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N回忆录

——楔子

2020年5月,初夏早晨。何宁安照旧从单位食堂买好早饭去办公室。园区路上,遇上黄宁然。
黄宁然骑着小电驴,向食堂奔去。早8点的晨光照在黄宁然脸上,干净,阳光,温暖。分不清是这样的清晨让黄宁然更阳光,亦或是黄宁然让这样的清晨更温暖。
而何宁安,戴着耳机,背着这晨光独自走着,眼前脚下是自己被拉得狭长的光影。
二人相遇,黄宁然嘴角上扬,一副嘚瑟眼神;而何宁安满脸不屑,一脸嫌弃。
何宁安知道,黄宁然的嘚瑟眼神,是在说:“怎样,我今天没迟到吧”。何宁安的满脸嫌弃是在说:“好意思又卡点进,再不去食堂,就没得吃了”。

——流水日常

2016年7月,一身着粉色T恤的新员工来办公室报道入职。当时的何宁安还不知道,在接下来的7年时间,工作将会有几多坎坷,诸如办公地点一换再换、工作借而不调、合伙公司一拍两散、部门解散合并。而唯一与宁安一起走下去的,就是今天的这位粉色T恤新员工,黄宁然。
2016年11月,宁安与宁然在北方出差,这一待,便将近一个月。北方的11月,早已是到了供暖的寒冬,两个南方人,倒也没什么不能适应。在这里,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好。甲方是国企事业单位,整天就是等流程、等通知。早上9点到甲方单位,打开试验设备,热热机,整理整理文件材料,和邻桌同行聊聊天,11点,排队领午餐券,11点30,冲向甲方食堂。北方的饭菜,就是量大实惠。午饭后是午休,下午1点,伴着广播站的《幸福时光》钢琴曲,便开始了下午的“摸鱼时光”。下午4点,甲方单位便开始整理办公区,并对这些等了一天都没等到通知的外来单位说,“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再来吧”。便回酒店,躺床上,打开电视,稍稍休息。不一会,便收到宁然信息“18楼吃晚饭吧”。宁安回“好”。18楼是酒店的自助餐区,住的久了,餐饮的热情胖阿姨已经认识宁然和宁安。吃完晚饭,宁然说“下楼,散散步吧”。便下楼,在这个陌生的北方城市大学城,夜晚,风很干,也很寒,小商小贩,烧烤店,水果摊,倒也是热闹。北方天干,有时会顺手捎带一个柚子回酒店。宁然与宁安,一路走着,看着,笑着,一开口便吐着白白的热气。到酒店,有时也会串门聊天。室内的暖气太给力,宁安便坐在飘窗旁,将窗户微微打开一个小缝,宁然说“坐那么远干嘛,又不会吃了你”。接着便是第二天,周而复始。
在这的一天,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内容。所以,多年后,宁安问宁然,工作这么多年,哪段时光让你觉得最舒服、最难忘。然后,二人都不约而同说出了北方出差的这段日子,正如这曲《幸福时光》。
当然,时光若是幸福,那就注定要短暂。单位很快就对这两个打工人开启毒打模式。
2016年12月,还在北方出差的宁然与宁安,收到单位消息,速回。原来单位与另一公司的合伙失败,正在切割资产。
2017年初,部门领导决定重整旗鼓,从头再来。单位是国企性质,宁然和宁安所在部门却是孵化部门,最终目标是孵化为公司独立出去。部门领导认为办公环境过于懒散,便在外面租了办公室,以创业公司的形式来管理。宁然和宁安便都傻了眼,毕竟,当年选择这个单位,都是为了安稳。
从头再来,意味着需要迅速从无到有,最快速度出产品。宁然和宁安都是研发部,分属不同类别项目组。自此,加班便是常态,被喷更是。
2017年4月,雨夜,加班到深夜的黄宁然,骑着小电驴回家,半路电驴坏了,只好在雨中推着回去。宁然给宁安信息“苍天啊……”。
2017年5月,夜深,惊雷不断,暴雨倾盆。宁安惴惴不安,部署在室外的设备,是否能扛过这雨夜。宁安不停的刷新着后台服务器,在约定的时间,没有看到设备的更新数据,好吧,又是彻夜未眠。
宁安被领导PUA,“你要是做不来,我就换人”。
宁然被背锅,被要求写邮件发于全公司,印证那句“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2017年8月,办公室大楼发生火灾,宁然和宁安便离开了这个办公还不到半年的办公室。
2017年9月,部门领导很快寻找到了新的办公室。宁安项目组人少,分在一个小办公室;宁然分在另一个大办公室。宁安的办公室旁,有棵很大的香樟树,春天时,一种古木香;秋天时,风吹过树叶哗哗响,让人很安心;夏天则不太好,西面全是窗户,晒得紧。不过西面,可以看到这个城市唯一的一座小矮山。在这里的那个冬天,恰逢这个城市10年一遇的大雪。2018年1月,记得那天醒来,小区内树枝已经被雪压断,市内交通基本瘫痪,宁安一路走到办公室;到上班时间点,办公室内却寥寥几人。大部分同事都卡在路上。同事在办公群群里打趣到,“感觉可以在公交车上把午饭给吃了”。
