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冬的一天,有同学去学校传达室查看信件,给夏雪带回了一张明信片。夏雪苦思幂想也没猜出来是谁寄明信片给她。可她看到寄信人姓名栏那两个字母时,她又惊喜又慌乱,心中犹如小鹿乱撞。
夏雪在班上是个不起眼的女孩,走路总是低着头,因为家境比较贫困,夏雪穿的衣服大多是江南的亲戚带回来的旧衣服。夏雪其实是有点自卑的,所以平时她不怎么爱说话。
自从高二文理分科后一次下晚自习,宿舍卧谈会上室友们分配女朋友,把夏雪分配给刘磊后,刘磊就对这个安静的女孩多了关注。白白的皮肤,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忧郁的眼睛像一汪深潭,安静又让人琢磨不透。虽然衣着朴素,但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孩。从那以后这个叫夏雪的女孩就住进了刘磊的心里,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她。
虽然已是高三第一学期,班上也有传言说哪个男生和女生谈恋爱,但夏雪从没多看哪个男生一眼。即便因为学习上的事情和哪个男生说几句话,夏雪也会面红耳热。刘磊这一年来炽热的眼光,夏雪不是没感觉到。每当她快要和刘磊目光相碰时,她都赶紧低头躲避,心里像住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刘磊长得高大帅气,成绩又好。夏雪看不到他的时候想看到他,看到他的时候又不敢正视他。自从上学期末收到刘磊的明信片以后,夏雪做什么事情总是分神,脑中老是闪现刘磊的影子。家中长女,贫寒的家境,父母能同意让她读高中已属不易,又到了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怎么能谈恋爱呢?夏雪控制着自己的情感,用学习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数学考试,好多同学都交卷了。夏雪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上思考最后那两道数学选择题。数理化是她的弱项,她连平时做的梦都是数学考试题目做不出来的那种。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来到窗边,凭眼角的余光,夏雪就知道是刘磊,“唰”的一下,脸就红了。刘磊小声地说出那两道题的答案然后跑开。一直到临近收卷,夏雪才把那两道题的答案写了上去。
早春三月,柳芽咬碎了冬天的包裹,萌动了;花瓣打开了温暖的心窗,绽放了。自从上学期寄出那张明信片,刘磊看到夏雪遇见自己时,还是那副假装没看见自己,目不斜视的样子,向她表白的念头就在心里肆意疯长。晚自习,教室里安静得只听见笔尖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像春蚕在啃嚼桑叶。刘磊忽然撕下一个纸条,写了几个字,站起来就往教室外走去。路过夏雪的位置时把团成一团的纸条丢在了夏雪的课桌上。
夏雪纠结半天,纸条上“围墙小门外,你不来我不走”几个字,像千军万马在心里奔腾,她走出了教室。一出围墙小门,一只大手就抓住了她的手直往北面跑。月亮躲在云层背后,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露珠在青草的叶子上跳舞,跑了十几步,夏雪挣脱了自己汗湿湿的手。“那张明信片你收到了吗?”夏雪点了点头。“做我的女朋友!”看着刘磊明亮坚定的眼神,夏雪低下了头。“你同意就让我拥抱一下。”刘磊抓住夏雪的手往身边拉,两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的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当夏雪的头就快碰到刘磊的胸膛的时候,她突然双手推开了他,撒开双腿往教室跑去……
预考过后,总算有了暂时意义上的放松。同学们你来我往互相串门,刘磊心里那个名字一直在扰乱他的心绪,夏雪的倩影不时挤进刘磊的脑海。他喊了他两个要好的男生和两个与夏雪处得比较好的女生,一起骑车到十几里外的夏雪家玩。饭桌上几样农家小菜,好久没见的几个同学竟然也吃得很欢。夏雪还是话少,躲闪着刘磊炽热的目光,她不停地给同学们加饭,就是没好意思给刘磊加,刘磊也没好意思自己起来到厨房盛饭。
几个同学相约下午到刘磊的好朋友王鹏家里去玩,说晚上在他家吃晚饭。三辆自行车,其他两个女同学坐到了那两个同学的自行车后座上,夏雪看着刘磊的自行车没坐上去,她让她的好朋友下来坐刘磊的车,她坐到了那个男同学的自行车后座。路过一个坎坷不平的小路时,刘磊不知道什么原因车把一歪,两个人都摔了下去……
到了王鹏家的那个村口,刘磊说他家里有事要回去,不能参加晚上的晚饭了,王鹏再三挽留刘磊还是离开了。看着刘磊远去的失落的背影,夏雪的心像被扯住,喉咙里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那顿饭夏雪食不知味……
刘磊考上了他心仪的大学,夏雪没通过预考,她去了亲戚所在的那座江南小城打工,刘磊毕业后有一次遇到夏雪村上的一个熟人,打听夏雪的情况,那人说夏雪后来就嫁到那座城市了。
二十几年后,夏雪终于被联系上加进了同学群里,同学们开玩笑地在群里发信息给她:失联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夏雪回复信息:是的,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同学聚会,刘磊一眼就在一群中年女士里找到了夏雪的身影。夏雪也一眼就看到了一帮中年男士中高大帅气的刘磊。叙旧聊天,喝酒吃饭,刘磊一直没找到单独和夏雪寒暄的机会。酒足饭饱,意犹未尽,一群人来到了KTV。
会唱的,不会唱的,大家都上去吼了几句。轮到刘磊,他站起身来拿了另一只话筒递给夏雪,微笑着说:一起唱。
罗大佑的《恋曲1990》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一曲唱罢,刘磊:夏雪你声音这么好听,就像个小姑娘的声音似的。夏雪笑了:你不也还和小伙子一样帅啊。是的,在他心里,她还是当年那个羞涩的小姑娘。他在她眼里,还是那个帅气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