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lock-free 是什么
常有人说 lock-free 就是不使用 mutex / semaphores 之类的 无锁(lock-Less) 编程，这句话严格来说并不对。从本质上讲，lock-free 描述的是代码逻辑的一种『属性』。不使用锁的代码大部分情况下具备这个『属性』，所以有时候会混淆 lock-free 和 无锁 两个概念，前者是对代码性质的描述，后者是说代码如何实现。那么，什么是 lock-free ——
对于一个并发实现，无论当前处于什么状态，只要运行足够长的时间，至少有一个 process 能取得进展或完成其操作，则其实现称之为 lock-free(这里的 process 代表并发操作中一条独立的逻辑流，可以是线程，也可以是进程)。这个描述并不直观，下面通过一个反例来说明 —— 这是一个允许多线程访问的 stack 实现，直接使用一个线程不安全的 std::stack 加上 std::mutex 来实现，其入栈操作示例
// C++
std::stack stack;
std::mutex mutex;
void push(const T& obj) {
mutex.lock();
stack.push(obj);
mutex.unlock();
}
假设在一个单核实时可抢占的系统中，有两个线程 A / B / C 同时会访问到 push 方法，其中 A 具备最高优先级，B 优先级次之。考虑如下并发顺序线程 C 进入的 push 内部，获取到 mutex
线程 A 唤醒，并中断了 C，进入 push 内部，但是因为 锁 已经被 C 占用，所以 A 进入阻塞队列
线程 B 唤醒，因其比 C 的优先级高，并且其不执行 push 而是执行其他任务，所以直到 B 完成或因为其他原因被阻塞之前，C 没有机会继续执行并释放锁，A 继续等待
也就是说，优先级更低的 B 比 优先级更好的 A 更先执行，并且只有 B 在被阻塞的情况 A 才有机会继续
这个现象被称为优先级倒置，其本质原因是因为 push 操作不是 lock free 的，一个线程的挂起可以将整体的 push 操作全部阻塞住了。在一些关键领域，这种现象是不可接受的，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当 A 发现锁被抢占时，将当前获得锁的线程 C 优先级提高到和 A 一样，这样 B 就无法抢占 C。但是根据 lock-free 的定义，无论处于什么状态，都不应该让所有的线程全部被阻塞，而在上述实现中如果线程 C 进入某种一直不会执行的状态，它将阻塞其他所有同一操作的线程。
在这个基础上，很容易理解所有基于『锁』的并发实现，都不是 lock-free 的，因为它们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 如果我们永久暂停当前占有锁的某一个线程 / 进程的执行，将会阻塞其他线程 / 进程的执行。而对于 lock-free 实现，允许部分 process 饿死但保证整体逻辑的持续前进。
这里在看另外一个反例，在这个示例中两个线程 A / B 将并发执行下列代码
// initialize x = 0
while (x == 0) {
x = 1 - x;
}
如果考虑一下执行顺序A 进入 while 循环，当前 x = 0
B 进入 while 循环，当前 x = 0
A 执行 x = 1 - x, 当前 x = 1
B 执行 x = 1 - x，当前 x = 0
循环继续
这是一个无锁操作，但是也会导致整体逻辑无法向下推进，其同样不是 lock-free 的。
通过上面两个例子，大概能体会到 lock-free 最大的要求是其实现不会锁定整体逻辑，无论是死锁，还是活锁。如果有一个并发实现是 lock-free 的，那么我们就可以不用额外的改进将其使用在一个实时操作系统上，而无须担心调度系统长时间阻塞高优先级任务。那么如何实现一个 lock-free 的操作以及需要注意哪些问题，在此之前，我们将会假定一个条件来限定问题的边界。
2 一个假定和简化
通过 lock-free 的定义，我们知道如果使用锁，比如 mutex，那么其实现必然不是 lock-free的。但如果不能使用锁，将会带来很多问题 —— 诸如 mutex 之类的锁，其不仅仅是在逻辑中创造一个独占区，其还会根据实际运行的系统，会创建内存屏障 / 阻止指令重排 / 建立内存的一致性模型。当我们不再使用锁的时候，这些东西就需要更加小心的去注意。这块的内容很大，在这篇文章中很难全面且细致的覆盖，且为了避免给带来额外的复杂性，文中后续的部分将不会涉及到内存模型的任何概念。这不是说明内存模型不重要，相对的，内存模型在 lock-free 编程中非常重要，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是不可能写出一个正确的 lock-free 实现。只是即使不涉及这方面的概念，也不影响后续内容的正确性，如果对这方面感兴趣，可以阅读 Memory ordering - Wikipedia / Memory barrier - Wikipedia / Consistency model
3 一个 stack 的 lock-free C++ 实现以及 ABA 问题