在这个地方,有时早上宁然会给宁安消息“一杯豆脑、一个饼”,宁安回“好”;宁然不怎么喜欢和大办公室的人一起吃饭,饭点时,便给宁安消息“吃?”,宁安回“好”。便下楼,去楼下的大饭堂、木桶饭,或者,蹭着宁然的小电驴,到稍远快餐店、麻辣烫。若是晚饭,饭后宁然会说“走走吧”。宁安说“好”。二人便沿着公司的外围马路溜达。路过园区旁的一家干洗店,宁然说“要不要打赌,这家洗衣店熬不过一年”。宁安说“行。赌什么”。路过小卖部,二人便一人来一根雪糕。若那天宁然是开车来的,二人便溜达到对面马路,找到车,将车开回园区内,因为宁然早上来的着实不早,园区内的车位早已被占满。再若赶上天气不错,宁然会说“去湖边转转吧”。二人便溜的更远些,到旁边的公园,沿着湖畔绕个小圈,二人一左一右,宁然习惯性的把右手搭在宁安的右肩上。一路上,有人锻炼,有人下棋,有人遛狗,也有人在标着“禁止垂钓”的指示牌前钓鱼。从太阳西下,溜到完全落山,一路上说些什么,已然不记得,大概诸如某某领导真恶心、这个花叫什么名字、这个树好高啊、看,旁边有人放风筝。回办公室,加会班。然后宁然下班,有时会路过宁安办公室,说“走,回去,载你”。宁安便收拾,与宁然下楼。宁安蹭宁然的车,不管是宁然的小电驴,还是宁然的大宝马。这几年,宁安住的地方换了几个,但每个都是宁然回家的必经之路。经过地下隧道时,早已过了下班高峰,隧道内,车子稀少,灯光明亮温暖,从这一头,便能看到那一头。宁然会不自觉的放慢车速,然后说“好想就这样,一直在这隧道里开下去,永远没有尽头”。但车子还是很快便出了隧道。宁安说“在这个路口把我丢下来吧”。宁安下车,目送宁然驾车离去,转身离开。有时周末晚上,宁然偶尔兴起,会说“工会发的电影票,去看了吧,我开车去你楼下接你”。二人看完已是深夜。宁然再开车送宁安回去。一次路过正在道路施工的路口,路面标识不清,宁然不清楚是否违规行驶。便慌了。其实违反交规是小,宁然家规严格是真。夜深外出,不好交代。
在这个地方待了一年,2018年9月,部门领导为节省开支,与公司协商,低价租赁了公司老区的办公房,大伙便开始搬家,10月正式在老区办公。
2018年10月7日,晚。宁然从县城老家回来,给宁安消息“去转转?”。二十分钟后,宁然开车到宁安楼下。宁安上车。宁然第一句就是“啊,怎么办,假期结束了,明天就要上班了,啊啊啊”。宁然说,“去大学城转转吧”。宁安说“好”。来到宁然的母校。将车子停好,二人从小门混溜进去。宁然感慨,这曾经待了四年的母校。“这是宿舍,那边是教学楼,再那边是图书馆……”。二人从东门出,来到翠湖。翠湖的这边,是宁然的母校,翠湖的那边,是宁安的母校。一湖之隔。宁然说,“上学时,大家怎没遇到,一起游个湖”。宁安说,“我高你好几届,你入学时,我已经搬到校老区,不在这边了”。宁然指着湖旁的某棵树,隐晦的说“当年这颗树下还有一段往事”。宁安便八卦到“看来有故事啊,快说快说”。宁然只是一句“算了”避而不谈。晚上9点多的湖,还是很多人,毕竟是在大学城。二人转了会,见不早,便返回取车,回去。
2018年10月8日后,就开始在老区办公了。照例,宁然在一个大的办公室,宁安在一个小的办公室。自从搬过来后,领导愈发着魔了,制定多项办公制度,办公区域甚至是安装上了监控,约束员工。宁然与项目组同事也越来越熟,便很少再与宁安去食堂吃饭。在那段日子,宁安后来也再去北方出差多次,但宁然再也没有同行;宁然也不再让宁安带早饭;宁安也很少与宁然一起下班回去。不变的是,饭后的溜达。宁然会给宁安消息“饭后散步?”。二人便约着地点,溜达溜达。例如,午饭后,宁安陪着宁然,到不远处的维修店,去修理小电驴;亦或,到稍远的地方,陪着宁然去缴燃气费。更多的时候,是晚饭后,二人沿着周边马路散步。一左一右,宁然右手搭着宁安的右肩,或是出门西走,走到小超市,一人一瓶酸奶,消消食,或者,出门东走,走到稍稍繁华的商场,一人一杯奶茶,暖暖手。再回办公室时,已天黑。
2019年,部门发展状态不错,正式孵化成立公司。大家可以自由选择,是继续留在原部门,或者入职新公司。宁然与宁安最终决定留在原部门。很快,宁然回到单位新区的原部门工作,而宁安答应公司领导,在老区公司这边工作到年末。宁然回到原部门后,工作上略微清闲,也略感危机,所以中途也尝试换工作,但最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宁安在老区这边,工作依旧繁忙,但心理压力稍小些,因为做到年末,就会回新区部门。
那年,宁然与宁安,一个在新区,一个在老区。宁安便不再饭后散步。宁然发明了2种倒计时的游戏。一个是下班倒计时游戏,从下午4点开始,宁然便会给宁安发数字,提示还有多少分钟下班。一个是过年的倒计时100天游戏,每天早上,宁然会给宁安发一个数字,提示还有多少天过年。宁然盼着早点过年,宁安讨厌过年。
