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夜登泰山

 

　　曾经爬过一些山，有名的，不知名的。却从没有在山上看到过日出。在高山之巅看日出，便成了我和媳妇的不大不小的梦。以前有几次爬山的机会，没有看成，主要是出游多在法定大小长假，全国各地景点人满为患；二是时间紧迫，毕竟为了日出而爬山，多少有些奢侈了。

　　在城市呆的久了，便想出来透透气，和妻子一商量，泰山，就它了！

　　今年清明节，只有短短三天，踏上了泰安之旅。从决定到出发，仅仅用了几分钟。是的，再不出发，就老了。

　　我们此行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夜登泰山，看日出。

　　夜晚爬山，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就是北京的百望山。

　　晚上到达泰山站后，出来后先是逛了街，吃饱喝足，稍事休息，拿着平板看地图，发现到红门也不是很远，就决定慢慢走过去，看一路繁华。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是街上却如白天一样热闹非凡，几乎所有的驴友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我们选择了比较偏僻的路线，就是金山路，挨着金山公园。这条路上异常安静，整条路下来，基本就我和妻在走。路上静悄悄的，路灯昏暗，我问妻，你害怕吗？她笑着说，有你在，我无所畏惧。

　　就这样手挽手，一路无语，走到了泰山脚下。人也越来越多了。到了售票处，不大的广场，黑压压的挤满了驴友，令人有些发晕，本以为清明时节还很冷，不会有多少人夜登泰山的，看到这场面颇有些令人出于意料。

　　排队买票就花了一个多小时，等买到门票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整了。我和妻，就从红门开始了夜登泰山之旅，没有想过前方未知的旅途会是怎样。

　　在泰山脚下抬头望，黑暗在面前展开了无穷无尽的台阶。隔了一道上天垂下的黑黑绒绒的夜幕，山峦的高低错落无法看到。

　　山上并没有路灯，只是每隔一段山路就有一些商铺，在户外挂着灯，并不很亮；登山的驴友都拿着灯，各种各样的，普通的电筒、充电式LED台灯、头灯，甚至拿着大屏智能手机……黑漆漆的山路上，一波又一波的驴友组成了长长的人龙，像蠕虫一样慢慢的蠕动着，想走快都不行。这是一条巨大的河，上山之人如过江之鲫。

　　不少驴友都拄着2元一根的登山杖，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有不少从山上租了脏兮兮的绿色军大衣的，操着各色方言，前赴后继的往上爬的人潮，像极了丐帮泰山大会，让我和妻，都有一种错乱的时空穿越感。

　　亲朋好友以前都登过泰山，对山上的美景，赞不绝口，不过他们都是白天登山。而我们决定夜登泰山，事后证明，这是一次很惊险也很动人心魄的旅途，虽然路上夜黑如漆，没有看到什么景色，不免留下了些许遗憾，看来只有下次弥补了。

　　但可以聊以自慰的是，我和妻在山路上，无意抬头看到了久违的、在城市鲜能看到的、璀璨的星空！

　　这是一个怎样的星空啊！震荡胸怀的繁星！这是我此生拥有的最靓丽的记忆之一……可是妻却说，她曾在玉树，那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玉树的星空，要比这里更美，更震撼，但我没有去过，尽管如此，泰山上的星空已经足以让我感到震荡胸怀……那是怎样的繁星啊！多得令人眼花缭乱，亮得眩人！一弯银月，镶嵌在东南方的山腰上的半空，极深极深的湛蓝天幕。

　　于是我和妻在登山途中，时不时停下来抬头望天，虽然一路上没有看到传说中的美景，但是这浩瀚的星空，已经足以让我热泪盈眶。

　　看到了很久不曾看到的北斗七星……各种散放着不同光泽的星星，温柔光泽的，光艳逼人的，金色的，银亮的……一时间，我们都似乎不再听到身边喧闹的人流声，我和妻仿佛站在宇宙中，两边是黑漆漆的群山，头顶是繁星满天的苍穹。

