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ang！！！
居然撞到树枝了，怎么会一下跳这么高？
难道是师父的鞋垫？
为了证明，巴哥奔特意将掣电切回白羽，微微一跃，果然，轻轻巧巧就挂了回去。
一个紫红身影一闪而过，晃眼间，刚才还在树枝上的吊坠消失了。
四周无人，刚才，是苏西吗？
一转身，旋齿鲨正悬浮在两眼之间，长长的舌头猛地弹出，将巴哥奔的鼻梁夹得生疼。
“哈哈哈，那天没骗着，今天还是上当了，咳咳咳。”苏西笑得弯了腰，咳得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
巴哥奔一把扶住苏西，后者缓缓伸手捏住旋齿鲨双眼，舌头重又收了回去。她笑了笑，调皮地冲巴哥奔眨了眨眼，顺势将这吊坠塞入她衣兜，“喏，送你的，别再放回去了，傻乎乎的，咳~咳咳~~~”
“嘘~~~”
苏西再次软倒在她怀里，巴哥奔顺势将她抱起，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调出临鸾，朝医务室跳去。
“旋齿鲨的后槽牙，或许，对你有用。”
巴哥奔低头看去，苏西仍陷入昏迷，身体散发着清葛风的淡香。
“这小玩意儿还不错吧？”
停下脚步，确定是苏西的声音，却并非她的肉身在说话。
难道，是这件戊字僧衣或青色耳坠，让我有了心电感应的能力？
“我亲手做的，以后谁惹你你就对准他这样一按。”
“嘘~~~你需要休息。”巴哥奔努力捏住耳坠发出一道心电，可苏西似乎并无接收心电的装备，估计发也白发，心电消失于虚空。
“你回来了，真好。”
将苏西送回正快速闪烁红光的医务室内，轻轻退了出来，巴哥奔决定还是回一趟宿舍。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属。即便，那并非庇护所。
重又站在标记着M19的宿舍楼下，仰脸看去，突然想起第一次站在这稻金草垛前的情景。
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蛋纷纷朝上仰着，双手轻轻搭在裤缝上，手掌微微向外翘起，双脚并拢，脚尖绷直，眼看就要飘离楼外，却突然来个漂亮的转身，轻柔地朝另一侧游去。像一尾尾游离的小蝌蚪，陆续回到各自的巢穴。
那幅画面，怎么看都看不够。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轻轻钻入1703，站在阳台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自己一定经历了被飞梯弹起，在空中游曳，被草垛两侧无形屏障反复弹回这一过程。可这段记忆却完全消失了，只记得前一秒还在回想当初，后一秒就站在了阳台上。
果然，记忆是靠不住的。
尤其是自闭者的记忆。
蹑手蹑脚跳到自己专属的山丘，橙黄山坳早已黯淡为橘黄。四周山坳中，几个纤瘦的黑影不时发出呼噜、磨牙、呓语与咻咻不停的漏气声。
对他们而言，一天早已结束。
轻轻脱下防护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嗯？什么声音？
“事情都过去了，她也该回来了。”
另一个声音，难道，她们都还没睡？
巴哥奔猛地睁开眼睛，凝神静听，依然只听到呼噜，磨牙，呓语和哑屁。
再次闭眼，专注觉察。
“是啊，大不了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咯。”
抓到了，顺着音波追溯过去，电光火石间，巴哥奔来到一块黄褐色的巨岩之上，前方，三位室友正或坐或站，望着落日和晚霞，不时聊上几句。
“只要不发声，她们不会注意到你。”
这句话从天而降，不容置疑。
“我总觉得，咱姐妹几个还是不够包容。”
“得了吧你，当初第一个叫受不了的是你，现在第一个反省的也是你。”
“当初，真不知道她究竟是装的还是真有病。”
“这不是借口，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不对劲。”
“是的，当时还是太自私，总觉得无论如何，打扰别人是不对的。”
