了明确的表态：联想输了，IBM赢了，连长城都跟着IBM大赚一把。

不必算经济账，不必仔细分析，联想收购IBM的PC业务的风光背后，必将面临巨大的整合挑战。这想必是柳传志、杨元庆们都了然于胸的，只不过，他们显然十分相信自己的能力。

柳传志最大的优势是超强的驭人能力，他在各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面前游刃有余，柳传志有理由自信。但是，他的经验局限于中国环境，他的骨干力量基本上全都是中国人，联想仍然是一个十分中国化的企业。如果认为人性相通，认为公司总部放在纽约就是国际化，认为国外更加商业化的环境更有利于公司的运作和整合，那就低估了中国国情的作用，而高看了联想团队的本事。

柳传志的第一个举措是请IBM的Ward担任新联想的CEO。相信他今后在国际化力量上，仍将主要依赖原IBM的团队和势力。其整合结果，很可能是两张皮：联想无法渗透原IBM的力量，联想仍然是联想；原IBM人马脱离IBM之后成为一支散兵游勇，不属于联想，而是他们自己。五年之后，联想和他们是一伙儿吗？

联想让IBM占有相当数量的股份，根本不可能在公司运营层面带来帮助。这只是资本游戏，露水婚姻而已，IBM并不会因此与联想结合更紧密。

至于杨元庆的所谓“三步走”，显然是一个即兴的说法，跟没说也差不多，根本不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战略。可以想见联想内部必有整套的计划，但那些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目前还不能作数。

可见，联想的国际化道路仍然艰难，障碍和困难决不会因收购而减少。联想收购IBM的PC业务，只是一步棋，一步胜负难料、凶多吉少的棋。

康柏并购Digital，“蛇吞象”的结果是命丧黄泉，卖PC的暴发户未能收服技术巨擘Digital的心；惠普吃下康柏的僵尸，至今仍然消化不良，女老总也即将面临职场窘境。联想会步它们的后尘吗？

有一位原方正高层人士告诫我：小公司活得轻松，弄来项目哥儿几个分钱，日子过得很滋润，实在玩不转了散伙，重打锣鼓另开张；大公司也活得容易，甭管是赚是赔，大伙儿有钱照分，公司反正是倒不了的，想倒还有人不让你倒呢；就数你们这样的中型公司难混，活下去不容易，想死的权利又没有，成天价只能苦撑苦熬着，出头的日子可别说还早，不定有没有呢。

就冲这番经验之谈，就冲《新闻联播》新闻，联想是不可能死的！联想还会是联想，联想已经成仙，决不会像康柏那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

然而，如果联想的境况凶险到一定地步，联想却很可能不是柳传志的联想。方正出了个王选，名获国家科技奖，官至人大副委员长，可是他能奈何不死的方正吗？那里己成一片废墟。到时候，柳传志仍然风光无限，决不会像康柏、惠普的老总那样凄凉，而联想的废墟将延伸到天边，只赚得穷酸诗人们的无限唏嘘。

是的，柳传志可能犯下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过错。但是他不可避免，他无法逃离他的战场。除此他无以拯救联想，无以美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