2020年初,宁安正式返回新区原部门,开启躺平模式。这么多年,也总算与宁然在一间办公室里工作。到点下班。单位门口,夕阳下的宁然骑着小电驴,对宁安说“上来。出发!”。宁然载着宁安,或去天湖,坐在湖畔,看这个城市的夜景,听宁然隐晦的讲本科毕业旅行的故事,或者翠湖下那棵树的故事;或去小食街,来点炸串和奶茶;或去之前的办公地,看看曾经打赌的那家干洗店是否已经歇业;或者,再远点,去这个城市唯一的一座小矮山,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爬上山顶,俯瞰这座城市,天色略黑,宁然掏出手机,与宁安在山顶前合照,然后再用一个小时的时间下山,天色全黑,山脚下的夜市灯火通明,二人便沿着夜市,悠悠回去。这样的日子倒也惬意。
当然,单位不会让员工轻易的在这躺平,惬意的日子也很快结束。2020年5月,单位整合资源,宁然被选中,调入对面部门;宁安因部门工作尚未完成,暂且留在原部门。到饭点,宁然便给宁安短信“饭?”。宁安回“好”。二人便在食堂负一楼碰面。饭后,宁然说“转转?”。宁安说“好”。二人便沿着园区外墙,溜达一圈。路上,宁然常说“去年应该跳槽的,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的”。
2021年,宁然和宁安仍然在这个单位里混着,都混成了老油条。早上,宁然有时会给宁安消息“求带点吃的”。宁安买好后,回复“在办公桌前,自取”;到午饭点,宁然不再约宁安去食堂;晚饭点,宁然有时会发来消息“饭,然后散步?”。二人便食堂碰面吃饭,然后从园区北门出,绕一圈回来。路上,宁然常说“还不过年”、“还不退休”、“这些年在这白瞎了”、“当年不应该来这的”。年末,今年单位效益差,年终奖大打折扣,下班路上,宁然说“撤了撤了,明年肯定撤了,5月1日前肯定撤”。宁安沉默,说“好”。
年底总结大会,宁然被评为年度先进。宁然上台领取奖状时,宁安在台下拿起手机抓拍。宁然穿着笔挺的正装工服,站在鲜艳的中国红幕布前,神采奕奕。
大会后,宁然将自己的奖状递给宁安,“送给你留作纪念。多年后,偶然找到,便想起原来曾和一个小伙伴共事这么久”。宁安说“好”。
这一年,宁然常用语是“YW”、“求带点吃的”、“给你一朵小红花”、“HBTX”“HBGN”、“大喝一杯”。噢,还有“。。。。。”。
2021年,平淡如水,好像什么没发生,但又好像很多事情都在慢慢变化。
2022年2月,春节假期还没结束,宁安收到一个匿名快递收件提醒,下楼取快递,打开后是个精灵宝贝的盲盒。正纳闷谁给寄的,收到宁然消息“老夫掐指一算,你收到一个快递。快打开看看”。宁安心想“幼稚鬼”,便回复一个鄙夷表情过去。宁安拆开盲盒,是自己喜欢的那个精灵宝贝,将其摆在书架上,而旁边,是宁然的年度先进证书。
2月17日,雨雪天。下班后,宁安在食堂吃晚饭。收到宁然消息“哪?回去?”。宁安想了想,回复到“下雪,已经回去路上了”。宁然“哦,还想着,下雪了送你回家呢”。人还是不能说谎。宁安吃完回办公室,去水房打水,就是这么巧,撞上了宁然。宁安低头快走,被宁然堵住,“咦,这是谁啊,不是说已经回去了么,骗子”。宁安理亏,笑道“好了,好了,回吧”。宁然开车送宁安到家楼下,宁安下车,说“在这等我”。不一会,宁安手提两杯奶茶走来。车窗外,路灯昏黄,牛毛细雨在光影中斜斜落下;车上方,是路灯栏杆,雪化成水,滴答滴答落在车顶上。两人在车内,捧着奶茶,就这样放空坐着,车外的寒冷也罢,喧嚣也罢,仿佛都与二人无关。奶茶喝完,宁安道“不早了,早些回吧”。便下车,挥手再见。
2月23日,傍晚,宁然与宁安沿着单位外墙散步。宁然右手搭着宁安的右肩,感慨大好春色,说“什么时候来个周边游吧”。宁安笑笑,没有作声。宁安知道,这就是随便一说。
2月25日,周五,宁然说“周日晚大喝一杯?”。宁然去年说了无数次“大喝一杯”,没有一次实现。所以,宁安有些迟疑,但仍旧回复“好”。周末宁安一人在家,等待宁然从县城老家回来。周日下午3点,宁然消息“今天有事,吃不成了”。宁安内心“呵呵”,但仍旧回复“好。一路平安”。晚上,宁安独自一人来到天湖,沿着湖畔走了一圈又一圈。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嗯,想通了”。宁安对自己说。
接下来的一周,宁安不再说“好”。宁然消息“饭?”,宁安回“在忙,你先。”;宁然消息“散步?”,宁安回“不了,今天有事”;宁然消息“下班一起回?”,宁安回“要加班,你先”。宁然消息“你最近怎么了?”,宁安回“工作有点忙”。
