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录片到每天听本书,怎么讲一个好故事?

今天我讲的主题是“从纪录片到每天听本书”,副标题是“怎么讲一个好故事”。简单说,就是怎么把纪录片的创作经验,拿到每天听本书的创作中。

在这个主题下,我要分享两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是纪录片?它跟听书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二,纪录片是怎么讲故事的?它跟听书有什么共通之处?

1、首先,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选纪录片?两个原因。第一,这是我曾经从事的专业。第二,要源于一个问题,是有关听书这个产品的。

就是别人经常问我,原书那么厚,你们能保证,用30分钟的时间把它讲清楚吗?作为用户,我真的听完了一本书吗?这些疑问说到底,都源于一个根本问题——听书到底是不是真实地反应了原书?

我想,假如我直接告诉你是或不是,说服力都没那么强。毕竟,听书刚满两周岁,这还是一个很年轻的物种。用短短两年的经验来说事,未免显得解释力不足。

所以,我想把听书,对标到另一个更久远的物种。这就是已经诞生了100年的纪录片。这也是我选择用纪录片来解释听书的第二个原因,因为二者太像了。

第一,它们做的事情,都是信息的转化。你看,纪录片是把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转化成镜头语言。而听书是把书中的内容,转化成一个音频产品。

第二,它们都必须基于真实,不能随便发挥。纪录片要基于真实世界,听书要基于真实的书。

在这两个共同的前提下,假如我们能回答,纪录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我相信,聪明的你,一定也会对,听书到底是不是真实完备的?这个问题有自己的答案。

要想知道,纪录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咱们得先回答一个问题,到底什么叫纪录片?

假如用一句话概括,我觉得,纪录片应该是所有传播形式中,最纠结的一个物种。怎么个纠结法?简单说,它的使命,它的前提是记录真实。但是,它最大的困境,也是怎么记录真实。

换句话说,你可能以为,纪录片的出现,似乎是给“怎么记录真实”这个问题,画上了一个句号。但是,恰恰相反,它画上的不是句号,而是问号。自从世界上第一部纪录片出现之后,业界就一直在探讨这个问题。而且,至今都没有答案。

2、现在,咱们回到这场争议的起点。这就是世界上第一部纪录片,美国导演弗拉哈迪在1922年拍摄的《北方的纳努克》。

影片不到1个半小时,是一部黑白默片。内容很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爱斯基摩人的日常生活。片名中的北方,指的是北极的巴芬岛。而纳努克,就是其中一个爱斯基摩人,现在的因纽特人的名字。全片讲的就是纳努克在冰原上,和恶劣气候斗争的生活片段。包括怎么用干枯的海苔生火,怎么用鱼叉之类的原始工具猎捕海象,怎么用冰块盖房子等等。

你看,《北方的纳努克》好像无非是爱斯基摩人的日常生活。好像很简单,拿着摄影机拍不就得了?但是,深入细节,你会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想记录真实,你必须得攻克三个难关,分别是技术层面的难关、人性层面的难关,和社会道德层面的难关。

首先是技术问题。纪录片离不开摄影机。你不光要找到想要拍摄的对象,他所在的场景,还必须得符合拍摄需求。假如不符合,你要么放弃,要么想办法,让它符合。

比如,弗拉哈迪在拍摄时,爱斯基摩人居住的冰屋很小,老式摄影机很笨重,根本耍不开。他就请纳努克号召全村人,一起重新造了一个大出两倍的冰屋。建好之后,弗拉哈迪又发现厚重的冰块挡住了光线,又请求纳努克拆掉了屋顶。后来,纳努克睡觉、起床、吃早饭,全都是在这个没有屋顶,充斥着刺骨寒风的屋子里,演出来的。

再比如,影片里有一幕高潮,是纳努克猎捕海象。为了拍到这个场景,他们先是走了整整一天,寻找海象的踪影。等发现海象之后,天已经黑了,光线达不到拍摄要求。他们只好静静匍匐在海象附近的雪堆里,等待天亮。这一夜,他们还得根据风向,调整位置。因为一旦人处在上风处,风就会把人的味道,吹到海象附近,海象马上就会发现周围有人。他们就这样折腾了一宿,直到太阳升起,才开始拍摄。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直到今天,纪录片依然面对这个问题。比如你要拍摄一桌满汉全席。但是最近一年,都没人订满汉全席。你只能去跟厨师沟通,能不能配合拍摄临时做一桌。

这些场景,你说它是真实的吗?它毕竟是导演设计出来的。你说它是虚构的吗?里面的人又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应该怎么界定?