　　回过神来，再看身边的人流，他们只是低头赶路，鲜有停下来抬头望天的，我很为他们扼腕，惋惜他们错过了美得令人窒息的星斗漫天的苍穹。

　　夜幕重重，微弱的亮光散开，上下左右是颤动的人头、肩头、背褡在闪烁。云步桥、五大夫松、望人松、朝阳洞、十八盘、迎天、升仙坊、翠屏斋、南天门、龙门、玉皇殿、日观峰；大约三千多个台阶爬满了万余黑绰绰的登山者。

　　继续往上走。

　　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山门：一天门、中天门、升仙坊、龙门、十八盘、南天门……

　　依稀记得行至中天门时，能看到泰山脚下的泰安市，轮廓朦胧，一片万家灯火。

　　山中之夜黑如铁。行至斩云剑，感到有些累了，妻提议坐一会儿，刚坐下，感觉睡神来袭，我下意识感到，再不起来，也许真的再也起不来了，我就鼓舞妻，战胜睡神，又站了起来，让如剑的山风，激活我们的意识，重新登山。

　　那一段真的很艰难。因为气力已经用尽，目标已经不远，路却不肯稍减狰狞、越走越直越险。所幸夜色遮去了一切被双目视为畏途的景观，只需随大流就行。就这样来到升仙坊，我欢呼：“升半仙了！”妻笑笑：到南天门就成仙了。

　　泰山有三个十八盘之说，自开山到龙门为“慢十八”，再到升仙坊为“不紧不慢又十八”，又至南天门为“紧十八”。当我和妻历尽艰难爬到十八盘之后，就是升仙坊到南天门的盘路，这段就是泰山最为陡帩的一段路，极为艰险，这段路说长也不长，有1公里，升高400米，记得是1633级阶梯，台阶非常窄非常密，这时候登山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力，以免踩空。由于是夜登泰山，所以看不到十八盘的景观全貌，留在脑海的，只有依稀灯火。

　　然而我们已经体力透支，登山途中开始有了魂不附体的飘飘感。

　　于是停下来，回头望，只觉有些俱空心寒，向上看力竭途穷。

　　这时，妻打开手机放起了一首歌《执着》，歌词悠扬飘来：

每个夜晚夜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每个黄昏心跳的等候/是我无限的温柔/每次面对着你的时候/不敢看着你的双眸/在我温柔的笑容背后/有多少泪水哀愁/不管时空怎么转变/世界怎么改变/你的爱总在我的心田/你是否明白/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漂泊/无法停止我内心的狂热/对未来的执着/拥抱着你/oh my baby/你看到我在流泪/是否爱你/让我伤悲/让我心碎/拥抱着你/oh my baby/可你知道我无法后退/纵然是我苍白憔悴/伤痕累累

　　太应景了！登泰山，真的需要许巍的执着！伴着这首歌，我们又鼓起勇气继续攀登。

　　东方已经开始显露鱼肚白了，天，也渐渐的亮了。抬头望，灯火通明的南天门就在半空中，体力已经耗尽，实在是爬不动了。眼看着日出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再不快点，怕是要错过。回头才发现，通往南天门的阶梯是那么漫长，如果是白天，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坚持爬到山巅……

　　终于登顶了！海拔一千五百多米的玉皇顶！到玉皇顶之后几乎没有了一丝力气，在玉皇顶上，满山顶都是喧闹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我们被人群挤来挤去，分不清东南西北，在一阵躁动中，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太阳。虽然还是没有赶上壮丽的日出，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但是看到连绵的群山，想起茫茫黑夜，跟着爬行的人流，不知前方，不知地势，不知有多远，就这样，战胜了自己，终于登顶！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心里满是自豪、震撼，如果是白天登山的话，也许不会这么顺利，甚至半途而废。

　　这么高的山，我们还是登顶了。

　　夜登泰山是一种磨练，渐渐地你会增添有一种平静中无畏的气势，这是在平常的生活中很难理解到的。夜登泰山也是一个人战胜自我，敢于挑战自我的历程，一个人和自然和谐统一完善，也是一个人向自然学习和积蓄人生力量的过程。

　　此次泰山之行，我看到了未来。豪气云天，意气风发，安详平和，携美同游。现在回忆，还有惊心动魄的余悸，但更多的是把它当成自我欣赏的美谈。虽然没有看到泰山白天的美丽妖娆，却经受了黑暗和孤独的考验，爬山如此，生活何尝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