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灵州之战始末

 宋夏灵州之战始末

杨森翔

  　吴忠市，在宋夏对峙时期，同时有两个名称：一个叫“灵州”，是宋朝人的称呼；一个叫“西平府”，是西夏人的叫法。 

由于这里自秦汉设郡县开发以来，历代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加上独特的地理优势，早已成为“沃野千里、谷稼殷积、牛马衔尾、群羊塞道、军粮饶足”的富庶之地，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所以，到了宋、夏时期，两个政权对这里的争夺非常激烈：西夏人要想立国，就必须凭借这里丰饶的物产和优越的战略地位以自保；而宋朝也须以这里做为控制西北的重镇，联系回鹃和吐藩的咽喉。可以说，谁得灵州（西平府），谁就争得了主动。因此，围绕它的归属，常有战争爆发。最著名的一次就是发生在公元1081年（宋神宗元丰四年）“宋夏灵州（西平府）之战”。 

那一年，西夏国主秉常因为不满意他母亲梁氏的专权独裁，接受大臣李清的建议，准备与宋朝联系，以支持他夺回失去的权力。但事泄后，李清被杀，秉常也被他母亲梁氏囚禁在中兴府的一个木寨里。西夏国内一片混乱。这时，西夏国内的一位将军禹臧花麻素与梁氏不和，便给宋朝熙州（今甘肃临洮）守将写信，请求发兵讨伐梁氏，帮助秉常复位。他本人“举旗愿为内应”。

宋朝国内也围绕是否出兵西夏展开了一场争论。当时，正是王安石执政，为了给他推行的新法提供有力的支持，变法派力主出兵。《水浒传》上的那位“种经略相公”种谔，就是主战最力者。他对宋神宗说：“宜兴师问罪，此千载一时之会！”神宗采纳了他的建议。派宦官王中正以及李宪、高遵裕、种谔、刘昌祚五路出兵。

由于宋朝实行的是“集军权于皇帝一身”的体制，这五路大军，互无紧密联系，更无统一指挥，一开始就暴露出致命的弱点。

五路中，王中正是宦官，根本不会打仗，但又刚愎自用；李宪也是宦官出身，为人自负，在军中威信不高；高遵裕是宋室外戚，与王中正、李宪素来不和，此次出兵又受王、李节制，心中不服。只有刘昌祚与种谔两位懂得军事，有勇有谋。但刘昌祚不为宋神宗所信任，临出兵前，宋神宗在高遵裕面前说刘昌祚“迂阔”，使得高遵裕一开始就小看刘昌祚，而且处处对刘进行挟制。种谔本人虽然能干，但他遇到了两个克星----王中正与李稷。王中正官比种谔大，不会打仗，却是他的上级；李稷是宋朝当时最有名的两个“酷吏”之一，与李察并称为“稷察”，社会上有语：“宁逢黑杀，莫逢稷察”。但这恰让种谔碰上了。李稷当时被任命为“馈饷转运使”，是搞后勤的粮草官。对于远征的军队来讲，这一职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宋兵五路攻夏的消息传到西夏，夏国上下人心惶惶，梁氏也没了主意。梁氏的弟弟梁大王主战，但怎么“战”？他说不上来。其他大臣默不作声。还是梁氏的叔父给她出了个“诱敌深入”的计策：将宋军引入夏国境内，实行坚壁清野，然后聚劲兵于灵、夏，而遣轻骑抄绝其馈运，使宋军无粮，久困可不战而败也。

　　梁氏采纳了这个建议。为了预防不测，她还将国内的一些可疑分子软禁了起来，使他们不可能与宋军里应外合。

　　宋军一出征就发生了问题。宦官王中正自称是“代皇帝出征”，李宪、高遵裕却不买他的账。于是，他又转而消极怠工。他提兵6万，从麟州（今陕西神木县北）出发，刚行数十里，便谎报神宗说“已入夏境”，把大军驻扎在白草原，九天不进一步。

　　种谔只好孤军作战。种谔提兵9万，从绥德出发，来到米脂城下，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法，先将米脂团团围住，然后将救米脂的西夏援兵引到无定川，一举聚歼，斩首5000级。米脂守将令分讹遇打开城门投降了种谔。这是宋军西征的第一个胜仗。

