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应该感谢的人

 ——摘自《视野》2005.9

那天，我带着新婚妻子莹莹回农村老家。她买来许多礼物给我父母，装了两个大包。到家后，来不及休息，莹莹就把给父母的礼物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毛衣、靴子、茶叶、蜂蜜……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人给他们买过这么多东西，父母显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慌忙打圆场说：“这都是莹莹孝敬你们的，她说要做个孝顺媳妇。”

吃晚饭的时候，我觉得莹莹情绪有些不对，我想可能是旅途劳累的缘故。吃晚饭，我们就早早的休息了。“我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你父母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买了那么多礼物，他们怎么连一句‘谢谢’都不说？”莹莹语气里透着不满。我赶忙解释说：“我父母都是庄稼人，他们不习惯说‘谢谢’。你别在意。”莹莹不说话了，翻个身，很快就睡了。我却很难入睡，披衣下床，来到父母的房间。我随便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后，才说到主题。我说：“爹，娘，莹莹给你们买了那么多东西，今天你们怎么连句‘谢谢’的话都没有说？她是城里人，很计较这个的，你们别个她留下个不懂礼貌的印象。”我的声音很小，但却一下子使父母都呆了。母亲停下手中的活儿，低下头，摸着衣襟。父亲则停下抽烟，瞪大眼睛看着这我。

第二天早晨，我和莹莹起床后，我打开门，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一脸憔悴的神情，眼睛也有些红。莹莹愣了一下，然后说：“早上好，妈妈。”母亲走到莹莹面前，抓着莹莹的手说：“孩子，谢谢……谢谢你给我和你爸买那么多东西。”母亲的话让莹莹感到很突然，他看看母亲，又看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吃早饭的时候，父亲盛了饭，夹了些菜，坐在厨房里自己吃起来，我和莹莹怎么劝他到正屋的餐桌上吃，他都不去。

上午，我找个机会，悄悄地问父亲：“爹，你生我的气了？”父亲白了我一眼说：“我这土包子哪敢生你这城里人的气！”果然不出所料，我昨天晚上的话伤害了父亲。我解释说：“爹，你别生气。莹莹是城里人，很注重礼节，你们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没想到我这一句话激怒了父亲，他对我吼道：“‘谢谢!’我和你娘养你这么多年，怎么没听你说一句‘谢谢’？你娘昨晚一夜都没睡，她不停的责怪自己！我问你，你娘犯什么错了？”父亲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我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父亲接着说：“你娘生下你弟弟的第二天晚上，你发高烧，我不在家，你娘不顾虚弱的身子，抱着你蹚过河去看医生。你的烧退了，病好了，可你娘的腿从那以后便常常疼，到了阴天下雨更是疼得很，那还不是为了你，你长这么大也没说过一句‘谢谢’她的话吧？”父亲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句每一个字都令我觉得如针扎在心上。我的脸火辣辣的，愧疚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下来。

为什么我们会对别人给予的小恩小惠“感激不尽”，却对父母一辈的恩情视而不见呢？父母为我们付出那么多，我从来没有对他们说一句“谢谢”，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说“谢谢”呢？应该说“谢谢”的是我，而不是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爹和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