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凌晨,妈妈给大家发信息说外婆去世了。
我的外婆是1939年生人,今年86岁。
几个月前外婆在市三医院住院,我从深圳回来看望,在医院那时候外婆能和我说很多话,我问外婆表弟表哥们的情况,她都能笑着说出来。
外婆前两天突然身体不舒服,吃东西后会吐出来,手提不起筷子,整个人突然就软了下来,妈妈带外婆到镇医院,之后转到市医院,检查出心肌梗塞,医生建议动手术,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等手术结果,手术虽然顺利但是病情并没有好转,送回老家一天后外婆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是下午坐的高铁,晚上9点左右在南宁租车回河池。
从南宁东站开车出发,车窗外面下着小雨,我听着雨刮器来回摩擦玻璃的声音,对面突然开过来一辆闪着耀眼远光灯的大货车,我习惯性用力把油门踩下,车子像被抽了鞭子的野马冲了出去,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着急要回去。
高中时候,外婆在市里的小舅家里照顾表弟,周末我会过去蹭饭,每次进门见面,外婆的第一句话会问有没吃饭,也会问我在学校的事情,她知道我读书好但是印象中没有问过我的学习情况。
车子从国道转入乡道,被埋入黑暗之后,我和车子是这附近唯一的光了。前几天台风刚过,路上突然会出现垂倒下来的树枝,冲到半路的泥石流。我用脚轻踩刹车,左手转动开关把远光灯打开,迎着通过前面弯道的时候,车子的大灯刚好照在路边房子铁门上,那个铁门贴着两张被风撕破的暗红色旧对联,我往左边打了方向,过弯之后是一小段的上坡路。
今年外婆的情况特别不好,跟我妈通电话的时候,她会说很多外婆的情况,比如外婆突然会把我妈认成另一个人,明明刚吃过饭,外婆过一会就忘记,聊到她最喜欢的小表弟,她会说表弟在外面读书,即便是生病难受,外婆也是心平气和,上厕所还坚持要自己过去。
车子开到圩上的时候,街上基本是一个人都没有了,墙上印着一个巨大的海报——「学府壹号一万首付买学区房」。
记得那年我要去腾讯上班,跳槽的空隙我请假回家看外婆,那时候顺带带外婆到街上看病,我带外婆吃我们那里好吃的煮粉,吃完后我妈扶着外婆往下走去邮政取钱,那是一个天气不错的下午,远远就能看到镇政府飘扬的红旗,她们慢慢往前移动,我在很远的后面拍了一张照片,我妈已是满头白发,外婆佝偻的后背倚靠着妈妈。
到我舅家的时候,看到做法事的人在做仪式,表兄弟们站在两边默哀鞠躬,表哥给我递了一柱香,小姨给我的左臂上绑上了一根白带子。表哥转过身问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说我坐高铁到南宁然后自己租了一辆车子开回来。
那时候是晚上 11 点多,一直到了凌晨 1 点,做法的人吃完宵夜回去休息,我跟表弟坐在一起烧纸钱,表弟跟我说了很多事,他应该觉得我没有经过多少事,当然不会懂得他懂的很多道理,他跟我说江苏以后会超过珠三角,还说赌场的很多规矩,跟我说前阵子回来照顾外婆,还有在谈到我二舅的时候,显得很惋惜和不服气。
记得我们上小学暑假,外婆家的后院种满了梨子树,那时候我们需要帮家里打稻谷,我们四个表兄弟会聚在一起干活,当然或者是玩和偷懒,晚上趁着大人们睡着后,表弟就带我到后院偷自家的梨子。
把厨房外面的路灯打开,焦黄的光在黑夜里射过去打在梨树叶面上,表弟上树抓果,我在树下放哨,夏天的夜晚迎着面吹来凉爽的风,我们几个人饱腹之后准备偷摸回去,外婆突然从楼上下来,并不生气的驱赶我们上床。
外婆家门口过去的国道旁边,有一棵已经很多年的松树,每次从外婆家摇车回去,外婆会在那棵树下送我们,回去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也只有那时候的我才知道了。坐车去外婆家的时候,我们会跟司机说在那棵松树前停车,停车的位置刚好有一条小路顺着到外婆家门口,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们也嗖的一下往外跑家里跑。
第二天要送外婆上山,路过那棵松树,我猛的发现那棵树已经不在,只剩下了被锯掉整个身子的树根,清晰的看到锯面上留下来的年轮。
有朋友说「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当我静下来的时候,我竟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想起来有一个诗人写了一首诗,里面有一句是这样的——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