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踢江湖之十

十、香橙客栈


腿部受伤,一直隐隐作痛,左飞扬仅扯了一块旧布,包在腿上。他强忍伤痛,不想因此延误行程。张玉婉却心急如焚,希望能够很快赶到一个小集镇,找大夫仔细看看,确保伤口不会感染,不会留下顽疾。


左飞扬凝视着张玉婉的双眼。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泪花,长长的睫毛沾满了泪水。左飞扬不禁怦然心动,似乎忘记了腿上的疼痛。江南美女众多,但迄今为止,自己能看得上眼的,便是青梅竹马的师妹。


在他们继续前行之前,张玉婉又换换掀起左飞扬的裤管,查看那已经被布给包扎的伤口。血迹从布的边沿浸出,张玉婉不禁叫道:“这可怎办?”随即她走到马旁,从自己的包裹里面拿出一件衣服,唰啦把它扯为三截,要再给左飞扬包扎一圈。


左飞扬见到师妹的这般行为,大吃一惊,想制止却因为行动不便而晚了一步。他不禁叹息道:“师妹,你这么做……我怎么忍心……无以回报……”但内心却是舒坦至极,伤口虽然疼痛,但却不能影响他此时的心情。


张玉婉嫣然一笑:“师兄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关爱有加,师妹做这点事情,当然是应该的。”


陈秋风这时在一旁催促道:“师兄师妹,我们得赶紧上路!如果早点找到大夫,师兄的腿或许就能早点减轻几分疼痛!”


待包扎完成之后,张玉婉和陈秋风合力把左飞扬扶上了马。接着三人继续前行。


为了缓解疼痛带来的影响,左飞扬和师弟师妹有说有笑,靠聊天打发时间,似乎自己并无受伤之事。沿途路过几个村庄,却没有找到大夫,左飞扬又执意赶路,坚持说自己的腿部并无大碍,师门大事要紧。天色已近黄昏,陈秋风建议找一个小客栈休息一下为好。但左飞扬仍然坚持在前进一个时辰,并道:“反正骑马赶路,可怜的是这马儿,对于我来说,啥事都没有。”






道路两旁的房屋甚少,但在天黑之前,却瞧见远处有一白墙青瓦的大宅。屋外立着一根长竿,上面挂着一幅随风飘动的锦旗,上面写着“香橙客栈”几个大字。


陈秋风道:“就这里了。再往前走恐怕天就完全黑了,师兄的腿疼怕又要加重。”张玉婉也点头称是。左飞扬只好随他们靠近这客栈,在他俩的搀扶下下马,来到客栈大堂。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伙计在柜台旁大声道:“客官,几位住店?”


陈秋风怒道:“你没有看见我们刚好三人吗?”


左飞扬举手示意无需动怒,轻声道:“请问掌柜,这里有两间空房吗?”


伙计先看看左飞扬和张玉婉,又望望陈秋风,喃喃道:“三个人……两个房间……这位大哥大嫂,是否你俩一间,那位另一间?”


左飞扬霎时脸红,赶紧道:“非也非也。这位姑娘单独一间。”


伙计哈哈笑道:“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姑娘出门行走,定有不便。要是那家伙没有和你们一起可就方便多了!”说完狠狠瞪了陈秋风一眼。


陈秋风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却仍然大声道:“到底有没有空房?”


伙计摇摇头:“唉,真不巧,这里刚好只剩一间空房了。要不这样,这位姑娘住在此处,你们两个男人,往北五十里,还可以寻得一家客栈,仍叫香橙客栈,或许那里有空房。”


陈秋风忽然上前,抓住那伙计的衣领,叱道:“你是不是存心玩我们?看你的这番模样,就只不是店里的掌柜,一个小伙计,敢如此猖狂?”


那伙计大声叫道:“是伙计又怎么了,怎能如此欺负我?掌柜的,快来啊!”


左飞扬拖着伤腿,上前拍拍陈秋风的肩膀,让他把伙计放开。此时,一名头戴毡帽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满脸歉意,对左飞扬等人道:“各位,不好意思,刚才如果有照顾不周,请多见谅!”


陈秋风道:“你是这里的掌柜吗?”