周六,难得好天气,宁安在家里收拾,临近中午,宁然消息“天气不错,不出来爬山吗?”。宁安回“难得好天气,回家好好陪陪家人吧”。宁然说“那散伙饭也不吃了吗?”。宁安苦笑。回道“那好”。到饭馆,二人一周未见,再见时,无奈摇头,便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其实在宁然看来,的确什么都未发生。宁然点了白酒,二人都不胜酒力,酒不醉人人自醉,想着眼下颓废日子,两个落魄的人,便潸然泪下。宁然已醉,趴在桌旁小睡。宁安在宁然身旁坐下,在宁然耳旁,笑嘻嘻说“怎么,不行了呀?告诉你,我刚把杯里的酒都喝完了,哈哈”。宁然趴着,头也不抬,有气无力说道“神经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去了卫生间好几回了”。就这样,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到饭馆打烊,二人便从饭馆出来,坐在门口晒太阳,像两个喝醉的门神。宁然说“再也不喝这么多了”。宁安哈哈笑道“你是不是后悔了”。醉后的宁安,有点像个疯子。喝得太醉,自然没有去爬山。
虽然宁然有时很疯狂,但宁安绝对是个疯子。自那次醉后,宁安便开始放飞自我。
3月12日,周六。宁然回县城老家。宁安换上蓝色衣服,带了一瓶VC饮料,去爬山。到山顶,宁安从手机翻出2年前与宁然在山顶的合照,比对了下,在栏杆前自拍:嗯,是当年的蓝色衣服、当年的VC饮料和当年的栏杆,只是宁然不在。拍完照,宁安便趁着夜色下山,来到山脚下的夜市,和2年前一样热闹。宁安随手拍几张图,便地铁回去。地铁上,宁安将前年的合影和今年的图片发给宁然,配文“说到做到”。宁然回复大拇指表情,并说“送你一首歌”,随即发来《我很好》的音频链接。宁安回复“嗯,会的”。
3月18日,周五,好太太家常菜,宁然与宁安又在吃“散伙饭”。席间,宁然道“明天跟我去修车子”。宁安转转眼珠子,道“不行,明天我要去一个地方”。宁然问“去哪?”。见成功勾起宁然好奇心,宁安道“你猜。可以猜3次,明天下午5点前回复均有效,猜对的话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哈哈”。第二天,宁然并没有猜出正确答案。下午5点,宁然问“可以公布答案了吗?”。宁安便将“黄宁然——走过你来时的路”的博文地址发过去,并配文“周边游,说到做到”。是的,宁然怎么会猜到,宁安去了自己的县城老家转了一天。宁然点赞博文,并成为宁安的第一个粉丝。
宁安查看这个粉丝的资料,看到宁然学生时代发的技术帖,有些帖子还未结帖。宁安便找来宁然毕业论文,用4个月时间,拜读宁然大作,这便形成了“看你看过的算法”系列博文。
天气渐暖后,宁然便地铁上下班了。宁然常在单位北门办公,宁安在东门,下班后,宁然与宁安约好在十字路口碰头,走去地铁站。地铁上,宁然与宁安的身影印在窗玻璃上,宁安拿起手机拍下,然后发给宁然,配文是“与黄宁然的第二张合照”。宁然回复大拇指表情。
宁安到站,和宁然说再见,起身先下,在地铁站附近公园闲散。闲散10来分钟,收到宁然发来的图片信息,是自己的背影。宁安便猛回头,宁然正鬼鬼祟祟在自己身后偷笑。呃,在宁安下车后,宁然竟偷偷摸摸从另一车门下车,然后鬼鬼祟祟尾随宁安一路。幼稚鬼。二人便在公园闲散到天黑。
宁然生日要到。宁安想起宁然前段时间在看电子版的专业书,觉得有些不便,于是买来纸质版。宁安到站下车时,便把书递给宁然,“来,恶心你一把,好好看”。
5月9日,宁然写完简历截屏给宁安看。宁安不经意瞟了下个人信息栏,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就这样映入眼帘,没有任何防备,刺痛着宁安。这就是自己此生都无法到达的差距吧。宁安回:希望能顺利滚蛋。
6月22日,地铁站候车,宁安对宁然道“钥匙呢?拿来”。宁然眼珠子提溜转了转,道“你买钥匙扣了?”。宁安转过头去忍着憋笑,心想“竟被猜到”。便拿出钥匙扣递给宁然。宁然道“怎么样,就说懂不懂你”。前几日,宁安看到宁然随身带着一把光秃秃的钥匙,觉得可能会丢,便买了钥匙扣。
8月13日周六,晚,宁安已躺下,收到宁然发来的消息,是宁然当年本科毕业旅行时,和旅友天安门前的合照。宁安猜想,应该就是宁然在天湖畔隐晦说的本科毕业旅行的那段过往。宁然感慨岁月易逝去、青春不再。宁安看到宁然以前的照片,也着实被宁然的颜值惊艳到。宁安看着照片日期2013年05月14日,便想自己在那一年又是啥模样呢?便翻开手机相册。这么多年,宁安换了多部手机,但手机资料一直有复制迁移。宁安定位到2013年还是诺基亚手机的相册,然后惊讶的发现,同样是那天早晨,宁安也出现在天安门,缘由是帮导师去北京拿课题验收报告,然后自己顺带去了天安门。巧了。宁安便将自己手机中的图片发给宁然,道“说不定,2013年,我们就在天安门前擦肩而过了”。宁安隐约记得,当年去北京,还带了相机。宁安越想越激动,便起身,打开电脑,在当年的相机相册中搜索着。不过终究没有在自己的相册中找到当年的宁然。看来,真的只是擦肩而过。
8月20日,好太太家常菜,宁然与宁安,再次吃“散伙饭”。两个傻子都买了奶茶,结果一人两大杯,喝奶茶喝饱。
