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后山惊魂

这一定是个梦。

不然,没学过游泳的自己为何会身着泳衣,头戴泳帽和泳镜站在跳台上?

左侧空空荡荡,右侧二三四五六七,六个跳台上都站着肌肉结实的游泳选手,他们弯着腰,将手放在脚面上,随时准备一跃而下。

七号跳台往右,一把高高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白胡子老头,右手高举发令枪。秘书长伯伯?肯德基爷爷?圣诞老人?莱昂纳多·达·芬奇?

啪!

大家一齐跃入水中。奇怪,为何我也随之跳入这冰水?

一朵朵浪花朝前涌去,而自己也跟在后面不断扑腾。

不要淹死!至少,不要淹死在自己的梦里。

一朵朵浪花飞速涌来,而自己不知何时已扑腾到泳池中央。每一个经过身边的运动员都仰着脖子,轮流朝自己后颈呵气,像是一声声催促。

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我在努力,请别打乱我的节奏。

终于,身体似乎找到感觉,脚掌在水底打着拍子,双手在水面轮流刨动,稳住,稳住,一定要稳住。

一朵朵浪花再次靠近,肩膀撞到肩膀,脚丫勾住脚丫,手臂缠绕手臂。当他们离去时,自己就像一个陀螺,正在水中挣扎浮沉。

咸、酸、涩、腥、苦、辣、臭,大口大口地灌入鼻腔和腹内。

为什么,你们能一脸冷漠的扬长而去?

是的,对你们而言,积木宫殿不重要,沙滩城堡不重要,一个孩子努力平复的心情也不重要。

小腿、大腿、手臂和躯干都被一个又一个刻毒的沙袋所绑缚,有的沙袋上写着戏谑,有的写着冷漠,有的写着讥笑,有的写着嘲讽,有的写着烦躁,有的写着愤怒,有的写着抱怨,有的写着咒骂。

那就让我沉入水底吧。

如你们所愿。

四周皎洁一片,一弯新月、一道上峨嵋月和一轮满月将夜空映衬得温润如玉。

若丹姐姐说,整个柔性世界里,只有弹城才能见到三个月亮同时变圆的景象,这叫三月映弹。

借着月光环顾四周,一个黑影背朝自己躺着。

好恐怖!鬼片不都这样拍的吗,不一会儿这个黑影就会朝自己转过身来,前面也是两根小辫,隐隐露出被猫舔过的耗子脸来,乌青的爪子缓缓伸出,抚摸你的脸,指甲抠进肉里,嘴里流出墨绿色的黏液。

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越是这种时候越发不出声音,也无法移动。可眼前的景象也太过真实了吧,自己甚至能准确数出眼前那壮硕的青绿色后背上黑色波纹的条数。

等等,鬼没有那么胖的吧?

那可不好说,谁规定鬼必须是瘦的?又不是骷髅和僵尸。不对,僵尸也有胖的,有次跟爸爸看一部捉僵尸的电影,里面最搞笑那个僵尸就是胖胖的,永远跳不过那道槛。只有骷髅,肉都掉光了,才不会显胖。不过,骷髅也分大小的,有的高高大大,有的又矮又矬。

等等,这带黑色波纹的青绿色后背似乎在哪见过?

一缕凤凰木的微香。

弗洛格老师?

巴哥奔差点叫出声来,可万一不是老师,在这密室之内想要逃脱,希望渺茫。

不过好歹身体可以自由活动了。

好口渴。

这是什么?

巴哥奔这才发现脑袋左侧放着一只木疙瘩,拾起一看,咦,一块木雕?

借着月光,一只沫蝉,不过跟正常沫蝉不太一样的是,它的左翅明显比右翅要大出一倍,而它的头,居然顺时针转了135度,正斜着一只巨眼看向自己。

好恐怖的木雕!