“还有被无视的感觉，当时咱们在楼下跟她打招呼，她理也不理。当然，这可能跟她的自闭有关，她注意不到咱们在跟她说话。可我们是正常人，正常人很友好的打招呼不被理睬，会很失落的。”
“也很没面子。”
“嗯，再加上她身份的特殊，加上刚来就被各种大佬千宠万爱的。”
“还包括上电视，虽说被折腾得够呛，可我们估计一辈子也没法得到陆捋须的专访。”
“还包括院长直录，包括弗洛格老师对她的额外呵护。”
“嗯，其实咱们仨明明可以成为她最好的朋友。哎！”
“等她回来吧，听说在南斋晕倒了。貌似她很容易晕倒诶。”
“嗯，也不知她现在是在弗洛格老师家还是在医务室，不过无论在哪，作为室友，咱们都该去看看她。”
“明天吧，明天下午咱们仨都没课，一块儿去！”
这座山谷好荒凉，除了这块巨岩外，四周也全是光秃秃的岩石，以及，始终落不下的夕阳与一成不变的晚霞。
连只掷红鸟都没有。
巴哥奔擦掉眼角的泪水愣在当下。
眨眼间，四五道青色流星出现在惊愕的众人面前，兀自飞高跳低，散落跃起。
“咱们也来跳山羊吧！”
受掷红鸟感染，三位室友在巨岩上欢快地跳起了山羊，动作憨顽，逗趣十足。
难道，我能左右这幅梦境？
还好刚才没想什么恐怖的，比如貔貅。
正想着，一金一玉两头熊猫自天而降，身后拖着巨龙般的尾巴，背上还插着一对长长的凤凰羽翼，头顶大角高高扬起。
掷红鸟并未惊慌逃窜，熊猫也定在它们之上，悠闲自得地跳起了慢步桑巴。
熊猫？为何会出现长角带翅的熊猫？难不成真实的貔貅就是这副模样？
岩石上的仨人已欢快地跟着熊猫的步伐挽手大唱，耸肩大跳起来。
还好没造成什么伤害，那如果，我想象大家一起乘坐滑翔翼，像爱冒险的朵拉一样到山谷中探险，会怎样？
一念划过，仨人已展开隐藏在含风内的翅膀，从巨岩上一跃而下，山谷间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WooHoo~~~
想不到含风内侧真有翅膀，那抛林背后，也有吗？有谁跟我提过么？
没等思考结束，巴哥奔只觉自己双腿疾跑起来，冲出崖外，一跃而起。
喂，万一抛林不带滑翔翼，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想着，身后传来噗噜~噗噜~的声音，踏实有力。
看来很多事物也不完全受自己左右，还有一股更神圣，更深远，更广袤的伟力在操控着世间一切。
不自觉的模仿室友们那欢快的叫喊，WooHoo~~~ WooHoo~~~ WooHoo~~~
好久没有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了！
山谷下方原来并非自己设想的黑森林，而是一条宁静蜿蜒的大河。身子底下，三个黑点牢牢钉在浑浊的河面上，像三枚黑色图钉，三座黑光灯塔，三句无声叮咛，三段默然嘱托。
自由而踏实，且永恒。
醒来时已然上下天光一碧时，白苹红蓼照晴晖。
精神大振，一跃而起，发现山坳处放着一粒黄褐色的凝胶。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含进嘴里。
一股浓郁的南瓜栗子味由舌根浮起，如昨夜那条宁静蜿蜒的大河，实实在在，不争不抢。
“咱们进度必须加快。”黑尔老师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无波，“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可以提出来。”
“唔~”
没了心电感应，巴哥奔又回复到那个无力表达的状态中。
“弹性，并不单存在于现实世界，虚拟世界照样存在，你能想到哪些吗？”
“唔~弹~出~”
脑海里顿时弹出无数系统通知，弹出大大小小的菜单，弹出各种提示信息，弹出各种应用界面，弹出各种警告、图标、窗口、按钮、反馈、消息和实时操作。
“没错，就不让你举例了。”语气虽淡，却很贴心，“你是否想过，为什么需要弹出？”
“唔~空~间~”
“表面原因的确是空间不足，就算虚拟世界，也需要一块专属空间，无论这个空间是平面、曲面还是环形。既然需要空间去显示，那就不是无限大，就需要隐藏很多菜单、窗口、通知与信息，而让他们及时显示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弹出。”