一般情况下，实现一个 lock-free 算法需要系统提供一个 atomic RMW (read-modify-write) 操作。常用 RMW 操作包括 test-and-set，fetch-and-add，compare-and-swap(CAS) 以及更进一步的 LL / SC ，在 C++ 11 中的 atomic 库 中有许多类似的操作。大多 lock-free 实现都是使用 CAS 来实现
// 伪代码，整个过程是 atomic，不可被中断
// 可以使用 std::atomic 中的 compare_exchange_weak 方法
bool CAS(T* p, T old, T new) {
if (*p != old) {
return false;
}
*p = new;
return true;
}
下面是一个很简单 stack 的 lock-free 实现
#include
class Node {
public:
int val;
Node *next;
Node(int val): val(val), next(NULL) {
}
};
class Stack {
public:
void push(Node* new_obj) {
while (true) {
Node *next_ptr = this->_top;
new_obj->next = next_ptr;
// 将栈顶指针指向新节点，CAS 直到成功
if (this->_top.compare_exchange_weak(next_ptr, new_obj)) {
return;
}
}
}
Node* pop() {
while (true) {
Node *ret_ptr = this->_top;
if (!ret_ptr) {
return NULL;
}
Node *next_ptr = ret_ptr->next;
// 将栈顶指针指向下一节点，CAS 直到成功
if (this->_top.compare_exchange_weak(ret_ptr, next_ptr)) {
return ret_ptr;
}
}
}
private:
std::atomic _top;
};
上述代码，直接利用 CAS 的原子性实现了一个可以并发操作的 stack。无论是多个线程同时 push 或者 pop 时，任一线程在任意步骤阻塞 / 挂起，其他线程都会继续执行并最终返回，无非就是多执行几次 while 循环。
但是上面代码还存在一个使用 CAS 操作时非常经典的问题，就是 ABA 问题 —— 我们常常使用 CAS 时会假设，如果 CAS 成功则代表事物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有时候这种假设是错的，比如线程 1 到达值的 CAS 操作时，线程 2 开始执行了一系列操作 1)修改值 2)执行其他操作 3)将值修改为原值，线程 1 继续执行时发现值没有变换，然后 CAS 成功。这里虽然 CAS 成功，但是实际上线程 2 已经做了很多事情，如果我们做了没有变化的假设，那么将会发生非预期行为，比如说对于上述 stack 实现
stack 中已有值 A(_top) -> B -> C
1. 线程 1 stack.pop 执行到 _top.compare_exchange_weak 暂停
此时 push 内部状态 next_ptr = B / ret_ptr = A
2. 线程 2 执行 Node *cur = stack.pop()
此时 stack 内部状态为 B(_top) -> C / cur = A
3. 线程 2 执行 delete stack.pop()
此时 stack 内部状态为 C(_top)
4. 线程 2 执行 stack.push(cur);
此时 stack 内部状态为 A(_top) -> C
5. 线程 1 恢复执行 _top.compare_exchange_weak，因为 _top == expected 此时该操作将会成功
此时 stack 内部状态为 B(_top)
当执行完第 5 步时，stack 内部的 top 就指向一个已经 delete 的 B 且 C 被丢失 。这里 stack 的 ABA 问题如此明显，是因为在实现时特地让 push / pop 直接操作 Node 对象，如果我们把代码改为
#include
class Node {
public:
int val;
Node *next;
Node(int val): val(val), next(NULL) {
}
};
class Stack {
public:
void push(int val) {
Node *new_obj = new Node(val);
while (true) {
Node *next_ptr = this->_top;
new_obj->next = next_ptr;
// 将栈顶指针指向新节点，CAS 直到成功
if (this->_top.compare_exchange_weak(next_ptr, new_obj)) {
return;
}
}
}
bool pop(int* ret) {
while (true) {
Node *ret_ptr = this->_top;
