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故事：Univers

2007年以来，无处不在的无衬线Helvetica（赫尔维提卡）字体迎来了50周年的生日，自美国独立制片人Gary Huswit的纪录片Helvetica在欧洲美国巡演开始，设计和视觉艺术界的主流媒体，不管是传统还是网络，官方还是个人，充满了对此事件的报道和评论。而不为人平面设计业外人士所知的是，还有一个在平面设计的历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无衬线字体Univers也在今年“默默”迎来了其50岁的诞辰。这个曾经引起强烈反响和众多效仿的字体，虽然影响力不如Helvetica深远和广泛，但是在医药、仪器、科学、大面积空间导视等强调精确性，需要理性气质的字体来实现其功能和美学诉求的平面设计媒介中仍然在被广泛应用。Univers的字型特点是有着完美精密的轮廓弧线，笔画粗细均匀，并有着较大的x-height（x-高度），从而被认为有着较好的识别性，并被用来设计为有视觉障碍人士的读物。值得一提的是，Univers Condensed Oblique（Univers压缩斜体）曾经还被用到设计师钟爱的苹果电脑的键盘设计中，Univers Condensed Oblique字型瘦长微倾，显得文质彬彬，谦恭有礼，但是毫无虚弱之感，成为Power G3和G4系列笔记本电脑和台式机设计的点睛之笔。

 

Adrian Frutiger于1956年设计了Univers字体，这个字体和Helvetica同样受到1896年的Akzidenz Grotesk的影响，并且同是瑞士风格平面设计中最重要的两个字体。Univers有着比Helvetica更优雅更精致的字形、以及对细节的表现力，而Helvetica则比Univers在结构上更加稳定有力，形象更为中庸，似乎更加“普通”和“通用”。这两点也许也是Helvetica受到更多设计师青睐的原因吧。但是毫无疑问的是，Univers和Futura（未来体）、Frutiger、Franklin Gothic、Trade Gothic等无衬线字体都是除了Helvetica以外在应用率上旗鼓相当的几个主流无衬线字体。他们和Helvetica一起，占据了我们周围的50％以上现代社会的拉丁文字为主要内容的视觉环境。

Univers首创了用数字系统来区别一个字体的粗体和斜体的分类方法，即以。1956年Adrian Frutiger设计完成推出时的Univers由14个粗体和14个斜体组成，通过前后两个数字来代表具体的某个字体，其中一位数指代粗细，另一位数指代宽度及相应的斜体。作为一个Linotype的一个字体家族推出时被扩展到63个字体，包括了更细和更粗的字体。其相应的数字系统也从二位数升级为三位数，通过三种数字来分别代表字体的粗细、宽度和位置，比如Univers Condensed Light（压缩细体）就可以用Univers 320来表示，Univers Basic Bold Italic（基本粗斜体）就可以用Univers 631来表示。这样方便了设计师迅速准确地找到自己需要的字体，使整个字体家族系统条理清晰。这和瑞士国际主义设计风格的网格学说背后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在Univers以后，Frutiger、Avenir、Helvetica Neue等字体也纷纷采用这个数字分类方法来区别庞大字体家族中不同的粗体和斜体字体。

1960年代和1970年代是Univers的黄金期，二战过后理性主义盛行，瑞士平面设计风格的中庸之道在西方国家的平面设计领域中遍地生根开花。Univers挟所谓的国际主义设计运动的流行趋势，随着企业形象视觉系统的理念被各大跨国大型企业所接受，在这段时间内深入人心，成为设计师最喜爱选用的字体，被大量地实现，永久性地出现在各种建筑标志、环境导视场合，也在日常印刷设计被反复使用。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事件是，瑞士航空改弦更张，弃用德国人Paul Renner设计的Futura（未来体），投向Univers的怀抱，这表明当时的企业设计品味的升级，从战前流行的Futura到战后新生的Univers的转变，也代表了一种更新的时代精神（Zeitgeist）正在酝酿和形成。毗邻瑞士的德意志银行也开始在其世界各地的视觉标志中使用Univers。通用电气在1986年到2004年间一直使用Univers，直到2004年转而改用为了GE专门定制的字体GE Inspira。苹果电脑2007年时，在其键盘设计上停止使用Univers而改用VAG Rounded，这对于追求精确优雅，钟爱经典的理性主义设计的使用者来说，无疑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在设计的形态、风格、媒介和指向等都变得越来越多元化的今天，人们喜好和选择的改变是可以也应该被预见的。另一方面，这些经典字体被过分强调和应用后的今天，许多叛逆的后辈设计师也在不断的冲击瑞士设计风格的理性传统，用新的文字编排形式、字体选择的趣味来质疑教条。反叛分子施德明（Sagmeister）这样为自己的疯狂作品辩护：“创造和反复考虑怎么处理一个一个方块的Univers字体从来都没有怎么吸引过我”（指瑞士风格网格设计的“陈规”）。

但是历史总是呈螺旋形上升这个理论也是被经验证明的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Univers或是Akzidenz Grotesk（阿克瑟登兹·格罗退斯克）也会象Helvetica那样迎来新的生命。但即使Univers没有象Helvetica这样大红大紫，它在一定的设计语境下，还是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认可和应用的。虽然已不能说是“通用”，但仍有其特定的设计应用空间，能严谨而优雅地胜任很多需要体现精致细节的设计任务，这是很多其他无衬线字体难以启及的。这个字体在桌面革命，数字化字体百出之后的今天在平面设计界仍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其原因并不是偶然的。

Univers作为一个拉丁文字体，在中文－拉丁文双语（或多语）的文字编排设计中，因为其特有的精致特性和气质，优美的弧线和较少的笔画交错，在匹配中文字体中时，可以尝试以细黑、中黑、细等线、中等线等相对精细的字体来对应。大黑、粗黑等字体由于字型相对粗犷，比较难于和Univers的粗体相容。据观察，在方正细黑体中，字体设计者使用Univers 45 Light 来匹配其英文配套字体，在方正大黑中则用了Univers 54 Bold。这两对匹配似乎是Univers较好地被纳入到中文文字编排设计中去的范例。

和任何一个字体一样，尽管很多设计师认为Univers是比Helvetica更能代表瑞士国际主义设计的精神，更有现代主义特征的和人文气质，Univers在今天的视觉设计中影响力的减弱仍旧是必然的，这其中涉及到技术平台的变革、市场选择等多方面原因。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作为具有独立思考的字体使用者，设计师们仍然可以坚持做出自己的选择，在恰当的设计语境和媒介中将Univers的功用和魅力发挥到极致。

 

艺术与设计》11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