那人道:“是的……不过我只是这家香橙客栈的掌柜。香橙客栈遍天下,无论在哪家,我们都会全心全意地照顾好客人,保准让客人满意。”


“这里有两间空房吗?”


“哎呀,真的不巧。就只有一间了。进京的道路虽有多条,但江南人士北行多选择此路。最近不知道有啥事情,大量江湖人士赶往京城,貌似有的要申冤,有的要比武,有的又要祝寿。本店最近夜夜爆满,皆缘由于此。”


“何为申冤?何为比武?何为祝寿?”


“客人的事情,无论公私,我亦不敢多过问。只能从他们平常的谈话中得知,有不少大帮派仗势欺人,且为地方一霸,小帮派不得不进京寻求帮助。下个月京城有一个比武大会,召集天下武林人士齐聚京师,以武会友,加强门派交流,但个人感觉江湖恩怨众多,到时候只怕又是一番恶战。至于祝寿,便是那朝中得宠的东厂公公不圆子之五十大寿,哦对,好像那比武大会便是为公公祝寿所办。”


左飞扬闻之叹道:“唉……江湖处处事端多。既然掌柜这么说了,那我们只有继续赶路了。”


掌柜道:“往北五十里,仍有香橙客栈。天下香橙,皆为一家。要不要我飞鸽传书,给你们三人预留两间房?”


左飞扬道:“如果能预订,那就最好。多谢掌柜!”


“慢着!”正当左飞扬等人准备离开时,掌柜忽然又把他们叫住了,说道,“从你们的口音来看,似是松江府人士?”


张玉婉点了点头道:“掌柜的耳朵好灵光。”


“虽然没见三位身佩兵器,但想必也是武林人士。我们大掌柜曾吩咐过,若遇见来自松江府的武林中人,必须多加款待。请问三位是否来自挨踢派?”


左飞扬等人并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们不知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时左飞扬赶紧岔开话题:“香橙客栈既然遍布天下,你说的那位大掌柜,是否是它们的共主?”


掌柜点头道:“少侠所说正是。既然你们不便于告知门派,我也不便多问,但来自松江府,就得好生款待。这样吧,楼上有一间贵宾客房,平时不给普通客人,专给朝廷命官或者大门派掌门人休憩所用,今夜就让给这位姑娘歇息。”


左飞扬心存犹豫,张玉婉却抢先道:“好啊好啊,多谢掌柜。师兄,我们就此安顿,早点休息!”






伙计从柜台下方拿出一个本子,随手扔在台面上,叫道:“你们三人把名字登记在上面!”


陈秋风怒道:“你又搞什么花样?哪有听说住店要报自己名字的?”


伙计阴阳怪气地说:“不光要登记,还要你自己的真实名字。如果你乱来,惹了麻烦事,王法也救不了你!”


掌柜赶紧赔笑道:“各位客观,且听我解释。住店登记,乃朝廷新规。各位皆为良民,想必报一下名字也无妨。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要追查那些作奸犯科之徒。”


张玉婉道:“掌柜看我们像那样的坏人吗?既然不像,也就不用登记了吧!”


掌柜道:“此言差矣!如果今夜有官兵巡夜查到本店,如果发现有住店之客但不登记,那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最近风声紧,排查严,黑衣客出没甚多,所以你我都得小心谨慎为好。”


“黑衣客?”陈秋风和张玉婉异口同声地问道。


掌柜缓缓道:“黑衣客乃江湖一神秘组织。比起非死不可等与异邦相关联的魔教组织来说,更为神秘。组织内部的成员平日里都有另外的身份,只是在行动之时才秘密聚会。平时鲜有人看见他们的行踪轨迹,只是听闻作案之时他们都身着黑衣,所以江湖称之为黑衣客。他们有一特殊嗜好,喜欢管闲事,探听其他各邦各派之隐私之事,比如,截取江湖人士传递信息的鸽子。多半并非为谋取私利,亦非和放飞鸽子之人有恩怨纠纷,仅仅是以此为乐。香橙客栈的分店之间常以飞鸽传信,却经常被黑衣客把鸽子给截获,调换信息,所以最近我们不得不以密文代之。想必骑鹅派大家也听说,此派最大的对手并不是骑虎派,而是这黑衣客。”


左飞扬道:“如果只是截取信息,那虽然可恶,但想必朝廷也不会如此紧张吧?”


