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系社会为何取代了母系社会？

现如今，很多人谈起男女社会地位不同，总会溯源于男女社会分工不同，再深一步讲分工不同是因为男女体力天生有差异。这个逻辑下，男女社会地位似乎是不可解的难题。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男女天生的体力差异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但男性的社会地位却不是一直高于女性—— 比如，氏族社会的第一阶段是母系社会，而非父系。

本篇讨论将会通过，分析母系社会转向父系的原因，来启发读者对于男女社会地位形成原因的全新思考方向。

母系社会中，男人事狩猎和捕鱼，女人事生育，制陶和耕种。此时，女性地位高于男性地位，是因为女性劳动的劳动价值更高。原始社会中，女性生育劳动的价值极高，而且原始人类意识不到男性在生育中的价值，矇昧地赋予生育的女性以神秘色彩。人们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是女性与死去祖先的亡灵对话的结果。在注重氏族的部落文明中，这一误解无疑更加抬高了女性的生育劳动的劳动价值，从而给予了女性非常高的社会地位。

生育是如此，那么狩猎捕鱼和制陶耕种呢？在工具匮乏的母系社会，前者的收益远远低于后者，再加上女性由于参与生育过程，需要长时间待在山洞，于是便选择了制陶耕种这些工种，而社会地位较低的男性则需要外出狩猎捕鱼。至此，我们可以看出母系社会的分工原则，并不是体力差异，而是女性被生育困住。

母系社会后期，女性失权的直接原因是生产工具的出现，如青铜器的发明。青铜工具的发明让男性所事的狩猎和采集变得高效，男性的劳动价值大大增加，社会地位随之提高。那么与此同时，女性不能像男性一样走出山洞拿起青铜器，不是因为她们体力不如男性，而是因为她们仍然被生育困在山洞，因为上帝并没有给予人类女性真正的安全期。（直到二十世纪初叶避孕措施大众化，二十世纪中叶堕胎在西方国家陆续合法化，生育这一始于旧石器时代的女性束缚才终于被部分解除。）

法国哲学家西蒙曾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及推论，假如当时女性掌握了避孕和堕胎的方法，得以像男性一样走出山洞，她们也能像男性一样拿起青铜器，参与狩猎和捕鱼。因为这就好像，男性群体内部也存在体力差异，但这并没有妨碍几乎所有拿起工具的健全男性，都能产生同等的劳动价值，因为事实证明拥有过多的体力不比拥有足够的体力更好¹。青铜工具的出现已然弥补了新石器时代男女体力的差异，更休论二百万年后的今天。另外一个例子由日裔美国政治经济学家福山提出，在特殊社会环境中，在南美洲，东南亚以及美拉尼西亚等依靠女人劳作的雨林园艺区域，母系社会会长久存在甚至延续到了今天。²

讨论到这里，我们似乎可以看出，决定男女社会地位的，是男女劳动价值的差异，而不是男女的体力差异。而关键就在于此，体力差异是不可改变的，是天生的，而现如今各劳动的劳动价值男权社会话语下，定义的，是可以被改变的。不仅如此，束缚女性劳动可能的生育问题，也已经被部分解决，当代女性一生中，只有一年的生育时间异于男性。于是我们似乎可以说，男女社会地位问题是有解的。

而关于解在何处，关于男女劳动价值是在怎样的背景下，如何被定义的，以及被赋予了什么变化趋势，我们在后面继续讨论。

在结束本篇讨论之际，我想请大家重新思考以下的话是否有道理：男性和女性差异，如同每个人的两只眼睛并不完全对称一样，只能称之为两性的特点，不能作为任何性别优胜论的有力论点。就像我们不会因为自己的左眼角比右眼角上挑，就说我们的左眼好于右眼一样。我们只会说——它们不同。

---

1. 引用于《第二性（Le Deuxième Sexe）》，西蒙·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 ↩︎

2. 参考《政治秩序的起源：从前人类时代到法国大革命（The Origins of Political Order: From Prehuman times to the French Revolution）》，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