　　正在种谔胜利进军的同时，他所担心的馈饷问题发生了。原来，那李稷苛暴异常，他抓民夫运粮，只是一味打骂。不少民夫受不了这种虐待，都四散逃跑了。于是，他命骑士四处追捕。凡追回来的，都将其足筋砍断，放到深山幽谷里，任其慢慢死亡。受到这种刑罚的，累计好几千人。由于李稷的苛暴，上行下效，他手下的兵丁小吏，也可以随便砍杀民夫而不请示。这样，民夫逃跑的反而更多了。粮饷无人搬运，使得前线士卒饿死不少。种谔进退不得。

　　种谔想杀李稷，以一儆百。正巧李稷派他的心腹吕大钧来请示“安定取粮”的事。种谔一听，怒从心中起，说：“我是受命带兵打仗的，怎么知道粮道？粮草供应不上，误了军务，这是死罪。你叫李稷来，找我的剑说话！”吕大钧却说：“朝廷出师，去塞未远，你就要杀皇上亲命的馈饷转运使，难道你要貌视君父么？”种谔语塞。这叫“出师未捷，意气先折”，种谔万般无奈，只好对吕大钧说：“你想以此报答李稷，我成全了你吧。”

　　本来就按兵不动的王中正，这时因粮草供应不上，士卒多亡，便引军而还了。

宋朝的五路大军，只剩下高遵裕、刘昌祚、李宪三路了。而李宪远在兰州，“持役迂回不进”。只有刘昌祚一路，势如破竹，勇猛挺进。高遵裕紧随其后。刘昌祚本是将门之后，尤其精于骑射，百步穿杨，百发百中。著有《射法》行世。只因神宗对他有偏见，命他受高遵裕节制。而高遵裕又肚量狭小，妒贤忌能，难于共事，使刘昌祚处处受制。出师前，刘昌祚晋见高遵裕，向他分析了宋夏两国用兵态势，建议道：“此次出师，深入敌国腹部，馈运和接援是关键。望能派得力战将督运粮草，并使两军成接济之势，以防夏军断后而成孤军。”高遵裕心有不悦，但表面上装出高兴的样子，说：“将军所见极是，就派泾原总兵侍禁鲁福、彭孙护运馈饷如何？”刘昌祚表示同意。

刘昌祚提兵出葫芦川，军次磨齐隘（今海原李旺附近），遇到西夏10万劲兵堵截。刘昌祚在察看了军情地形之后，亲自带军冲锋。他手执两盾，率先冲上隘头。敌献未曾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不自觉带队小却。昌祚乘势一呼，众兵将蜂拥而上，一举夺下关隘。夏军大败而逃。这一仗共斩首敌首7000级。

此后，刘昌祚军如入无人之境。不几天工天，便到了西夏重镇鸣沙。鸣沙背山面河，地势险要，是西夏重要的粮仓。这时见一白羌乘马开门驰突阵前，高声叫战。刘昌祚说：“谁能将此人首级取来？”供奉官郭成应声出阵，跃马城下，与那白羌战了几个回合，便枭其首以献。刘昌祚遂率军攻占鸣沙城，“掘其窖粟”，以充军饷。决定直捣灵州。刘昌祚修书一封给高遵裕：“此去灵州不三百里。我以前军先出，直捣其城。今裹十日粮，疾驰三日可至，军无事矣。望大帅命士众护好粮饷，据鸣沙以待，防备夏军抄绝后路……”谁知高遵裕接信后，唯恐刘昌祚抢了头功，便命令全军火速跟踪，全力向灵州进发，把“据鸣沙以待”的告诫置之脑后。

　　十月二十九日，灵州城内的西夏守军放下吊桥正接溃兵入城，刘昌祚也已达城下，眼看就要攻入城内。就在这节骨眼上，忽见一骑手执令旗，飞奔至刘昌祚马前高喊：“泾原兵不得入城！”刘昌祚无奈，只得下令：“按甲勿攻”。失去了最宝贵的战机。

高遵裕不让刘昌祚攻城的理由是“已遣使招安”，实际上是害怕刘昌祚独占头功。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高遵裕于十一月一日也到达灵州城下，西夏梁氏已按预定计划派梁大王将兵驻在黄河口岸，对宋军成阻截之势，对灵州成接援之态。