9月9日,中秋前夜,宁然与宁安下班后,徒步走到天湖。今晚的湖畔灯火四起,周边的灯光秀倒映在湖面上,美不胜收;广场上人头攒动,格外热闹。而与这浓郁的烟火气相对应的,便是空中的那轮孤冷清月,还好有片片薄云相伴。宁安举起手机拍照,按下快门时,宁然背影闯入画面。宁安将拍摄的图片发给宁然,并出题“林间云中月”请宁然做对。二人沿着湖畔走到十字路口,看到好太太家常菜,便再吃一次“散伙饭”。
9月21日,宁安又收到陌生人给寄来的快递,是个“躺平鸭”的小夜灯。额,不用想,又是这个幼稚鬼。所以,真的要在这里躺平么?
宁安问宁然,“你还滚不滚了”。宁然道“走。明天就去市府办公楼报道”。宁安总说“快滚吧,滚蛋后就拉黑你”。
10月以后,宁然不再乘坐地铁,也不再与宁安饭后溜达。
2022年,宁然总喜欢对宁安说“羡慕你”,宁安问“羡慕什么?”,宁然答“自由,潇洒”。宁安沉默,然后说“那就交换人生吧,资产、家世,所有”。宁然便不再说话。
2022年,宁然总喜欢对宁安说“你真幸福”。宁安沉默,然后说“嫉妒你”。宁然问“嫉妒什么?”。宁安便撇过脸去,不再说话。有些事情,嫉妒到说不出口。
或许,羡慕是真,嫉妒也是真。
宁安便问一个认识18年的朋友“我同事说我幸福,我幸福吗?”。朋友说“幸福呀。有吃有喝,工作稳定”。宁安接着问“那你怎么不夸我幸福呢?”。 这位有18年交情的朋友回道“宁安,看开点,看开点自然就幸福了”。宁安懂了。
周三,宁然吵嚷着约宁安周六吃饭。周六上午,宁安发消息问“今天是午宴还是晚宴?”。宁然已读不回,宁安怨气值逐步拉满。下午,宁然回复消息“心情不好,改天”。宁安内心“呵呵”,积累怨气值到极点,破口大骂“你就是个鸽王,真是人渣”。宁然回复“。。。。”。宁然发消息“那周日吃饭?”。宁安回复“不了。明天心情不好”。宁然回复“。。。。”。最终,二人又在好太太家常菜,吃着“散伙饭”。席间,宁安问“你到底啥时滚蛋?”。宁然说“明年肯定走”。宁安问“去哪?”。宁然认真的说“离开这个小城市,去大城市看看吧”。宁安沉默,然后笑嘻嘻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来来来,恭喜你即将离开这里,总算不再祸害这个城市了,祝你腾飞”。饭后,宁安沿着路灯,独自走回家。深秋的夜,袭来的不仅仅有寒意,还有孤独和无助。
11月,宁安去外地出差。一路上都是钟嘉欣的《我结婚了》。宁安在记事本上写下“自己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吧”。出差期间,宁然发来消息“亲戚结婚,我帮忙去开婚车,喜提假期一天,哈哈”。宁安心里一阵涌动,缓缓打出“将来我结婚,你会来开婚车吗”,却又一字一字删掉,回复到“辛苦辛苦”。出差结束,宁安在想带什么小礼物回去给宁然。宁安在小商品店看了又看、挑了又挑,正要离去时,看到一只胖嘟嘟的熊猫布偶,便瞬间被吸引,服务员说“这个布偶叫团子”。还没等服务员说完,宁安就说“好,就要它”。宁安给宁然消息“从今天起,你有新的名字了,叫团子,哈哈”。
12月9日,宁然与宁安的部门再次被解散、重组,宁安与宁然又回到同一个部门。下班后,宁然说“去翠湖转转吧”。宁然开车载着宁安,到翠湖,入冬的夜,晚上7点,早已是一片漆黑,路上零星行人,似乎大学已经放了寒假。宁然索性将车子停在母校的大门口。二人再次游湖。宁然再次说起当年的树,去寻当年的玻璃栈桥;而宁安则在想4年前与宁然第一次夜游翠湖的情景,当时刚入秋,夜未深,满公园的人在散步、嬉闹。与今夜形成鲜明对比。二人站在桥上,看着湖面,望向漆黑的远处。两个落魄的人,就这样各自感慨着。
2022年,宁然总对宁安说“你真是人生赢家啊”。宁安无语“赢个锤子”。
2022年,宁然的常用语是“YW”、“羡慕你”、“你真幸福”、“人生赢家”,噢,还有“。。。。。”。
2022年,宁安有无数次摔手机、砸键盘的冲动,宁安的常用语是“人渣”。
2022年,宁安问宁然“你到底啥时走?”,宁然说“不走了,就在这恶心你”。
2022年,宁安问宁然“你到底啥时走?”,宁然说“不走了,就在这陪你”。
2022年,宁安问宁然“你到底啥时走?”,宁然说“你天天盼我走,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不无聊么?”。
2022年,宁安翻看与宁然的微信聊天记录,全年365天,日历看板中,为灰色数字的不超过10个。
这么些年,宁然发的频次最高的消息是“在干嘛”;发的最敷衍的消息是“。。。。。”;发的最伤人的消息是“因为我yh”, 虽仅一次,却伤到骨子里。而宁安呢,这些年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应该就是“等”吧——等宁然问“在干嘛”,等宁然问“什么时候走”,等宁然问“去散步?”,等等等。