if (!ret_ptr) {
return false;
}
Node *next_ptr = ret_ptr->next;
// 将栈顶指针指向下一节点，CAS 直到成功
if (this->_top.compare_exchange_weak(ret_ptr, next_ptr)) {
*ret = ret_ptr->val;
return true;
}
}
}
private:
std::atomic _top;
};
这个 stack 实现中 ABA 问题就很难被构造出来，因为每次 push 时都会 new 一个全新的 Node 对象。但是这里 ABA 问题仍然存在 —— 某一次 new Node 返回的指针值恰好和 expected 相同，ABA 问题就会发生。
避免 ABA 问题的方法不止一种，比如 boost 使用 Tagged Pointer 来唯一的标记指针，即指针除了地址以外额外的加入另一个标识，这样即使地址被再次使用用指针的值也不一样(这里是 boost 的 stack 实现)；另外一种是延迟回收内存，当程序中还有引用时不释放相应的内存，这样就不会出现和 expected 相同地址的指针，这一点对于有 GC 的语言是天然的，如果使用 Java 来重写上述代码就不会存在 ABA 问题，如下。
public class Stack {
private static class Node {
T val;
Node next;
Node(T val) {
this.val = val;
}
}
private AtomicReference> _top;
void push(T val) {
Node newObj = new Node<>(val);
while (true) {
Node next = this._top.get();
newObj.next = next;
if (this._top.compareAndSet(next, newObj)) {
return;
}
}
}
T pop() {
while (true) {
Node ret = this._top.get();
if (ret == null) {
return null;
}
Node next = ret.next;
if (this._top.compareAndSet(ret, next)) {
return ret.val;
}
}
}
}
4 Java 中的 ConcurrentLinkedQueue 中的简单分析
在 Java 的 Concurrent 包中实现了很多 Non-blocking 结构操作，其中可能数 ConcurrentLinkedQueue 相对简单易懂，作为一个 lock-free 编程入门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源代码有近千行，这里就不贴了，这里单独把 offer 和 poll 方法摘出来详细说明下
// 加入队列尾部
public boolean offer(E e) {
// e 不能为空。item 为 null 有特别意义
// 在该结构中如果某一节点 item 为 null，说明其已经被移除
checkNotNull(e); // ** A
final Node newNode = new Node(e);
// 从 tail 开始迭代寻找当前应该从哪将 e 加入
// 1)本身并发操作导致 tail 在变化
// 2)经过多次操作后的 LinkedList 允许 tail 指向非尾部
for (Node t = tail, p = t;;) {
Node q = p.next;
// 此时有 3 种情况
if (q == null) {
// ** B
// q 是队列中最后一个元素
if (p.casNext(null, newNode)) {
// 将 p 的 next 设置为 新节点
// ** C
if (p != t) // 如果此时 tail 指向的不是 p，则尝试将 tail 指向新节点
casTail(t, newNode); // 运行该操作失败，如果失败 tail 不变
return true;
}
// CAS 失败，继续迭代
}
else if (p == q)
// 如果 p.next == p，说明 p 节点已经从队列中移除
// 如果此时 tail 没有变化，那么从 head 开始重新迭代
// 如果此时 tail 变化，那么从新的 tail 开始迭代，这样效率更高
// ** D
p = (t != (t = tail)) ? t : head;
else
// 如果 p 不是 tail 且 tail 发生了变化，从新 tail 处重新开始
// 否则，p = p.next
p = (p != t && t != (t = tail)) ? t : q;
}
}
// 从队列头部移出
public E poll() {
restartFromHead:
for (;;) {
// 从 head 开始迭代寻找第一个元素
// 1)本身并发操作导致 head 在变化
// 2)经过多次操作后的 LinkedList 允许 head 指向非头部
for (Node h = head, p = h, q;;) {
E item = p.item;
// ** E