黑尔老师顿了顿，继续道，“但更深层的原因其实是，注意力。”
“唔~注~意~力~”
“没错！试想，就算在一个足够广袤的空间中将所有工具、图标、按钮、操作全都显示出来，我们也不可能同一时间关注到每一个边边角角。层层叠叠的信息只会充斥我们的眼球，占据我们的大脑，让我们更加抓不到重点。”
“唔~”
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用显微镜看水滴的画面，如果所有物体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显微镜下的模样，那这个世界将无从辨别。
“对于弹性，无论温和如纸巾，柔软如海绵，还是强力如橡胶，其中包含的原理都是一致的。思考一下，叠加弹性后，其它各城会变成什么样？”
“唔~”
与其它各城？
叠加弹性后，折叠变成了弹性的展开，曲面变成了弹性曲面，充气成为弹性充气，形变也成了弹性形变。
似乎很有趣，却一下难以描述究竟有趣在哪，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好，这作为你课后思考题吧，咱们快速进入代入练习，看看这个。”
黑尔老师从防护服中掏出一块掌心大小的黑色方盒，扔到讲桌上，方盒在桌面上跳跃着，依次展开为原先的四倍，八倍，十六倍，像一面略微倾斜的黑色镜子。
“这是折叠之城的朋友送我的显示设备。很沉，而且，不太友好，我仍旧接受不了这种冷冰冰、硬邦邦的玩意儿。”黑尔老师轻微叹了口气，“让我们来发散思维一下，如果让咱俩来改造，你会选择什么材料？”
“唔~棉~布~”巴哥奔刚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嗯，棉布的好处是轻便、小巧、易弯曲、易折叠、便于携带，更重要的是，它的触感舒服而柔软。”两个灰色半圆微微弯曲，“不过棉布的缺点也非常多，比如清晰度不够，彩色显示不足，画面切换卡顿等等，如何更加顺滑？”
“唔~丝~绸~”
“嗯，相比棉布，丝绸的清晰度、顺滑度和彩显都更好，不过无论棉布还是丝绸，都是绝缘体，无法直接通电。而目前通电效果较好的白色电解质又难以附着在这两者之上，只能借助树木纤维素分解成的纳米纤维来制造透明电子显示器。”
黑尔老师又叹口气：“所以，现在随处可见的都是丑陋的白色塑料皮。当然，我相信随着我们的努力，这种状况一定会得到改进。”
见巴哥奔陷入沉思，黑尔老师继续道：“咱们一起来看看，借助咱们的透明电子显示器，其它城都做了哪些改造。”
“首先自然是最为活跃的形变之城，他们在透明电子显示器上包了一层皮。”说着，黑尔老师掏出一个黑色钱包扔到讲座上。
钱包立即展开，露出里面的柔性屏幕，巴哥奔凝神看去，像是电子墨水屏，跟爸爸之前用的电子墨水屏很类似。
钱包开始扭曲成各种造型，时而首尾相接，时而拢成碗状，时而立为拱桥，时而上下跳跃。
“其实就是用记忆合金导线做了个简陋的骨架。”黑尔老师语气中透出不屑，“交互性还不错，但显示效果丝毫没有改进。”
“而曲面之城给出的方案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着，黑尔老师从防护服里抽出两只黄蝴蝶，抛入空中。
蝴蝶立即在半空翩跹起舞，好半天巴哥奔才发现这两只蝴蝶无头无尾，更像是各自用两块三角板拼接而成。蝴蝶翅膀上的紫红色花纹更像是一条绕了几十个来回，最终首尾相接的贪吃蛇，在舞动过程中发出高瓦数的电炉丝点亮后那种刺眼光芒。
“这种弹性材料的原理非常简单粗暴。说白了就是将两层温度形变系数不同的聚乙烯材料附着在某种超轻超薄的金属片上，使其具备良好的导电导热性能，当我们控制温度变化时，就能控制其卷曲的幅度和频度。”
黑尔老师淡淡一笑，挥手召回蝴蝶：“当然，也能借助指令对其进行更好的控制。但说白了没啥技术含量。我对金属片也始终提不起兴趣。”
唔，老师你不想要可以给我。
巴哥奔暗自想着，她一直都很喜欢这种飞来飞去的东西，无论是千角兽还是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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