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数学：笛卡尔定理（中）

有一类数列，选择四个数字作为种子，它就能依靠特定的递推规则向两头无限增长，并且相邻两项的比值都会趋近于 $\phi +\sqrt{\phi }$ ，而其中的 $\phi$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分割比。 比如下面的四个数列，红色的数就是生成整个数列的种子。 $$\begin{gathered} \cdots ,12563,4346,1503,522,179,62,23,6,3,2,-1,2,3,6,23,62,179,522,1503,4346,12563,\cdots \\ \cdots ,36295,12558,4342,1507,519,178,66,19,7,6,-2,3,7,10,42,115,327,958,2758,7971,23047,\cdots \\ \cdots ,28464,9845,3405,1184,404,141,53,12,8,5,-3,8,12,29,101,276,800,2325,6701,19376,56004,\cdots \\ \cdots ,39695,13730,4763,1638,567,206,59,26,15,-6,11,14,23,102,267,770,2255,6482,18747,54198,156599,\cdots \end{gathered}$$
有一种分数加法，它…可谓错得离谱：取两个分数，分子分母分别相加，得到结果。用特殊记号 $\oplus$表示它，写成公式的话，长这样：
$$\frac{a}{b}\oplus \frac{c}{d}=\frac{a+c}{b+d}\left(e.g.\frac{1}{2}\oplus \frac{2}{3}=\frac{3}{5}\right)$$
你大概觉得写这篇文章的人莫名其妙，堆砌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概念，完全不知所云。

但是假如我说，上面这些东西都和四圆相切有关，你愿意继续阅读吗？

随后的内容会用到反演变换与笛卡尔定理，如果你对二者的概念和性质感到陌生，可以先看看此系列的前两篇文章：

进入正题前，再简单整理一下我们之前探索“四圆相切问题”时得到的重要结论：

阿波罗尼奥斯定理（Apollonius’ Theorem） 对于给定的三个两两相切（但不公切于一点）的圆C_1, C_2, C_3，恰好存在两个圆与C_1, C_2, C_3均相切。
笛卡尔定理（Descartes’ Theorem） 假设四个两两相切的圆C_1, C_2, C_3, C_4的有向曲率分别为k_1, k_2, k_3, k_4，则它们满足关系：(k_1 + k_2 + k_3 + k_4)^2 = 2(k_1^2 + k_2^2 + k_3^2 + k_4^2) \
反演变换保圆性的完整内容 反演变换中的广义圆（圆与直线）保持形状不变，反形的大小和位置也可以由若干已知量简单导出。
（接上篇）

费了大力气推导完笛卡尔定理，先休息一下，看三个例子。

四、阿波罗尼奥斯垫（Apollonian Gasket）

假定我们已经有三圆相切的图案，即三个圆的曲率 $k_1,k_2,k_3$已知，带入笛卡尔定理：
$$(k_1+k_2+k_3+k_4{)}^2=2(k_1^2+k_2^2+k_3^2+k_4^2)$$
为了求出满足四圆相切的 $k_4$ ，可以把上式整理一下：
$$k_4^2-\left[2(k_1+k_2+k_3)\right]k_4+\left[2(k_1^2+k_2^2+k_3^2)-(k_1+k_2+k_3{)}^2\right]=0$$
它是一个关于 $k_4$的一元二次方程，恰好有两个解，这与阿波罗尼奥斯定理的内容对应：有两个不同的圆能够将“三圆相切”补全为“四圆相切”。假设其中一个圆是 C_{4\text{-}1} ，那么四个圆 C_1,C_2,C_3,C_{4\text{-}1} 两两相切。

接下来从中取出三个圆，比如 C_2,C_3,C_{4\text{-}1} 。根据阿波罗尼奥斯定理，存在两个不同的圆与这三个圆相切，而其中一个我们已经知道了： C_1 ，另一个圆则是全新的，把它加入图案。

想象此过程无限执行下去：找出所有三圆相切的组合，对于每组中的三个圆来说，求出两个与它们都相切的第四个圆，并剔除我们已知的圆，把剩下的圆加入图案。最终得到的就是分形图案“阿波罗尼奥斯垫（Apollonian Gasket）”。下面是这类分形的构造过程演示，每一步中新加入的圆用黄色表示。简单来说，每次迭代都是在现有圆之间的空隙中嵌入另一个圆：

阿波罗尼奥斯垫的构造过程
https://www.zhihu.com/video/1216730289135042560
从任意一个三圆相切出发，都能构造出类似的分形。但是上面的例子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所有圆的曲率都是整数。乍一看可能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但是了解笛卡尔定理之后，背后的原理其实格外简单。

假设四个圆 C_1,C_2,C_3,C_4 两两相切，并且它们的曲率 k_1,k_2,k_3,k_4 都是整数。现在从中选出三个圆，例如 C_1,C_2,C_3 ，找到两个与它们都相切的圆，那么它们的曲率都满足下面的方程：x^2 - \left[2(k_1+k_2+k_3)\right] x + \left[ 2(k_1^2 + k_2^2 + k_3^2) - (k_1+k_2+k_3)^2 \right] =0 \ 方程的根是多少呢？我们知道其中一个根必然是 k_4 ，这是已知圆 C_4 的曲率。根据韦达定理，另一个根就是 2(k_1+k_2+k_3)-k_4 ，这是未知圆的曲率。由于 k_1,k_2,k_3,k_4 都是整数，未知圆的曲率2(k_1+k_2+k_3)-k_4也是整数。因此，最初选择的四个圆都是整数曲率，那么构造分形时产生的新圆也必然是整数曲率！

现在的问题简单多了，只要找到“四个具有整数曲率又两两相切的圆”就行。巧合的是，例子实在是太丰富了：
$$\begin{gathered} (-1+2+2+3{)}^2=2\left[(-1{)}^2+2^2+2^2+3^2\right] \\ (-2+3+6+7{)}^2=2\left[(-2{)}^2+3^2+6^2+7^2\right] \\ (-3+5+8+12{)}^2=2\left[(-3{)}^2+5^2+8^2+12^2\right] \\ (-6+11+14+15{)}^2=2\left[(-6{)}^2+11^2+14^2+15^2\right] \\ ⋮ \end{gathered}$$
这类特殊的阿波罗尼奥斯垫（Apollonian Gasket）有个名字，叫“Integral Apollonian Gasket”，其中的Integral指的就是分形中的圆具有整数曲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