巴哥奔一把将木雕扔到地板,朝窗外跳去,可当双脚着地才发现,这里并非楼外,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很多房间都与此相连。

在三轮明月的映照下,楼外寂静一片。

大大小小的草垛泛着淡金色的光芒,左侧平放着绿莹莹黄澄澄的一块温玉。右侧则漆黑一片,不透一丝光亮,看轮廓像是一座山。极目远眺,远处星星点点闪着或青或蓝或紫或白的光芒。

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紫色拱门,像被顽童遗失的小积木。还有一粒藏青色小球,虽比周围建筑都要矮小,却散发着异样的光泽,令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还有一个巨大的螺旋状圆盘,从外到内逐层略有凹陷,像是巨人使用的蚊香,在时黑时黄的光芒衬托下,显得尤为庄严肃穆。

巴哥奔就这样扶着面前的栏杆,痴痴望着,握住栏杆的小手不自觉的轻轻向外一旋。

猛地,栏杆径直朝前倒去!

呀!糟糕!完蛋!又要脸着地了!这里有多高?不会真把脖颈摔断吧?

正想着,栏杆在倾斜45度的位置停住了。

还好,有惊无险,没摔下去,可现在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如何才能滑回走廊?慢一点,试着松手,再慢一点,别惹它继续下倒便是胜利。

脚尖刚探到栏杆底部,只听“嗵~~~”的一声巨响传来。

一股巨力从脚底传来,耳边风声大起,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体正急速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朝那片黑魆魆的山林俯冲而下,一头栽了进去。

等巴哥奔再次回过神来,只见自己四仰八叉的瘫在地上。

面前是一个通往山林深处的黑暗路口,背后是无数级间隔很远的青色台阶。

常识催促自己赶快转身逃命,意识却不断提醒自己,身后这青色台阶或许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怎么办?往前,还是向后?

四周静的吓人,杵着不动绝对是最糟的选择。

听从常识,还是遵从意识?

硬着头皮顺着青色台阶往下,哐、哐、哐。

不行,每跳一下都发出震彻山谷的响声,不招来豺狼虎豹,也会引来魔鬼妖怪。

不管它,继续。哐、哐、哐。

右侧草丛中那一闪一闪的黄光是什么?左侧深沟旁那一闪一闪的绿光又是什么?

好吧,只要不伤害到我,就当你们统统都是萤火虫。

可四周缓缓降落的红光,远处那不断靠近的白光,又都是些什么?

总不能,还是萤火虫吧?

巴哥奔身体渐渐僵硬,意识再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只见躯体猛地一个转身,朝山林逃去。

除了黑,密林深处反倒没有异样的光芒。可黑暗,难道不是最该令人恐怖的事情么?

不,当你熟悉黑暗后,光明反倒令人恐惧。

前面出现三条岔路,巴哥奔选了最黑的那条,又出现三条,还是最黑那条,又出现三条,为什么总是三条?为什么相对于黑,依然还有更黑的去处?

巴哥奔突然想起自己在幼儿园时的一副涂鸦,当时也不知咋想的,在一张黑纸上,用黑笔勾勒出一个洞穴,在洞穴越深的地方,黑色颜料也用得越多,在黑暗的最深处,画了一个黑色的小人儿,双手抱膝坐在那里,瞪着全黑的眼珠凝视着这个世界。

这张画被自己偷偷贴在校门口的公告栏内,大家都以为那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黑纸,挂了好久好久,风吹日晒,洞穴的颜色逐渐变淡、发黄,终于在黑纸上显露出轮廓来,可仍然没有人注意到它。终于,有天爸爸不知为何提前下班来接自己,兴冲冲地带他去看,画却被人撕去,只留下黑乎乎的一角。

从回忆中醒来,身体已踏入荒草的王国,前后左右全是过肩野草,淹没了来时去时路。

一根根玉米秆胡乱插在草地上,结出的却并非玉米,而是一个个圆球。有的只有橙子大小,有的已有椰子大小,最大的差不多有足球大小。奇怪的是,无论多大,每根秆上不多不少只挂一个,被一层淡红色絮状绒毛包裹。

不小心绊到一根,身旁那个小球迅速膨胀为椰果大小,嗖的一声朝空中飞去。

太黑了,根本看不清颜色,更不知道会飞向何方。

在这里,三轮明月也显得过分单薄。在黑暗幕布下,一切都是黑影般的存在。轮廓,只有轮廓。甚至这些轮廓也并非由肉眼所见,更像是听见、闻见、触见、感知到。不,不对,该是身体的某个位置像蝙蝠一样发出超声波,撞到障碍物反射回来,被皮肤所接收,并在大脑里勾勒出的轮廓。

又绊到一根,另一枚椰果猛地射入深空。

它们都去哪了,它们都还好吧?为什么没听到落地的声音?是距离太远还是不打算回来?