掌柜道:“我们平常老百姓的事情也许没啥,但如果黑衣客闯入那些达官贵人的官府,获取不可告知的秘闻,那又当如何?如果潜入宫中,打听皇帝老儿的各种小道消息,又当如何?你要知道,皇帝哪天晚上临幸了谁,都是头号机密,岂容平民百姓随便议论?所以,对于黑衣客的打击,会坚持不断地进行下去。如今不少武林门派也帮助朝廷来缉拿黑衣客中的高手。”


“想必是黑衣客也获取了许多门派的内部机密,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此言正是!比如各派所擅长之功夫,总有漏洞可寻,黑衣客似乎喜欢挑武林绝技之漏洞,找到破解之法,当然会引起天下武林各大门派的声讨了!”


左飞扬拿起笔来,在本子上面写了“右其景,右其观,右其蓉”三个名字。掌柜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对于左飞扬代为签名,并未制止。






左飞扬住进房里,仔细查看了伤口,已经开始化脓。他并不觉有啥大碍,京城路途虽远,但有良马在身,加上仅仅是皮肉伤,咬牙坚持即可。他心里在想的是,今日白天遇到那穿黑衣戴斗笠之人,是否便是那黑衣客组织中的高手。


陈秋风是一个贪睡之人,进入房间没有多久便呼呼大睡。左飞扬靠在床头,虽然感觉疲惫万分,但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张玉婉领着一位大胡子中年人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师兄,我给你找来了一位大夫。”


左飞扬见她一直惦记着自己腿上之伤,心里不由一阵感激。他抬头望着张玉婉,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师妹如此关心自己,是她本性善良,还是别有情意?心里不由一丝甜意,但嘴上却道:“仅是一点破皮的小伤,师妹你不用担心。”


张玉婉道:“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察觉到你一直强忍疼痛。如果不尽早看大夫,或许伤口会化脓。这里是荒郊野外,找个大夫实在不容易。我想到这里既是江湖人士聚集之地,定有精通医术之人,于是一间间客房询问,总算找到这位大叔,跌打损伤,无一不精。”


左飞扬抬头望望那大胡子男人。面容慈祥,随身提了一个箱子,虽看不出有名医风范,但其模样倒像极了一个大夫。那人慢慢地走了进来,放下箱子,点燃两支蜡烛,让左飞扬把椅子移到蜡烛旁边。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半夜打扰,实在抱歉。”左飞扬道。


“本人姓华,华佗本家,医术虽没有老祖先精通,但常年行走江湖,对于刀伤剑伤也略同一二。”那华大夫一边念叨,一边解下左飞扬腿部包扎伤口的布带。


“老弟,你这伤可不轻。看似仅伤皮肉,实则深入筋骨。”华大夫看着化脓的伤口,叹气道。


“不会这么严重吧?”张玉婉也靠上前来,担忧地说道。看到伤口,她双眼一闭,似不忍心看那血腥之处,但又觉此行为不妥,便随即睁开眼睛,继续道:“大夫,师兄的腿,不会很严重吧?你说伤及筋骨,难道中了毒?”


“师妹,不会中毒的。好几个时辰已过,如若中毒,我定有感觉,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了!”左飞扬此时把手伸向了张玉婉,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细皮嫩肉的感觉果然让人心情愉悦,似乎他已经忘记了那剧烈的疼痛。


张玉婉霎时面带红晕,她低着头,却用力把手一缩,挣开了他的手。左飞扬心中一阵失落。此时,那华大夫道:“老夫仔细查看了老弟的伤口。伤你之剑,虽本身并不带毒,但此剑却饱经风霜,昔日交战中曾沾染怪毒,此毒难以清洗,即使把剑尖洗刷干净,日日磨剑,三年之内,余毒仍不能消除。老弟此番受伤,便有余毒在身,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但如若讳疾忌医,此腿必废。”说完,叹了一口气。


“什么毒药?如此厉害?”左飞扬道。张玉婉也在旁急道:“无论是何毒,请大夫务必治好。”


“诸位大侠可曾听说过五毒派?此派用毒天下第一,但因触犯盛怒,几年前被武林各大正派联合追杀,如今不见踪迹。但其用毒之术,却保留下来。其中有一毒,威力无穷。无论何解药,也无法快速除去,只能假以时日,或许十年二十年,余毒才会散尽。“


“是何毒药,如此厉害?比七步夺命散更为凶狠?”