// 如果 item 不会空，则其是第一个元素，尝试将 item 置为 null
if (item != null && p.casItem(item, null)) {
// 如果 CAS 成功即代表已将节点移除
if (p != h) // 如果此时 head 指向的不是 p
// 更新 head，如果 p.next 不为 null，则 head 指向 p.next
// 否则指向 p
// 允许更新 head 失败
updateHead(h, ((q = p.next) != null) ? q : p);
return item;
}
else if ((q = p.next) == null) {
// 当前队列为空
// ** F
updateHead(h, p); // 允许更新 head 失败
return null;
}
else if (p == q)
// 如果 p.next == p，说明 p 已经从队列中移除，从新 head 重新开始
continue restartFromHead;
else
// p = p.next 继续迭代寻找
p = q;
}
}
}
final void updateHead(Node h, Node p) {
// 更新 head
// ** G
if (h != p && casHead(h, p))
h.lazySetNext(h);
}
上述代码中的注释已经比较详细。在 ConcurrentLinkedQueue 中使用了一个单向链表作为队列的存储结构，其中有 head 和 tail 两个字段分别指向虚假的队头和队尾，或者更准确的说，head 字段指向节点必然在真正队列头节点的前面；tail 字段指向节点必然在真正队列尾节点的前面。
1)而真正的队列头结点是从 head 开始第一个 item 不为 null 的节点
2)真正的队列尾部节点是从 tail 或 head 开始第一个 next 为 null 的节点
如下所示
->$->$->$->$->*->*->*->*->*->*->*->*->*
^ ^
| |
head tail
$ 代表已经移除节点
* 代表队列中当前存在节点
在注释中使用 ** [字母] 的形式列出了 A ~ G 几点有必要进一步说明
A)E)在 A 处要求检查传入参数是否为空，是因为在 E 处的 CAS 操作使用当前 item 是否为空来判断该节点是否已经从队列中移除。所以传入的值不能为 null
B)要理解到 tail 只是一个提高效率的字段，而不是指向真正队尾
C)当成功的加入一个节点的时候，如果 tail 和新节点相差至少一个节点，则尝试更新 tail 且允许失败
D)G)如果一个节点的 next 指向自身，则说明该节点已经被移出队列，这点是在 G 处进行的操作。如果 offer 操作进入 D 处，说明 poll 操作已经让消费节点超越了之前的 tail。如果此时 tail 无变化，说明 head 已经在 tail 右边，继续使用原 tail 将无法找到真正的队尾
F) 如果访问节点 next 为 null，说明已经到达真正的队尾，无可消费节点返回 null
论证代码的正确性，就要准确的理解 offer / poll 中每一次 CAS 操作的含义 1)做了哪些假设 2)如果 CAS 成功了意味着什么。这个实现是基于这篇文章的，论证非常详尽Simple, Fast, and Practical Non-Blocking and Blocking Concurrent Queue Algorithmswww.cs.rochester.edu
5 小结
本文讲述了 lock-free 的定义，通过一个简单 Stack 实现(C++ / Java)来说明如何使用 CAS 操作来实现 lock-free，并在最后分析了一个实际的例子 —— Java 中的 ConcurrentLinkedQueue。旨在作为一个 non-blocking 编程的入门文章，文本一直试图简化相关概念，避免引入太多未知名词。lock-free 作为一个基本的概念，其涉及到编程中的很多领域，比如前面提到的内存模型，比如 lock-free 更进一步的 wait-free，两者都属于 non-blocking，如果希望进一步了解，可以阅读相关资料。Java 的 Concurrent 包是一个很好 non-blocking 入门代码，其中代码简洁易懂、注释详尽，并且相对于 C++ 之类无 GC 的语言不需要关注对象指针带来的 ABA 问题。
最后，我们关注下 lock-free 编程相对于有锁编程，有哪些优势或劣势。一个在第 1 节提到了，lock-free 操作更加适合实时系统，而不必担心调度系统带来的优先级倒置问题。
如果单独看一个线程，为了实现 lock-free 操作需要在逻辑上做更多的工作，也就会导致单个线程的效率较低。
相对于锁竞争，lock-free 操作大大减少了锁竞争导致上下文切换，进而提高整体吞吐
基于合理的推测，lock-free 在高并发的情况下相对有锁编程的整体性能应该有所改善，但是有一句非常经典的话 —— 在性能优化领域，除非进行测试对比，否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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