只能默默祈祷千万别砸头上,继续往前。

正想着,头又Duang的一声撞在之前这根秆子上。秆子立即颤抖起来,簌簌簌簌响个不停。碰撞的位置鼓起一枚小球,像吹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衬着朦胧月色,反射出淡淡的紫红色,却怎么也看不仔细。

巴哥奔急切的小脸差不多贴到球上,急促的呼吸似乎干扰了小球的发育,它那光滑的表面上浮现出几个凹坑。

之前那枚也就椰子大小吧,现在这个却快要超过篮球。

不会爆炸吧?

心里想着逃跑,眼睛却被凹坑死死吸住。不,不是凹坑,这分明是一张笑脸,如果说那几处凹陷归结于自己,那下方这道淡淡的圆弧却绝非自己所为。

就算呵气,也应该是个更大的凹坑才对,更何况,自己的嘴从始至终未曾张开。

正想着,手臂不自觉地拢住圆球。

刚一碰,圆球便疾速收缩,然后更加迅速地胀大,再次收缩,胀大,越来越快,笑脸之上出现无数黑斑,犹如一张恐怖的鬼脸,在她怀里猛烈颤抖起来。

心里一慌,手臂却抱得更紧,嘴里不停念叨:“小狗丹尼藏好了吗?小狗丹尼藏好了吗?”

急于逃窜的鬼脸骤然收缩,噗的一声消失无踪。

巴哥奔愣在原地,这猪崽般的小球,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秆子再次抖动起来,越来越宽,不知是幻影还是迷蒙。不,都不是,眼前矗立着一棵五六米高的大树,估计双臂舒展也无法合抱。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颤起来,一下将自己掀翻在地。

无数根须从地底冒出,犹如鬼怪那残缺的手指,一隆一隆,朝自己爬来。直到几根搭在鞋底上,朝脚踝爬去,巴哥奔才吓得连连后退。

根须并不急于追赶,却骤然带着泥土跃入半空。

突~

一粒滑溜溜的椭圆种子砸在鼻尖,生疼!

突突~~

又有两粒砸在左脸,真的好痛!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仿若空中架满了机枪,前额、后脑、脖颈、肩膀、背部、肚皮、手臂、大腿同时受创。

怎么回事?

突突突突突~~~~~~~~~~~~~~~~~

眉心、眉尖、鼻翼、嘴角、耳廓再次受到重击。

看清了,这棵树正绕着自己疯狂跳动,原先那个消失的圆球再次肿胀起来,无数“子弹”正是从它体内喷射而出。

快跑!!!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不紧不慢地缓缓爬起,朝前走去。

又不受控制了!

头顶和脖颈肿起密密麻麻的疙瘩。这棵树仍追赶着、跳动着、颤抖着疯狂攻击,并不因对手准备离去而产生丝毫放过的念头。更何况,自己也从未想过要做它的对手。刚才的举动虽然突兀,可顶多只能算作好奇。

好奇害死猫,也让头顶爬满包。

过了不知多久,攻击才渐渐停歇下来。

也不知是子弹射光,还是懒得再追,亦或远离了它的攻击圈?

找了棵树坐下,小手轻轻抚摸着头顶的包。

如来佛头上的包,是被菩提树果砸出来的么?

不敢往树干上靠,却忍不住朝枝杈中瞄。

这一瞄不要紧,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双脚离地悬挂在树杈之间,却不摇晃。

吊死鬼?

别崩溃!别尖叫!轻轻站起来,悄悄往后退,一定没事。

心里这样想着,手臂却不自觉地举过头顶,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绕树转起圈来。

别这样!快停下!万一把这家伙吵醒,后果不堪设想!

可身体哪管你这些,呜呜声越来越大,手臂一左一右抡起不协调,不规则,不完整的圆环,双脚交替着用力跺向地面,发出咚咚巨响,那女鬼若不醒来,便一定是在装睡。

心儿癫狂到了极致,却说不清是恐惧,失控还是好奇。

耳朵尽力捕获着树上的动静,大脑却早已发不出任何指令。

听天由命吧,反正这些年不都在听天由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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