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论42 茅一相《绘妙》

【中国历代画论目录】

六法三品

       画有六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写形，四曰随类傅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模移写。六法精论，万古不移。自“骨法用笔”以下五法，可学而能；如其“气韵”，必在生知。固不可以巧密得，复不可以岁月到，默契神会，不知然而然也。故气韵生动出于天成，人莫窥其巧者，谓之神品；笔墨超绝，傅染得宜，意趣有馀者，则谓之妙品；得其形似而不失规矩者，谓之能品。

三病

       画有三病，皆系用笔：一曰板，二曰刻，三曰结。板者腕弱笔痴，全亏取与，物状扁平，不能圆混也。刻者运笔中疑，心手相戾，勾画之际，妄生圭角也。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畅也。

六要

       气韵兼力一也，格制俱老二也，变异合理三也，彩绘有泽四也，去来自然五也，师学舍短六也。

六长

       粗卤求笔一也，僻涩求才二也，细巧求力三也，狂怪求理四也，无墨求染五也，平画求长六也。

八格

       石老而润，水淡而明，山要崔嵬，泉宜洒落，云烟出没，野径迂回，松偃龙蛇，竹藏风雨。

十二忌

       画有十二忌；一曰布置迫塞，二曰远近不分，三曰山无气脉，四曰水无源流，五曰境无险夷，六曰路无出入，七曰石止一面，八曰树少四枝，九曰人物伛偻，十曰楼阁错杂，十一曰滃淡失宜，日十二曰点无法。

观画之法

       夫观画之法，见短勿诋，更求其长；见巧勿誉，反寻其拙。大凡观释教者，尚庄严慈觉；观罗汉者，尚四象归依。四象者，谓有四国王之子，有婆罗门四。或四胡夷，或四比丘，或四优婆塞。观道流者，尚孤闲清古；观人物者，尚精神体态，谓有贵贱中外也。仍观折折衣纹，停分形貌。观畜兽者，尚驯扰扩厉；观花竹者，尚艳丽闲端；观禽鸟者，尚毛羽翔举。观山水者，尚平远旷荡；观鬼神者，尚筋骨变异；观屋木者，尚壮丽深邃。

古今忧劣

       佛道、人物、士女、牛马，近不及古；山水、林石、花竹、禽鱼，古不及近。何以明之？且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吴道玄及阎立德、立本皆纯重雅正，惟出天然。吴生之作为万世法，号曰“画圣”。张萱、周昉、韩干、戴嵩，气韵骨法皆出意表，后之学者终莫能到，故曰近不及古。至如李成、关仝、范宽、董源之迹，徐熙、黄荃之踪，前不籍师资，后无复继踵，借使二李三王之辈复起，边鸾、陈庶之伦再生，亦将何以措手于其间哉？故曰古不及近。

粉本

       古人画稿，谓之粉本，前辈多宝蓄之，盖其草草不经意处有自然之妙。宣和、绍兴所藏粉本，多有神妙者。

赏鉴好事

       看画如看美人，其风神骨相有肌体之外者。令人看画迹必先求形似，次及傅彩，次及事实，殊非赏鉴之法也。米元章谓好事家与赏鉴家自是两等，家多资力，贪名好胜，遇物收置，不过听声。此谓好事。若赏鉴则天资高明，多阅传录，或自能画，或深画意，每得一图，终日宝玩，如对古人，虽声色之奉不夺也。看画之法不可一途而取，古人命意立迹，各有其道，岂拘以所见绳律古人之意哉？灯下不可看画，醉馀酒边亦不可看画，卷舒不得其法最为害物。

绢素

       唐人五代绢素粗厚，宋绢轻细，望而可别唐宋也。

古今笔法

       古人画墨色俱入绢缕，精神迥出；伪者虽极力仿效而粉墨皆浮于缣素之上，神气亦索然。盖古人笔法圆熟，用意精到，初若率意，愈玩愈佳。今人虽极工致，一览而易尽也。

用笔得失

       凡画，气韵本乎游心，神采生于用笔，用笔之难，断可识矣。故爱宾称王献之能力一笔书，陆探微能为一笔画。非谓能一笔可就也，乃自始及终连绵相属，筋脉不断。所以意存笔先，笔周意内，像应神全，思不竭笔不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