——朋友

时隔多年,宁安不明白,是怎么样与宁然成为了,“朋友”。宁然,阳光开朗,大大咧咧;而宁安小心翼翼,反复无常;宁然热爱山川河海,喜欢走走看看,而宁安更多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宅着,种花养草,仿佛世界与自己无关。宁然胸襟开阔,无拘小节,而宁安善于隐忍,看重细节。一个像是七月,一个像是安生;一个像是黄雨萱,一个像是陈韵如。
或许,就像许宁安和林素凉一样,不知为何,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网络上说,若两人成为朋友,一定是彼此身上的某些共通点在相互吸引。宁安在想,到底二人有哪些共通点。主观上,二人性格都随和,也都偏软弱,并且略带幼稚,喜欢做一些幼稚的事情。那客观上呢?宁安向来不喜欢用客观冷静的方式去评价一些人或事,觉得那样太冷冰、没劲;但若非要客观去想,宁安认为是“孤”和“弱”。
“孤”。宁然的爱人和孩子,都在县城老家,宁然一人在这个城市打拼,宁然是孤单的;宁安一直一个人,父母也很少在身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宁安是孤独的。在这样的城市,两个人,因为“孤”,便常聚一块,散了一次又一次的步,吃了一次又一次的饭,玩了一把又一把的游戏。只是二者又有些不同。一个孤单,一个孤独;一个需要的是同伴,一个需要的是陪伴;同伴,是分享互助;陪伴,是要一直都在。宁然周末回县城老家时,便不再孤单;而宁然的出现,有时却让宁安更孤独。
“弱”。在事业和家庭上,当下的宁然还处于起步阶段,不是强者;宁安则更不用说,工作上混吃等死,十足的弱者。这样的“弱”,让二者似乎成为同一个阶级,同为天涯沦落人。但二人的“弱”又不完全相通。宁然向宁安抱怨家长里短、养家不易,宁安虽理解,但不能体会;宁然羡慕宁安的自由、潇洒,但也无法体会自由潇洒背后的孤独无助。宁然面对的,是家庭的柴米油盐,宁安面对的,是世俗。
或许,客观上来说,“孤”、“弱”这两点,少一点,宁然和宁安都不会有这么多交集。但又或许并不对,毕竟,宁安是在“想摔手机、砸键盘”的主观情绪下,进行的“客观”思考。

——是朋友吗?

宁安反复无常,不止一次骂着宁然“怎么还不滚蛋”。宁然和宁安都不清楚,彼此是朋友吗?
宁安发消息,从不使用“。。。。”,并且讨厌别人用“。。。。”回复自己。而宁安收到的“。。。。”消息,基本全部来自宁然。宁安讨厌宁然的“。。。。”,讨厌宁然的已读不回。
宁然讨厌宁安的阴阳怪气、酸言冷语,讨厌宁安发来夹枪带棒的消息,让自己不得不回复“。。。。”。
宁安讨厌宁然说“你真幸福”。在宁安看来,自己一切都好,唯独除了“幸福”。如果孑然一身的自由、潇洒是一种幸福,宁安宁愿不要,宁安愿意和宁然交换,所有。宁然口中的“幸福”,让宁安觉得好廉价。所以,宁安也讨厌宁然说“是不是很懂你”,宁安觉得,根本不懂,因为懂宁安的人,从不会轻飘飘的说这句“你真幸福”。
宁安讨厌宁然的虎头蛇尾、说到做不到,说好的100天之约定,就是一天都不能少;宁安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知道宁然只是随便说说,只是奈何自己又再次选择相信。
宁然讨厌宁安心眼太小,凡事都那么较真,讨厌宁安那么喜欢翻旧账、讨厌宁安的有样学样。
宁安讨厌宁然有那么多的人帮忙买早饭,而自己只是众备选中的一个。
宁然讨厌宁安为什么又莫名其妙的不对劲了。

——那又是什么?

