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米德

 

在伽利略、牛顿等人引领的科学革命时代到来之前,长达一千八百多年的时间里,所有的科学家拉开了排名的话,如果阿基米德排第二,就真的没人敢排第一了。 他是古代文明最神奇的智者,是古希腊智慧的顶峰。他是个传说。

  公元前287年,阿基米德出生于锡拉库萨城中的一个贵族家庭,据说跟国王希罗二世也是沾亲带故的。说起来,阿基米德的家也算是书香门第。锡拉库萨本来就是个很有文化的地方,希罗二世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摆弄摆弄科学,阿基米德的父亲也是个不知名的天文学家。
  有文化又有钱,自然十分重视培养下一代的工作。那个时候的地中海世界都知道,你要想让孩子受最好的教育,那就送他去亚历山大城吧。阿基米德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去了亚历山大,与地理学之父埃拉托色尼和一位数学家科农成了好朋友。
  像埃拉托色尼、科农这样的人物,都是聪明绝顶、才智过人。他们内心深处都有着很高的追求,他们立志要在科学世界中闯出一番天地。这类人是终生不会离开亚历山大城的,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这么好的学术氛围。通过阅读这里丰富的藏书,通过跟这里最聪明的头脑交流,可以使自己得到最大限度的发展。我们现代搞科学的人基本上也是这个路子,读paper呀,开会呀,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可阿基米德不是埃拉托色尼,也不是科农,更不是某某大学的知名教授,他是阿基米德。所有的这些所谓优良的外部环境,对一个绝顶天才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于是,没过多少年,阿基米德就觉得他学得差不多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无数人流连忘返的文化圣城,坐船回到了西西里,回到了锡拉库萨。
  他不需要读那么多paper,他不需要开那么多会,他需要的,是充足的独立思考。
  
  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人物,都是狂热的思考着。他们一旦进入了思考的状态,真的是什么都忘记了。废寝忘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19世纪有位著名的数学家叫作魏尔斯特拉斯,被称作“现代分析学之父”。他的姐姐对他曾经有段经典的形容:“要是他的视线之内有一平方英尺干净的墙壁或者干净的袖头,你就千万不能让铅笔落在他的手上。”

  我们的阿基米德先生也是这号人。他最喜欢在炉灰铺在地上,在上面抹来抹去。等到把一个问题演算完了,才发现自己怎么这么脏。于是又跑去洗澡,可是洗着洗着就又会想问题了。当时意大利的习俗是洗完了澡在身上抹橄榄油,阿基米德就用指甲在抹了油的身上开始画图了。
  每一位大科学家都是极刻苦的。爱迪生说天才比汗水重要,可要是离开了汗水,天才也是会被暴殄的。

  天才的阿基米德凭借整日的思考,做出了那些远远超越时代的成就。
  这其中最有名的故事还是跟洗澡有关。希罗二世的金匠给他打造了一顶王冠,交过来一称,发现跟之前交付给金匠的黄金重量的确相等。但希罗很怀疑这里面掺了白银,于是把检验成色的难题交给了阿基米德。
  然后就是著名的桥段:阿基米德从公共澡堂的澡盆中顿悟,然后光着身子冲上大街,边跑边喊:“尤里卡!尤里卡!(我知道了)”一路裸奔回家。
  

 

这句“尤里卡”,成了一句千古名言。如今每年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召开的世界最大规模的发明博览会,正是叫作“尤里卡发明博览会”。
  那么阿基米德到底“尤里卡”了什么呢?故事中的说法很简单,说掺了银的王冠比纯金密度小,所以体积大,所以排出的水更多,如此一量排出水的体积便知道了。
  可仅仅是这样的话,跟那条著名的阿基米德浮力定律有啥关系呢?一个这么简单的技巧,何至于让阿大师如此兴奋?
  所以后世的伽利略同学分析说,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金匠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王冠里面掺太多的银。可如果只掺一点的话,以当时的测量水平,很难测出这个体积差别的。所以呢,阿基米德是在澡堂中先悟出了浮力定律,也就是物体在水中所受的浮力,跟排开水的重量相等。那么掺了银的王冠体积肯定比同等重量的纯金大,于是所受的浮力就更大。
  检验的时候,只要把天平放到浴缸里,再把王冠和同等重量的纯金放上去,那么王冠如果掺银的话,受得浮力更大,就会更轻些。这种方法就精确得多了。
  
