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所有的善意

苹果花

脆弱的叶与芽，稚嫩的苹果花

因为它们，世界才称之为世界，

生命才称之为生命，可能会变更的是

各种成年人冷水浸透的戏谑，危机

大的选择，血的悖逆，残忍的成熟

一双双集体的眼睛和藏在话语里的钞票

都催迫你交出它们，

但要更坚决地携带它们

消失，保留，闪烁，闪烁……

蜜蜂

蜜蜂打算去一个

更小的维度。

它携带着花朵和

种子，从更小的

空气飞进

二维的世界，

又乘坐更小的巴士

来到一维的

世界。“不，也许

还有更小的

维度。”它向售票员

执拗地说道，

它得到一张去往

零维世界的

车票，在

它也不知道名字的

更小的旅馆

呆了一晚。

“请问有负维度的

地址么？”

它继续打听

另一位旅客，

“我去过，

负维度的世界，

更小的旅馆，

我也遇到过

另一只更小的蜜蜂，

在那里翻找

更小的地址。”

“它也携带着

花朵和种子？”

“它携带着

另一个维度的

可以开花的

理性和可以

种下的善良。

它说那个维度的土地

适合这些东西，

可以不停地

生长，不停地

生长。”

无题

“世界上没有什么完全珍贵的事物，

否则怎么会有毁灭？”，多年前，当你坐在

图书馆的大扇玻璃窗前，阳光和灰尘都显得

有点蔫嗒嗒的，你在电脑上敲出一段

简短的论证。现在这个论证穿越时空隧道，

扑向你，现在这个世界让你看春日的另一面，

看它的獠牙。你要砸碎毁灭的核桃，给出

一个反证？或者荒诞本身就潜藏着

另一个悖论？或者直到这个句子追上你，

或者直到休谟的怀疑论再次戴着学究的

镜片来纠正你，如果猎户星座也未必会一直

在冬日闪耀，如果泥土也可以是更新更宜人

可以在城市的街道上铺设，如果自然和

工业文明也可以成为合伙人，如果歌谣

还可以被哼唱，像是你在大河坝上

听到河坝另一侧的小学校里稚嫩的童声和

钢琴的伴奏，布谷在远处叫，

在耳边叫，春日泥泞的河滩上有你

狼狈的脚印，世界的某一处

或许总有人为此

放下刀锋。

无题

人们会离开炒熟的栗子，

会离开一扇他花费半生打造的

玻璃窗，会离开一束有些发蔫

但仍旧还供着馨香的锦带花，

会离开一条他不知道丢下多少

沮丧的影子但同时还记着

脚步里的热气的街道，

会离开白昼和夜晚的

一条让他突然萌生闯红灯的

念头的分界线，他精神的

红绿灯和一只名牌的

精工制造的恐怖的眼罩，

他需要用后者覆盖前者，

但人们也会离开这条狼尾巴，

人们会离开游戏或者并非游戏的，

会离开这个宇宙。甚至在平行

宇宙的不可知里用羽毛笔

做了一个记号之后，他可能

也会离开。人们也会离开

虔诚和虚伪，会在道德和

非道德的是非题上很痛快地

交上一份不及格的卷子，

他觉得在这份卷子下面有一份

自由的复写纸，在那里答案

会是倒错的，而他像是正确的

骑士。但人们也会离开

这张论辩的桌子，因为

固有的引力会让他们

回到地球表面，精神的

山羊和狼群也会对他进行

自我攻击。既然他是由分子

制造，他有和分子一样

微小的善，微小的弱。

过度的那些尝试将让

他均衡的本质歪斜，

会让他被揣进心理医生的

口袋。人们也会离开

老式圣经，爱和灾难

现在被福尔摩斯的镜片

看到了它们是两条

可能有某种关联的线索。

当然，人们也可能会离开

小小的昆虫记，离开

植物园和离子键的

对人类的友好招呼。

离开信息素。或者

他可能从信息的角度

去重新认识它们。

他脚掌上的泥并不重要，

他的乐趣仍然贵重。

无题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神经系统之前，

没有蜜蜂，没有辛辛苦苦的蚂蚁社会，

没有费尽心机保护调节蛋的温度的鳄鱼，

没有天空中为了迁徙而长途跋涉的鸟类，

没有俯视的鹰和崇拜它的目光，没有

在盐碱地摄食的长腿的鹭，没有草原上

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的世代追逐，没有

冷血的蛇和它刻在人类心理上爬行的

恐惧，没有这些词语的捏造和纸张对人的

反噬，没有名利把人折磨着，从价值里

向永恒讨要“我”的证明。没有人类和

类人猿的区别，没有精神上的无名之地，

从乙烯的白色雾气里见证神灵的奇怪举动，

没有这些水泥房屋反过来成为人的主人，

没有金钱也加入基因的游戏，像是原始海洋中

早期动物的背甲和牙齿，没有这些进化论

在课桌上附带赠送“恶”的小礼包，没有

牙牙学语的孩子和他们无法选择的社会环境，

没有这鬼怪从看不见的地带冒出，看着人们

为了它们荒诞地忙碌，没有这种信仰和

科学的分界或者同一，没有哲学家们孤独地

宣示从神经系统里发现的逻辑的路和

人们无视他们狂欢的脚印，没有群体从

森林里游荡到西服里，仍旧为了一口肉而

互相撕咬，没有这怀疑论从古代的街上

像一个幽灵，继续走到咖啡馆里喝一口咖啡，

没有精神病院束手无策地看着人们对它

病态的好奇心和扮演病人的戏码，没有

僵尸到处寻找活人为了复制它的哥特

高腔，没有这些工业社会的症疾反过来

扑向那些早就忧心忡忡地书本中提及的，

甚至这些书本也在一边提及一边人格分裂地

撕自己的书，没有这些仇恨滚轮似的在各种

人的心里喊着“不是为我的都可以唾骂”，

在世界上没有神经系统之前，也没有钢琴和

音乐，在风第一次吹过一片树叶之前，

在河流还不晓得哪里是南方哪里是北方，

还没有流过一本小说里，没有成为台词之前，

在白昼和夜晚还没有成为象征之前，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太阳还是太阳，

月亮还是月亮，万有引力和星辰

在冬日里是肃静的，震慑心灵的肃静，

然后，神经系统第一次尝试着出生，

还没有携带因果，它的襁褓不带着

善和恶，更不带着邪性，也还没有

对控制感兴趣，它还没有成为万物，

它所为何来，在泥土和清晨摇晃的

小麦上，在种子和冰块小小的

重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