后来,业界给出了一个定义,算是给这场争论划清了边界。这个定义叫,非虚构搬演。意思是,你可以让当事人,把发生过的事实,在当初的场景里,重新演绎一边。只要这个演绎满足人物真实、时空真实、需求真实这三个条件,就可以认为,它区别于电影里演员的表演,满足纪录片的条件。

其中,需求真实,指的是,片中的人物,确实有执行这个行为的动机。比如纳努克,他确实有捕猎的需求,那么我们就可以认为这个行为是真实的。今天,你看到的大多数纪录片,都采用了这套非虚构搬演的手法。

 

3、说到这,你可能会觉得,既然业界已经给出了对真实的界定。那么,怎么记录真实,这个问题应该算是解决了吧?可惜,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因为你还要面对第二个难关。这就是,解决人性上的真实。而且,问题到这一步,已经不是纪录片领域的专门问题。它已经撼动了整个人类的一个基础认知:我们双眼所见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所谓人性真实问题,指的是,一个人在被观察的状态下,表现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自我?纪录片领域有个著名的假设。说的是,只要摄影机对准被摄对象,被摄对象就会因为你的观察,改变他的行为。简单说,你以为你在记录现实,但其实当你举起摄影机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干预现实。

 

比如,当你饿得不行,正在狼吞虎咽的吃饭时,突然发现你的朋友,正拿着手机对着你拍。请问,你是继续狼吞虎咽,还是换优雅的吃法,或者索性放下筷子,冲镜头比个可爱的剪刀手?当然,你的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当镜头对准你的那一刻,你已经产生了选择的意愿。摄影机的出现,已经让你产生了思维和情感上的波动。

显然,大多数人,都倾向于在镜头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而不是最真实的一面。传播学上管这种现象叫聚光灯效应。

要知道,在很多纪录片里,被摄对象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手机上的摄像头。而是一个摄制组,上上下下十几号人。谁又能确保他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就是真实的自我呢?

美国著名的大法官苏特曾经说过,摄影机坚决不能进入法庭,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他是因为担心摄影机的出现会激发人们的表演欲,影响正常判断。

你可能会说,假如我的拍摄根本就不让被摄对象察觉,或者把干预程度降到最低,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事实是,并没有。因为你还面对第三个问题,这就是社会道德层面上的问题。

纪录片领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命题,叫纪录片伦理——任何一个纪录片工作者,他的身份都首先是个人。任何拍摄,都不能违背一个人的道德标准。

你可能会说,这不是很正常的要求吗?但问题就出在,很多时候,符合道德标准和记录真实,这两个目的是冲突的。

你可以上网搜一张照片,叫《饥饿的苏丹》。照片拍摄于1993年的苏丹共和国。当时的苏丹发生了饥荒。照片里,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女孩已经饿得走不动路,爬在地上奄奄一息。不远处,一只秃鹫死死盯着小女孩,好像是在等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再来啃食她的尸体。

拍摄这张照片的摄影师叫凯文·卡特。这张照片还在1994年获得了普利策奖。但照片发布之后,卡特却遭到了巨大的谴责,外界谴责他当时为什么不救小女孩。难道一张照片,比一条人命还重要吗?后来,卡特自己也活得非常煎熬,最终在谴责声中自杀了。

当然,这是一个极端案例。但是,从事纪录片工作,或者从事新闻工作,都会经常面对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比如,你拍到了小偷偷钱包,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你拍到了未成年人饮酒,为什么不拦着?你要是干预,就违背了真实,你要是不管,就违背了道德。你看,是不是很为难?

说到这,你应该能明白,为什么说真实从来都不是纪录片第一步的基础,而是最后一步的终极目的。纪录片发展的过程,其实就是和自己的使命,不断博弈的过程。从这个角度看,这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物种。

那么,既然当你试图观察真实的时候,你就已经干预了真实,那么,纪录片这个物种,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呢?恰恰相反。正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没法感知世界的全部真实,纪录片才更有价值。

因为所谓纪录片,就是通过导演的观察、摄影机的记录,为你呈现出的,世界的另一种真实。

 

4、好,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每天听本书”真的完美还原了原书吗?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跟“纪录片到底真不真实”是一样的。假如说,纪录片是现实的滤镜。那么,“每天听本书”愿意成为你知识上的滤镜。

这就是为什么说“每天听本书”的宗旨,是替你搞懂一本书,而不是替你搞完一本书。

好,闲话少说,咱们书归正传。刚才说完了纪录片这个媒介形式,咱们再深入一步,说说第二个问题——纪录片是怎么讲故事的?