  在现存的阿基米德十篇著作里,《浮体论》正是其中之一。也因为这个故事的名气,使得后世许多人都把阿基米德当成一位物理学家。当然阿基米德也的确够得上一位大物理学家了,可他更加伟大的成就,是在数学领域。十篇著作的另外九篇,也基本上都是关于数学的。
  
  整个人类历史上任何三个“最伟大”数学家的名单里,都应该包括阿基米德。
   ——(20世纪美国著名数学家、数学史家)埃里克·贝尔
  
  贝尔教授接着说到,如果考虑到跟时代背景的对比的话,恐怕阿基米德应该排在首位。
  我们都知道,17世纪牛顿和莱布尼茨发明微积分,引发了数学界的一场革命。这等划时代的贡献,令牛顿和莱布尼茨都颇为自豪。俩人还为究竟是谁先发明微积分的问题展开了一场超级嘴仗,甚至引发了英、德两个国家的对立。这段有趣的故事,我们会在日后讲到。
  不过,如果我们坐下来翻翻阿基米德留下的著作,或许会想,阿基米德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在他身后一千八百多年才发明微积分,好像也没有那么了不起。

  在一篇《抛物线求积》的著作里,阿基米德非常精到地讲述了如何求抛物线与直线所夹图形的面积。学过高等数学的朋友都知道,想要精确求得这个面积,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运用积分。
  阿基米德正是这样做的:把面积切割成一个一个的长方形,然后让这些长方形尽量窄。而这,正是积分的定义。
  在另一篇《螺线论》里面,阿基米德也以一种非常类似于微分的方式,讨论了螺线的切线问题。
  阿基米德所做的微积分,已经不只是雏形了。可在牛顿和莱布尼茨之前,我们还要经历如此漫长的等待。只能说,阿基米德的后人们跟他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阿基米德、牛顿和莱布尼茨都研究微积分,侧重点却不同。牛顿的微积分重在物理应用,莱布尼茨的微积分专注于符号运算,而阿基米德的微积分完全着眼在几何上。
  可以说,阿基米德半生的心血,都献给了几何。

  说到几何,算是古希腊的一个优良传统了。柏拉图学园大门上的“不通几何者谢绝入内”令人记忆犹新。
  可是,柏拉图虽然是几何的大力倡导者,可却也把希腊的几何学关到了一个笼子里面。百余年来,希腊的几何学家们都恪守着柏拉图所提出的一个奇怪的规定——尺规作图。
  大家在中学几何里想必都学过尺规作图,只许用没有刻度的直尺和圆规来构造几何图形。不知道大家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非得这样啊?这不是找麻烦么?原来几何在柏拉图的头脑里,始终与他那个美丽的理念世界相连(参见第106节)。老人家近乎偏执地认定,用所有尺规以外的工具所做出来的图,都是机械的,没有灵气的,低劣的,要严格禁止的。
  久而久之,尺规作图就成了数学界的一条金科玉律,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可阿基米德就是一个异类。
  这一百多年里,诞生了不少喜欢研究尺规作图的几何学家。可他们都遇到了三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也就是著名的古希腊几何三大难题:三等分角、立方倍积(作一个立方体,使其体积为一个已知立方体的两倍)、化圆为方(作正方形使其面积等于已知圆的面积)。
  许多人为之绞尽脑汁,苦苦思索解决良策。直到19世纪,数学家们方才证明了:其实这三个问题用尺规作图是不可能实现的!
  而阿基米德在研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就根本没把柏拉图的束缚当回事,随意地采用他喜爱的方法去研究它们。他的积分思想,也正是在研究化圆为方问题的时候得到的灵感。
  阿基米德把这种对柏拉图几何思想的颠覆,记录在了《力学定理的方法》中。可惜的是,由于战乱,这篇珍贵的文献被悄悄埋没了,直到1906年,才被一位希腊学者从君士坦丁堡的故纸堆中翻了出来。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在阿基米德身后,人们还在柏拉图的圈圈里打转。

  当然尺规作图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许多著名的数学成果也是研究尺规作图时弄出的副产品。可只研究这个东西,也就没劲了。
  结果人们一直等了一千八百多年,一个叫笛卡尔的人才做了第二个阿基米德。他打破了柏拉图的规矩,搞出了一把带刻度的尺子,也就是我们今天熟知的坐标系。解析几何宣告诞生,代数与几何总算结合起来了。

