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位老师的故事早已讲不完整,记忆中的碎片零零散散,想努力记起却知道很难。她是我的私塾老师,是的,育红班老师。私塾没有名字,老师也没有名字,因为我从没问过,现在已没有机会再问,就连母亲提起时也以“你的育红班老师”称呼。老师的口音不是本地的,只能听出是南方人。私塾的位置搬了好几次,但都相隔不远。我上学那会私塾还在一片桃树后面。我是最不爱读书的,母亲把我送去,我定是连忙点头答应了母亲好好念书,她才肯放心回去。我常常趁着课间捉蜜蜂的时候越走越远,直至逃到桃园的另一头便开始撒丫子往家奔去。念书,没有在家薅草安心。
书包,是母亲缝的。裤子上的补丁是老师补的。记不起何时桃园外面立起一道栅栏,很高,所幸那个时候的我能爬过去。我爬过很多次了,但这一次却是我最后一次。栅栏的高处弥漫着自由的芳香,但这种香气有些促狭,尤其是裤腿被挂住的时候。我能看到老师目光里的火苗。那时的老师应该最年轻吧。一定是的,这个老师一点都不温柔,不严厉,不古板,不苛刻,不急躁。而她对我的评价竟是出乎意料,这句话还是母亲偶尔说起,才让我有点印象,“宝国家妈,把你家宝国领回去吧”。
最后一次相见是十七岁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她替我交了车费,“你的钱留着,爸妈赚钱不容易”。我告诉售票员这是我的老师,但她依然收了她的钱。似乎在她眼中,老师的付出就是天经地义。我一直想告诉老师,您的付出同样可贵,但我没有机会了。那时她的口音已经和我差不多了。我们本应该谈论一路,去谈蚂蚁搬家,去谈螳螂捕蝉,去谈雄鹰展翅,去谈鹤唳九天。但是医院那一站,她先下车了。
很多情感是文字难以描述的,比如说遗憾。但文字的魅力彷佛正在于此。那些张口吐不出的语言,描述不清的文字并没有被隐藏,她早已用生活做了表达。她,是我的第一位老师。老师,教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