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

第九章 曾国藩的风水、相面、算卦和天命

第二节 从信风水到信天命（1-6）

（一）曾国藩与相面术，有两种不同的说法。
一种是认为曾国藩相术精绝，可凭一面定人荣辱甚至生死。史载：江忠源任侠自喜，曾国藩一见，即叹为奇士。江氏告辞出京之时，曾国藩对朋友说：“此人必立功名于天下，然当以节义死。”后来太平军兴，江忠源果然在安徽庐州（今合肥）破城时自杀。这也成为了后人证明曾国藩相术之准的最佳证据了。
另一种则是以为曾国藩既为不世之纯儒或者说醇儒，于相术必未用心。比如葛虚存就否认曾国藩以术相人。

（二）首先撇开上述两种结论，厘定一些简单的事实。
一、曾国藩的识人本领确实高人一筹。曾国藩以“识人之明”闻于史册。曾国藩发现人才之多，影响之大，左宗棠、李鸿章、胡林翼、郭嵩焘、杨岳斌等晚清风云人物，都得到了曾国藩的提拔；出身曾氏幕府位至巡抚、总督者多达三十余人，这种盛况在中国历史上十分罕见。
二、曾国藩却曾以“相术”相人。晚年曾国藩每接见生人，都会先不说话，盯着客人，从上到下看几分钟。而这种相人方式不免会使被接见者不舒服，曾国藩却在这几分钟之内对这个人形成了自己的基本判断。还有大量文字材料证明曾国藩精研相人之术。《同官册》中，曾
国藩接见属员后写下的评语，有些人的身形面相被他肯定，他会在这些人名后画个○，说明这些人“心术正”；另一些人会画△，说明“心术坏”。
曾国藩的精通相术与他的识人之明之间，是否有直接的因果关系，这自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多数人认为二者之间是有必然联系的。

（三）相面术在中国源远流长。春秋之时，在中国贵族之中已经十分流行。春秋以降，相术大兴，历代著名相人专家层出不穷，比如，汉朝时的许负、王充、王符，唐朝时的袁天罡，宋朝时的陈抟，明朝时的袁珙、袁忠彻。各类相书更是汗牛充栋，像《麻衣相书》《五行相书》《柳庄神相全篇》《平镜宝库》《骨相法》等等。在晚清政治高层人物中，以相术择人甚至成为一种风气。
胡林翼在向曾国藩竭力推荐李鸿章时，理由之一就是李氏的相貌显示他肯定会飞黄腾达。曾国藩身边的人，也经常给曾相面。曾国藩就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研习相人之术的，他的相术知识主要来源于历代相术名著。
《照胆经》卷上说：“睛屡转移者，多奸诈。”曾国藩也是通过眼睛判断一个人在关键时刻能不能靠得住；曾国藩对鼻子也有研究，日记中屡见“鼻梁直”；“鼻准勾而梁方，口有神而纹俗”；“鼻歪，不可恃”“口方鼻正”“方口好”“口小，不可恃”“鼻正眉疏”等记载。除此之外，曾国藩还注意观察对象的腰身及身段。

（四）容貌与性格的关系是人们争论不已的话题。由表及里，是人类观察世界的本能方式。
中国相法被传得神乎其神，但相面技术之中有无科学成分实在令人怀疑。但是，传统相术确有部分合理内容。因为除了相五官外，它还有“相精神”的传统。曾国藩对于“相精神”“相气质”“相行动”更是非常注重的。
在日记中，曾国藩结合自己多年相人之经验，总结出一套独特的看相方法——“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器宇”“事业看精神”“寿夭看指爪”“风波看脚跟”“若要看条理，尽在语言中”。这都是曾国藩注重从精神气质角度去相人的明证。
咸丰九年三月初八的日记中，他又一次总结相人经验：
夜思相人之法，定十二字，六美六恶。
美者曰长、黄、昂、紧、稳、称。
恶者曰村、昏、屯、动、忿、遯。

“长”是体格魁梧；“黄”是指肤色健康；“昂”是精神奕奕器宇轩昂。“稳”是立得稳，走得稳，坐得稳；“紧”是指其人精神集中，顾虑周到；“称”是均衡性好，为人处世，分寸感好，这六项是“六美”。而村头村脑，昏沉庸暗，懒惰粘滞，是谓“村、昏、屯”。“动”是指心无主宰，浮躁好动；“忿”是不问是非，动辄发怒；“遯”是逃避责任，委过他人，是所谓“六恶”。

这又一次说明曾国藩识人，重点不只在形状，更在神情。
因此，我们也许可以推断，曾国藩相术的有效性，主要来自于对精神气概的判断而非具体的五官相貌。

（五）除了风水、相面外，曾国藩还有另一项“迷信”活动是算卦。曾国藩请人算过卦。一次记载是咸丰八年十一月，因为深陷战争的九弟曾国荃“久无来信”，曾国藩于十一月十四日，“请李笏生占牙牌数，似尚平安”；另一次记载是关于军事决策：请陈雪楼筮卦，筮浙江可保否，得“艮”之彖辞等。
他自己也会算卦。每当军事进退两难之际，他常用算卦来推测吉凶，是否派兵，是否移营，都是他卜测的范围。
曾国藩常常因军事进退两难，占卜卦象不吉而焦灼之至，可见他对算卦是十分相信的。事实上，在曾国藩幕府中，一度专门养了些占卜之士，以至于在他刚刚升任总督，征求朋友幕僚如何施政之建议时，汪梅村建议他“屏术数星卜之士”。

（六）从文字记载来看，曾国藩算卦，纯用周易之理。周易占卦的方式是先占得一卦，再求得一相关的变卦。前者称“遇卦”（即本卦），后者称“之卦”（即变卦）。
曾国藩算卦，是他读《易》的副产品。读《易》本是理学家的本行。理学的宇宙理论，就建立在《易经》的基础之上。
作为一个理学家，曾国藩一生对《易经》十分重视，用力至勤。曾国藩的一生，至少五次通读《易经》。这五次分别是：①道光二十一年十一月到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也就是三十岁和三十一岁。②咸丰十一年正月到二月。五十岁。③同治五年十月到十二月。五十五岁。④同治九年十月。五十九岁。⑤同治十年二月到三月。六十岁。
由此可见曾国藩对《易》的喜爱，终其一生，至老弥笃。他从这部古老的经典中不但读出了辩证法，读出了大量为人处世的道理，也学会了算卦。
曾国藩的卦算得准不准，并没有详细记载，但从他乐此不疲的事实判断，他对此中消息确有吟味。
《易经》占卦并非是百分之百的迷信，其中也有一点哲学启示在。《易经》认为，宇宙是个相互感应的大系统，系统内的每一事物都与全体相通。世相虽然繁杂，但多不碍感应，体不碍互通。因此《易经》认为，世事并非由神明前定，而是有规律地发展的（就是“道”）。这一规律，虽然混沌难明，但人竭尽全力，还是能探讨得一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