  有人说,如果后来的数学家们早日走上阿基米德的道路,数学的发展至少要提早一千年。
  也未尝没有道理。笛卡尔、牛顿、莱布尼茨,或许本不需要等那么多年才出世的。
  又有人说了,如果不是那个时代的劳力太便宜的话(以奴隶为主),大家追随阿基米德,工业革命也该提早一千年。
  不管这话是否靠谱,阿基米德在机械方面的成就,也的确相当了不起。尽管,如普鲁塔克所说,他发明的那些机械“只不过是他研究几何之余的消遣而已”。
  他的大部分发明,也的确跟几何有关。比如他利用自己精熟的螺线理论设计的抽水机,直到今天仍在埃及和欧洲的部分地区用于灌溉,被称作“阿基米德螺旋抽水机”。

  而他从几何中悟出的最重要的定理,当然是杠杆定理了。
  阿基米德本人对这个定理也十分得意。今天的小学生都知道他的那句狂言:“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地球。”
  这句话说得也忒狂了一点。他那位国王亲戚希罗二世就问了:“真有这样一个支点么?”
  “这个……我只是打比方。”
  “切!那你既然连地球都能撬起来,撬艘船总没问题吧。瞧见那艘大船了没有?对对对,就是几十个人正在拉的那艘。你要是能把它弄上岸,我就服你。”
  然后阿基米德就弄了一些杠杆啊、滑轮什么的,搞了一套机械系统,然后用手使劲一拉,船上岸了!
  希罗二世大为叹服,阿基米德也成了锡拉库萨城的明星人物。
  后来,希罗二世也让阿基米德设计了些战争机器。只不过,希罗二世一生都在罗马和迦太基之间游刃有余地骑墙,锡拉库萨始终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这些机器也就被搁置了。
  可希罗不会想到,他刚去世不久,他的孙子就得罪了罗马,锡拉库萨告急。那些战争机器终于派上了用场。
  锡拉库萨城外的海面上,停泊着马塞卢斯的舰队。罗马的独门攻城武器,由八艘木船架起的巨炮,缓缓向海岸靠拢。
  以马塞卢斯的估计,久疏战阵的锡拉库萨人看见这个阵势,就该弃城投降了吧。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尚未靠近,锡拉库萨人迎接他的礼物就已经备好了——阿基米德设计的巨型投石弩。
  那个时代的罗马人绝无可能见到如此厉害的机器。这个弩无论是射程、发炮频率还是石块的重量(传说有五百斤重)都领先世界。只将罗马人的大炮砸得粉碎,砸得罗马人鬼哭狼嚎。

 

  而阿基米德的库藏还不止于此。
  另一种机器被称作“阿基米德之爪”,它可以从城中伸出,抓起罗马舰船,从空中狠狠地摔向地面。比起投石来,这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更绝的是,传说阿基米德在艳阳高照之时,曾经指挥人们用许多面镜子拼成一个巨大的凹面镜,将焦点设在罗马舰船之上。结果几分钟之后,罗马战船就燃烧起来。像这样近似于妖法的表演,更是将罗马士兵的心理搞到崩溃。
  后世不少人质疑这些神奇记载的真实性。2005年和2006年,美国Discovery频道做了两期节目,从实验上证明了,至少“阿基米德之爪”和“超级凹面镜”是可以实现的。那么我们为什么拒绝相信这些传奇呢?

  至少史书上明确记载着罗马人的绝望:
  
  若能除去这位锡拉库萨老人,必有希望立刻夺取这座城市。可只要他一天还在,他们便一天不敢进攻。
   ——波利比奥斯
  
  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以一己之力抗住数万大军,还有比这更伟大的传奇么?
  马塞卢斯是真的怕了。他彻底放弃了强攻,改为在外围封锁,并蚕食周围的土地,试图切断锡拉库萨的补给。后来,在一次宗教庆典中,锡拉库萨人放松了戒备。罗马人得到消息,趁机攻入了这座曾令他们陷入绝望的城池。
  接下来就是满城的掳掠与屠杀。马塞卢斯对他的敌人表现出了崇高的敬意,他下令不得伤害阿基米德。
  可罗马人或许并不知道,神一样的阿基米德已经那样老了。所以,当一个士兵看到了那位正在炉灰上抹来抹去的老人时,他或许并不知道他是谁。他刚刚走到老人身边,便听到了一声怒吼:“别碰我的圆!”
  士兵随即拔出了佩剑,刺入了老人的胸膛。
  
  不会有一个罗马人,会因为专注于一个图形而丧生。
   ——怀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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