记得2020年时,宁然与家里人争吵,争吵完后一人喝闷酒,然后向宁安倾诉。倾诉完,宁然给宁安消息“见笑了,把你当知己,才说这么多”。只是,这条消息很快就被撤回了。所以,终究不是知己吧。
宁然曾多次说“欠你一顿”、“不喜欢欠别人”,所以,是“别人”吗?
宁安也曾多次对宁然说“毕竟和你不是一路人”。所以,是什么?

——是嫉妒吧。

宁安曾对宁然说“嫉妒你”。宁然问“嫉妒什么?”。宁安撇过脸,没有回答。有些事情,在宁安看来,的确嫉妒到说不出口。
电视里,在许晶晶与徐婧婧的交情中,许晶晶本以为,她与徐婧婧经历那么多,应该可以成为好朋友;而徐婧婧的反复无常,却让许晶晶一再失望。许晶晶便问为什么。徐婧婧说“你知道吗,两个人若要成为好朋友,就需要原谅对方的原罪”。许晶晶问“那我的原罪是什么?”。徐婧婧回答“是幸福”。
所以,宁安所嫉妒的,正是宁然的幸福。
同样是农村出身,但宁然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富家做派。宁安嫉妒。
宁然毕业就成家,入职不到一年,即为人父母,可谓爱情美满,家庭幸福。宁安嫉妒。
宁然与爱人间的争吵“我做这些,还不是因为这个家,还不是因为爱你”。在龙先生与儿子的家书中提到“最同情的,是无法表达自己的人”。宁安嫉妒这直抒胸臆的表达。
宁然周末回县城老家,与家人共享天伦,而宁安只能在电脑旁,独自一人玩着游戏,或者,在夜幕降临时只身来到天湖散步,只是人来人往,顿觉无处躲藏,目光所及,尽是宁然幸福模样。宁安嫉妒。
宁然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人缘也好,所以与某些同事,结下“战友”般的友情。宁安嫉妒。
所以当宁然对宁安说“你真幸福”时,宁安笑着说“你好残忍”。是真的残忍。
电视里,徐婧婧嫉妒许晶晶的幸福,便复制着许晶晶的每一条朋友圈,粘贴到自己的博文空间,假装自己是许晶晶。
而宁安呢,似乎也是如此。
宁安偷偷跑到宁然的县城老家,去宁然常乘车的汽车站,去宁然的中学母校,去宁然提到的斧山,去宁然曾定位过的竹园。宁安并不确定宁然是否家住竹园,但仍花上一个晚上的时间,从3年前的聊天记录中,翻出这个位置。宁安说“走过你来时的路”。
宁安偷偷跑去逍园。缘由是宁然前不久刚去,并发图片给宁安,说景观还不错。宁安便找到图片中的位置,也拍同样照片。宁安说“看过你看过的风景”。
宁安偷偷关注宁然在学生时代发的技术帖,见部分帖子尚未结帖,宁安便尝试作答。但隔行如隔山,哪那么容易。宁安便找来宁然的毕业论文,花4个月的时间,仔细研读。宁安说“读过你读过的书”。
宁安偷偷跑到翠湖,沿着翠湖外围走一圈,途径宁然的母校、宁安的母校、宁然曾说的树、宁然曾去的书店。全程6.57公里,呵,好遗憾啊!宁安说“就算同过窗了”。
宁安本来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直到看到电视里的徐婧婧,宁安便明白了。是嫉妒。是嫉妒,这一切便都说的通了。因为嫉妒,宁安便不再主动约宁然打游戏,因为嫉妒,宁安便不在周末时联系宁然,因为嫉妒,宁安越发小气、较真,反反复复。
所以,是——嫉妒,吧?

——宁安眼中,宁然的幸福

记忆中,宁安曾捕捉到宁然幸福的瞬间,是很平淡的一句话。清明假前,下班,夕阳尚未完全退下。宁安与宁然一起去地铁站。路上,宁然抱怨了几句当下工作的艰辛和生活的不易。然后,舒了一口气,说到,“不管,回家”。就是这很平常的一句话,宁安在宁然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幸福感。宁安很纳闷,与宁然经常一起下班搭地铁回家,可不知道为何,宁然今天说出这句话时,明显感觉到一种平淡的幸福。后来才知道,宁然今天说的回家,是回县城老家,是回到爱人和孩子的身旁。
宁安想,工作生活再不易,但有人陪伴,日子有奔头,便就是一种幸福吧。

