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心目中的杜老师

我喜欢每一个美好的教育，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中那大概还是一方存留的理想净土，我认为好的教育本质相通，这正如好的音乐，艺术，文化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是超越国界和民族之上的。所以我学习华德福，学习中国文化，也因为这个原因得以认识杜老师，他第一个让我清晰的看到华德福教育的本质原来是圣贤之道，他喜欢史坦纳，他说他是一个大贤人，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他十几年前就接触人智学的书籍，很认真的翻译它，并尝试跟中国文化进行联接，要让我们这些既不懂中西方文化，又没有语言功力的人大概可以拨开云雾看到史坦纳到底在讲什么？这一桥梁似乎起到双重效果，在华德福圈里掀起了学习经典之热，让我们逐步找到这种西方教育模式跟中国古老文明的连接，找到了根，而不是一直如浮云般飘来飘去……在看似略有点封闭的国学圈里也刮起了华德福风，看到教育形式的个性化，自然化，身心灵平衡的教育带给孩子怎样的内在滋养，体会到孩子怎样在快乐和健康中学习成长，古籍经典不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而是有血有肉的灵魂的承载，那个“道”不再是存天理，灭人欲的“清规戒律”，而是活泼泼，健康生命力的内在表达……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我也是第一次从杜老师那里听到的，这是杜老师的志业，也是古往今来有追求的仁人志士心中的理想，只是我们对自己文化已经生疏，曾经三岁孩童就有概念的尧舜圣贤之志在我们这个时代变得飘渺。因为我们不再读国书，甚至没有完整读过一本书，所以在中华文化的课堂上，我们被杜老师骂成了“麻瓜”。初听愕然，因为我们习惯了讲课老师的和风细雨，循循善诱的风格，这种胡萝卜加大棒的风格，让我们的心很痛，情感受挫败。

他诙谐幽默的演讲，讲到哪里似乎都成了明星人物，也自然“粉丝”不断，但他不喜欢粉丝，他认为好看不中用，他不断告诉我们，不要崇拜任何人。他从南到北，从伏曦等三皇五帝，从宋明理学的程明道讲到乡村建设的梁漱溟，他说我讲来讲去，讲的都是一个一以贯之的道，为的是唤醒每个人内在的良知，让本心发光，看待事情用本心去印，让我们守中“中心如自固，外物岂能迁”，反身而诚，有诸己而后求诸人。这种孜孜以求，诲人不倦，常常让我们因自己的懈怠而羞愧，他不断跟我们讲到“立志”“立圣贤之志”，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他说我讲的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你们快忘了，所以我这个蛮痍之地的人来讲，全世界的民族，大概只有中国人小时候不读自己的经典……

“师者”，“智者”，“学者”这曾经是听过他课程的学员中肯的评价，他的博学多才可以为人师；他的和善让很多学员愿意亲近他，跟他学；“知行合一”是他欣赏的王阳明的作风，也是他不断激励学员去努力的方向。他自由行走在中西方文化之中，他说他是中国人，追求中庸之道的人，他在不同文化的比较中发现了他们的共通之处，他把这种对文化整体性和本质性的挖掘揭示给我们，他说你们生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应该找到你们自己的使命。有人说他狂妄，愤青，偏激，而他说“只狂不妄”，在他看似自以为是的表现中，深藏其中的是他对这个古老文明深刻的诠释和解读。也许我们还听不太懂，但真理本身是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和论证的。所以他常告诉我们，不要盲目相信任何东西，真正去做了，方才知我讲的是对是错，即知需要即行。
    杜老师是快乐的，有时候开心的像一个孩子，从未见他为个人的事情而忧虑，他吃素二十余年, ,还时不时的断食, 在他那里“一箪食,一瓢饮”可以不改其乐。乍看之下他是愤事疾俗的，似乎有点“愤青”感慨社会气虚德衰，大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怀，在他那里，不被人理解是常有的事，受了不公平对待，只是云卷风舒，笑看风云；他也是孤独的，孤独的有时候只有那个老天爷真正懂他, 是曲高必然和寡，还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哀……

在许多人眼中，他甚至有点“怪”，来无影，去无踪，他是个天真的孩子，有抱负的青年人，智慧的老人，他有形，有傲骨，他强调的修行是在存养浩然正气；他又是无形的，温文而雅，和蔼谦逊如他，暴风骤雨，嬉笑怒骂是他，听懂的自己的本心会被刺痛，反身而诚；半懂不懂的会被他犀利的言辞所挫伤，尽管也许觉得他所讲不无道理，但让人自尊心受不了；不懂的则会一笑了之，甚至嘲讽……

乍听之下他是偏的，作为任何一个有思想的独立的学者，不可避免观点和评论中会夹带个人的观点和思想，但每一个“偏”都无疑在指向那个中道，或者提醒我们回到那个中，只是我们过度沉溺于每个言语背后的自我解读，文以载道，曾几何时（古老的中国），那些语言文字背后承载着道的精神，文化的品质，但如今，我们既读不懂那些神圣的文字，又难以理解真正道的精神本质，因为我们在一点点跟宇宙，自然，古老的文明失去真正的联接……

他是好的老师，孩子们喜欢他，年轻人敬重他，他也是犀利的哲人，哲人生来是为揭示世界和宇宙的真相而来，但通常不讨好，就像伟大的哲人苏格拉底，这是他的使命，虽不断挫败，但勇往直前……

他是修道人，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不拘泥于外相，神无体，易无方，你要看他的“相”，真的让人有时候摸不着头脑，治学的严谨求实，细腻深入，生活的粗心大意，不拘小节，到底哪个是真实的“他”？看他的“本”却始终如一，遵从自己内在的良知。中国自古修道人，有温润如玉，有肆才放旷，如程明道，李白，杜甫，马一浮……

他是君子，通常让人几家欢喜几家愁，有时候让人如沐春风，有时候又不免寒风刺骨，孔子说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也许都是他……

他是真诚的，真诚的就象一个真实的孩子，在一个充满自欺，欺人，被人欺的社会中，他也许就是那个揭穿皇帝新衣的孩子……

他是自由的，自由的灵魂从来不属于任何组织和团体，在天人合一的中国文化下，他的灵魂也许只追随那个天道……

曾几何时，我们有孟子笔下“威武不能曲，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大丈夫，曾几何时我们也有鲁迅笔下，“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有埋头苦干的人——这是中国人的脊梁”，但又曾几何时，他们已与我们渐行渐远渐无声，在追求物质化的大潮中他们正在被我们一点点抛在脑后，被遗忘。我亲爱的朋友啊，我们拿什么去在天地之间立这个大写的“人”字，我们又拿什么去挺起我们中国人的脊梁？

“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这是二千多年前，王阳明对自己的解读。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特的，都有不为人知的灵魂密码，每一个生命又都有着普通平凡的一面，因为人生的终极命题也都难以完美，我们的一生都在明明德，止于至善的道路上求索，不断自我实现，自我超越，影响并给予更多的人的过程就是成为君子乃至圣贤的过程，这既是杜老师的理想，我相信也是我们每一个想在人世间实现人生价值，人生意义不甘平庸的中国人内心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