华大夫一本正经地道:“那大漠龙门客栈想必各位曾听说。此客栈用过之油会导入一地沟,使毒之人偷偷收集之,然后加入喂猪的草料当中。猪吃之后,十日之内会得怪病暴毙。把大量此猪丢入长江,顺江而下,其尸体漂流到入海口一带,腐肉几乎已被江中利齿猛鱼吞食。钓得此鱼三五条,割其鱼翅,晒九十日,泡入酒中,便制得这毒汁,号称三年磨一剑。”


“这也奇怪无比了,既然要制毒,何必如此破费周折?”


“你们这就不懂了。让人立马毙命的剧毒制造容易,但让人染毒缓慢发作,等到三五年才能看到效果的毒,其用机之深,却更上一层楼。非此法不可制此毒。缓慢发作之,神不知鬼不觉,完全连下毒之人都查不出,岂不更阴险恐怖?”华大夫叹气道,“那龙门客栈的油本无毒,但江湖气派人士多聚于此,所以多多少少也有各大门派的怪异之毒混入其中,是可以作为三年磨一剑的药引。”


左飞扬听罢,眉头紧皱,焦急万分。左飞扬却大笑:“生死有命,不用害怕。且我不信此毒有如此厉害!”


华大夫道:“老弟生性豪迈,不畏剧毒,老夫佩服!就凭肉眼,无法验证此毒乃三年磨一剑。且让我用针一试。”说罢,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枚银针。


左飞扬虽然对华大夫所说之毒将信将疑,但人家查毒治病,还是非常配合。于是伸出受伤之腿,道:“大夫尽管用针来试。刺到肉中,我也会咬牙绝不喊疼。”


华大夫点头微笑。但这一笑似乎有所异常,左飞扬连忙低头看那银针。针尖微微发黑。心中突叫不好。按照武林前辈圆周子所著《百毒不侵》,银针发黑,定有剧毒。赶紧伸手按住华大夫拿针之手:“大夫且慢,此针似乎有异。”


华大夫咳了一下,面露阴冷笑容,道:“老弟莫怪我,这也是老夫迫不得已!”话音未落,银针便已伸到左飞扬胸口,直刺他心脏。左飞扬大惊,虽然练得一身挨踢功夫,但此时想躲闪如此偷袭已然来不及。张玉婉见此情形,张大了嘴巴,怔在原处,不知所措。


在这危急时刻,突然一把小刀袭来,击中那华大夫的右臂。随着哎哟一声,银针掉落在地。左飞扬感激出拳一击,打中他的下巴,随后往后一跳,避开他的攻击范围。


那使刀之人,原来是陈秋风。虽然他一直躺在床上,但已醒来多时。眼看形势不对,便掏出随身携带之小刀,这飞刀救了左飞扬一命。张玉婉也回过神来,大叫奸贼哪里逃,使出一招玉女飞腿,攻那华大夫的下盘。


华大夫忍住手臂之疼痛,狠狠道:“几个小毛贼!”一边说,一边闪身越开,躲避张玉婉的攻击,并在左飞扬和陈秋风攻上来之前,直接把那小刀从手臂上硬拔下来,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接着又盯准左飞扬,把刀往前刺去。


这次因有所准备,左飞扬低下头,伸出右臂,从下往上击打华大夫拿小刀的手。这招功夫,以守代攻,乃挨踢门的一大绝技。喀嚓一声,手臂碰到手腕,华大夫大叫一声,看似疼痛之极,但他手中仍紧握小刀,丝毫不放松。在此关头,陈秋风和张玉婉腿脚并用,合力攻来。华大夫赶紧撤手,往后跃了数步,靠近房门。


左飞扬厉声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加害于我?”


华大夫道:“诸位,对不起。上面之命令,在下不得不遵守。在此劫杀你三人,是我本职之命。对不起了!”说完,他又舞起小刀,拼命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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