高遵裕在距刘昌祚军三十里处扎下营寨。当夜即被夏军偷袭。吓得他即令刘昌祚援救。刘昌祚得讯后“急驰应援”，天快亮的时候，夏军退走。吓破了胆的高遵裕怪刘昌祚应援缓慢，“有珠昌祚意”。等见到刘昌祚的面，高遵裕问昌祚：“下城如何？”刘昌祚说：“我正想乘胜攻城，因为幕府在后未敢。前日磨齐隘之战，夏国兵众退保东关，若乘锐破之，城必自下。”高遵裕听不进去，便夸海口说：“我令军士在夜晚每人背一囊土，垒在城下，天明就能攻进灵州城去！”

高遵裕想杀刘昌祚无口实，便想夺取他的军权交给泾原军副统帅姚麟掌管。但姚麟不敢接受，说：“昌祚在泾兵中威信很高，夺其兵权，恐泾兵不服。”

高遵裕夺昌祚兵权未成，果然命令环庆兵荷囊背土垒在灵州城下。但是，守城夏兵用乱箭狂射，许多宋兵丧命。高遵裕只得作罢。

由于高遵裕不听刘昌祚的建议，不派兵据守鸣沙，结果，当护运粮草的鲁福、彭孙等行至鸣沙时，被埋伏在牛首山上的夏兵截住。鲁、彭经过三战，终因寡不敌众，被夏军杀得大败，粮草也被夏军抢走了。

围困灵州城的宋军，因得不到粮草救济，饥饿难耐。加上时令已进冬日，寒冷难当，宋军意志已散，大多数人都有思乡罢战回归之意。

刘昌祚军因西征以来，一直打前锋，缴获西夏粮草兵马甚多，所以，军士倘有饭吃。高遵裕即令泾原兵将所得粮草、兵马全部交给他所领导的环庆兵。这就引起泾原兵的极大不满和愤慨。

当时，灵州城外，桑果榆柳，成片成林，构成了一幅北国江南的美丽图画。但是，环庆兵为了取暖做饭，把这些树木几乎全部砍光了，这也激起老百姓的忿恨。

宋军在灵州城外驻扎了18天，士气十分低落。刘昌祚几次建议撤军，高遵裕就是不同意，还想等黄河结冰后杀到兴庆府去。但是，高遵裕的想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还未等黄河结冰，西夏梁氏集团便决定挖决七级渠（即今秦渠），水淹围城的宋军。

十一月十七日那天，夜黑风高，宋军正在做梦，突然，洪水冲进军营，死残不计其数。高遵裕被军士的喊叫声惊醒，吓得在帐中哆嗦，忽然，一人挑开帐子冲了进来，说：“高将军请快上马！”便被那人抱上了马背。原来，这人正是姚麟。

就在高遵裕急着逃命的时候，刘昌祚正骑马立于水中，沉着指挥泾兵撤退。

刘昌祚兵因驻扎在灵州城下，这儿地势较高，七级渠水冲不上来，因而未受水淹之苦。但军心已被洪水动摇。这时，守城的西夏军又冲了出来，使泾兵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刘昌祚便命令郭成率军涉水，尾随环庆兵向牛首山撤退。他独自一人驱马跃入水中一块高地上，弯弓搭箭，从容不迫地射杀尾追的西夏兵。刘昌祚的箭法极佳，名震西夏。因为他射箭从无虚发，西夏人认为他是“箭神”，往往把他射出的箭捡回去，当作“神”供奉起来。数千夏兵被他一人阻挡在洪水的边缘，不敢前进。看着泾兵已退得差不多了，刘昌祚才大叫一声，扬鞭驱马，追上前军，上牛首山去了！……

宋夏灵州之战，以宋军大败、西夏大胜而告结束。

这次战争，宋军五路共损失人马40余万（一说50余万）！　　   

当时，随军西征的著名诗人张舜民亲眼目睹了这场战争的惨烈，便写了两首《西征》诗，以讽当时的情景：

青岗峡里韦州路（一作“青铜峡里韦州路”），

十去从军九不回。

白骨似沙沙似雪，

凭君莫上望乡台！

 

灵州城外千株柳，

总被官军斫作薪。

他年玉关归去路，

将何攀折赠行人？！

张舜民亦因为这两首诗的原因，遭受了贬官降级的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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