我们都知道,纪录片跟电影不一样,不能随便发挥,它必须基于真实。

更重要的是,纪录片还能用现实素材,制造出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奇怪在哪?这种吸引力是没法转述的。也就是,你在看的时候觉得很精彩,但看完之后,你向别人说起纪录片的内容,你又说不出它好在哪。

比如《舌尖上的中国》,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好。但是,假如让你跟别人讲述一下这部纪录片的内容,你很难把它说得精彩。你说是因为画面精美,比它精美的不是没有;你说是因为美食诱人,美食类的纪录片有很多啊,为什么偏偏舌尖火了。总之,它不像小说、电影,看的时候好看,你跟别人讲起来,还可以滔滔不绝。纪录片有一种隐形的,不可转述的吸引力。

只要找到制造它的方法,你就能解决咱们开篇提出的那个问题。怎么让平淡无奇的经历,变得吸引人?

今天,咱们就来破解纪录片的核心算法。这个技巧叫做,困境原则——不断强化一个经历中的困境。通过困境,来制造转折,激发你的好奇心。

其实《舌尖上的中国》就是这么做的。比如,第一集讲了一个叫单珍卓玛的小姑娘,在深山采松茸的故事。听起来,采个松茸而已,很平常。但是一旦把其中的困境挖掘出来展开,采松茸就变得有意思了。

首先,解说词第一句就是“在雨林中,想跟上单珍卓玛的脚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时画面上,出现了单珍卓玛。她正在泥泞的山路上行走。你看,困境出现了。你以为采松茸很简单。但是,刚刚下完雨,山路很难走。

后面,一系列的困境逐渐升级。你以为上山就能找到松茸?错。松茸生长得非常隐蔽,得费很大劲才能找到。你以为找到松茸,就可以卖个好价钱?错。导演马上就告诉你,今年松茸大丰收,而且单珍卓玛的松茸品相不算好,收松茸的人会压低价格,而且卖松茸的钱,又关系到卓玛和母亲的生计。

你看,在这个你本以为会一帆风顺的过程中,总有各种各样之前被忽略的困难。有困境,你就会被吸引,会忍不住想,最后怎么样了,问题解决了吗?

换句话说,有困境,就意味着有转折。

讲故事的人都知道,转折有多重要。它是一个故事的立身之本。假如把讲故事,比作一场听众和讲述者之间的赛跑。一旦听众猜到你接下来要讲什么,就等于他超过了你。他会一路绝尘而去,不会再被你牵引。你的故事就失败了。

所以,你必须要发起加速。怎么加速?很明显,转折。尤其今天的听众比以前要聪明得多,他们脑补的欲望和能力,都要比以前强得多。转折也就变得更重要。而困境原则,就是帮你在平淡无奇的经历里,人为制造出刻意的转折。

其实,做听书也一样。为了让你集中注意力,我们也会在书稿中制造困境。也就是一个知识的反面,这个知识的敌人,那些陈旧的,或者是俗知俗见。

最后,咱们回到今天的主题。听书到底是在做什么?纪录片界一直强调一个词,叫导演意图。说的是一个导演想让你感受到的,这个世界的某一个维度。我们听书也强调一个词,叫作者意图。也就是,通过我们的真实感受,为你建立一套,观测世界的方法。

借用法国大作家普鲁斯特的一句话:真正的发现之旅,不是发现新的风景,而是寻得新的眼睛。

我想说,在这条精进的路上,我们愿意成为你的一双感受知识的眼睛。

  • 0
    点赞
  • 0
    收藏
    觉得还不错? 一键收藏
  • 0
    评论

“相关推荐”对你有帮助么?

  • 非常没帮助
  • 没帮助
  • 一般
  • 有帮助
  • 非常有帮助
提交
评论
添加红包

请填写红包祝福语或标题

红包个数最小为10个

红包金额最低5元

当前余额3.43前往充值 >
需支付:10.00
成就一亿技术人!
领取后你会自动成为博主和红包主的粉丝 规则
hope_wisdom
发出的红包
实付
使用余额支付
点击重新获取
扫码支付
钱包余额 0

抵扣说明:

1.余额是钱包充值的虚拟货币,按照1:1的比例进行支付金额的抵扣。
2.余额无法直接购买下载,可以购买VIP、付费专栏及课程。

余额充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