——各奔东西

2023年初,宁然离开单位,去了另一城市。之后不久,宁安也离开单位,去了本地的另外一家小公司。
从2021年末宁然说要离开这里开始,宁安就在想送什么离别礼物。宁然抱怨手机内存不够,宁安想那就在离别时送个手机,只是2022年7月宁然手机突然报废,自己买了新手机;宁安想,要不就在离别时送块手表吧,只是2023年1月时,宁然以考试需要手表为由,也自己买了;宁安又挖空心思,想,要不送一个电话手表吧,9月入学时,应该能派上用场。2023年1月14日,宁安手机响起,是一陌生号码。宁安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第一句“猜猜我是谁”。宁安回“幼稚”。电话那头,“哟,被你听出来了啊,我买了电话手表”。呵呵,宁安心里一阵苦笑:自己用一年时间去想选什么礼物,却都迟了半拍,到底是谁懂了谁,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毕竟宁然是个怕“欠别人”的人。
在宁然离开之前,照例在好太太家常菜,宁然与宁安吃散伙饭。席间,宁然说“来点白酒吧”。
宁安曾想过无数次散伙饭的场景,多年的隐忍、不甘,都在那刻道来。但又有什么意义呢?宁安早已知道答案,更知道边界在哪。
宁安平淡的笑着说“不了,怕某些人喝多了,又要后悔”。
宁安说“这下真的要再见了”。宁然说“嗯”。
饭后,宁安依旧,沿着路灯,一个人走回家。暮春的夜,尚存些许寒意。宁安看着远方的路灯,深叹口气,拿起手机,清空了这些年的聊天缓存,“好了,再也不见”。

——番外

2026年,在职场被折磨疲惫不堪的宁安,总算鼓起勇气,请了年假,一路南下,去各个城市转转。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来到S城。隐约记得3年前,宁然就是来到这个城市。这么多年,二人一直没有再联系,不知道宁然是否还在这个城市。
宁安翻出通讯录,与宁然的聊天记录,一片空白。宁安犹豫了下,还是关闭了聊天窗口。
宁安随后发了微信的第一条朋友圈。配图是S城的地标建筑,配文是“我来到你的城市”。
十五分钟后,宁然发来消息“哪?”。
宁安看着消息,傻笑。似乎看到10年前的宁然,夕阳下,骑着心爱的小电驴,在单位门口,对宁安说,“上来。出发!”。
好久不见。

——后记

时间已到下午五点半。上午何宁安说下午会来公司销假,这都下班了,也没见人,便给何宁安发消息。
“何老大,你还来公司吗?这都下班了”。
“我在公司了啊,我在我们办公室这,在分发小礼物呢”。
“啊,礼物?那我是不是也有了?”
“你又不是我们办公室的,你没有”。
“好吧。宁安,等会一起坐地铁回去吗?”
“好,10分钟后老地方见”。
我便收拾下办公桌,然后走去园区西北角的马路口。宁安已站在那,金黄色的夕阳映在宁安脸上,显得格外温暖。我小跑过去,见面便是一顿牢骚。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竟趁我出差的时候请年假”。
“那不然了?”
“不然我也请啊,跟你一起周边游。话说,我的礼物呢,肯定有我的”。
宁安憋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玩偶递给我。
“哇,是小火龙,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我的”。
“嗯,和你配吧”。
“必须配了”。
“幼稚鬼!”
“谁幼稚了?”
“常跟你待一块,我都要变幼稚了。”
“你就珍惜让你变得幼稚的人吧,哈哈。”
我和宁安边说边朝着地铁站走去。
“话说,你这次请假都去哪里转了,见着啥人了?”
“就一路南下,随便走走,也没见啥人,就跟一个曾共事7年的,”宁安顿了下,继续说到“一个曾共事7年的老朋友,打了声招呼”。
“7年?羡慕。你这他乡遇故交,人生幸事啊”
“是啊,那7年工作也是坎坎坷坷的”
“看来有故事啊,快说快说,最喜欢听故事了”
“那得从2016年开始说起了”。
“那么久远了?那你说,回头我给你整理个回忆录”
“当真?”
“当然当真了。不过我觉得你的故事要说很久,所以,我临时决定,今天我们不坐地铁了,我们散步散回去!”
“你这个小疯子。”
我便拖着宁安,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依然没有完全退下。眼前脚下,是我和宁安被拉的狭长的光影,光影中的我,左手搭着宁安的左肩,昏黄的光影,印在步道砖上,印在草地上,印在矮灌木丛上,在这初秋的傍晚,好温暖。宁安在耳旁慢慢说着趣事,而我看着远方:走到家,我们要先走过前面这个长长的马路,然后跨过远方那个高高的人行天桥,桥那头先过一个三叉路口,再过一个十字路口,然后下穿人行通道,从人行通道上来便到天湖,那时湖畔应该正好夜灯点起,“晚灯映,花正开”,可以沿着湖畔溜上个小半圈……一切都慢慢悠悠,脉脉静好。
“对了,打断一下,你说,回头回忆录叫啥名字啊?”,我问。
“要不,就叫ZN回忆录吧”,宁安笑着说。
“啊,为什么是ZN呢?”
“因为,一个Z,一个J啊,哈哈”。
“所以,你当年嫉妒的,是宁然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吧?”
“你这小疯子倒是挺聪明”。
宁安的故事还在认真的说着。我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宁安,残阳温情不语,照在宁安脸上,宁安面带微笑,望向远方,平静释然。
我也顺着宁安的目光向远方望去。渐渐的,残阳完全退下,再也不见宁安的光影;宁安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慢慢的,只听得到耳旁的晚风。
我紧紧搭着宁安的肩,我知道,前路还长,故事,还会继续。


*谨此纪念曾经的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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