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产品抄袭的一些看法

关于抄袭，说点我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觉得“抄袭”本身并不可耻。一个团队、一个企业，想伟大之前首先要确保自己能够活到伟大的时候，而“抄袭”就是最好最安全的途径。模仿是人类学习提高的最主要手段，这是自然规律。通过模仿，可以积累经验，发现问题，最终找出优化的办法来。一个团队如果一上手就大肆批判抄袭，号称自己要做完全创新的东西，我觉得这个团队是万万不可信的——因为他违背了自然的规律，说这话的团队，要么是蠢到没有自知之明，要么是沽名钓誉之徒。


其次，在目前中国的环境下，“抄袭”是一条必经之路。国外是有GOOGLE、FACEBOOK、TESLA这些纯粹靠创新起家的企业没错。创新是最伟大的企业动力没错。但那是发达国家完善的鼓励创新的商业环境、教育体系、法律体系综合支持下的结果。中国这个社会环境下，市场蓬勃发展，但创新环境根本就跟不上，放着别人现成的经验少走弯路不干，为了一句高贵洋气的“创新”就把别人撞过的南墙再撞一遍，我觉得这不是美德，而是智商有问题。日本现在也是创新大国，但70年代日本可是被美国人骂成山寨王。美国有任何新东西，日本就拿去优化山寨，用更便宜的价格卖回美国。被骂了十几二十年，积累够了，开始厚积薄发，难道说这也是可耻？就好比一个小孩在学爬，旁边一个人说“人花了百万年才学会站立，怎么能学爬，直接学走路”，我觉得这样是不科学的。


第三，用户都是口嫌体正直。互联网上骂山寨的人无比多，个个都很正义，但真正为了鼓励创新而抵制山寨坚持用创新的又有多少呢？微信山寨TALK BOX没错，网上一片骂声，但当你身边朋友都用微信的时候，你是否还高叫着创新坚持留守在没有人的TALK BOX上？骂句山寨抢占个道德制高点很容易，几乎没代价，而企业考虑的是生存，为了满足一句没代价的话而让整个企业去犯险，提要求的人是否也该给予一些小小的支持——但事实是大部分人都是说着要找真爱然后挑了个胸最大的女人去艹。当然腾讯已经过了为了创新就要犯险的阶段了，为什么还要走山寨的道路，后面我会来讲。


第四，原创和客户体验哪个更重要？QQ抄ICQ，微信抄TALK BOX，但不可否认，现在的QQ比ICQ好用一万倍，有无数ICQ没有的功能，大大提升了用户的体验。微信也是一样，朋友圈、公众号、微信银行等一系列功能早已超越了TALK BOX那单一的对讲功能。这些微创新发端于对核心的抄袭，但确实青出于蓝。那现在问个问题——如果没有这些抄袭，我们是不是还在用狗屎一样的ICQ、MSN、TALK BOX？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支持原创而长期忍受原创在创意枯竭和能力瓶颈到来时长期的停步不前？免费网游在中国火了好些年了，国外最近才开始接受免费网游的商业模式，那些运营商看到免费模式惊为天人。这只是一个缩影，事实上中国互联网的成熟度已经远超国外，随便一个商业模式比如YY、六间房复制到南美和东南亚都能成就一个团队（有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下国内毫无名气的PP助手）就是因为这种没有节操的丛林法则。


第五，真的是抄谁谁死？这个话题有点大，我分段说。


说实话，在骂抄袭的人中，我最鄙视的不是用户，而是那些叫得最凶的开发者。用户有骂的权利，因为选择权在人家（虽然大多数用户也就是用QQ给朋友骂骂腾讯然后边用旋风下泷泽罗拉边打开LOL开黑）。但开发者骂，我认为纯粹就是一群败犬在吠罢了。开发者骂抄袭的逻辑不外就是“我辛辛苦苦想出个点子做出点产品你就用你强大的开发能力和推广能力偷了我的创意把我碾压了”。然而做企业的人其实都知道，一个“点子”根本就不值几个鸟钱，一个产品要成功，不光靠一个点子，而更要靠实践这个点子的能力和在实践过程中不断优化提升的能力。我见过不少开发者，上手第一句话就是“我这个模式独一无二”。我问为什么独一无二呢？对方往往说“因为市场上还没有同样的东西”。我问那市场上还没有同样的东西，有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没想到，但是否也有可能是很多人想到了但是没去做，或者做了发现这个模式根本走不通呢？这时候对方一般就会语塞，然后回到吹嘘自己独一无二的路上去。我投互联网有个很失败的案例，那个老板是阿里巴巴的高管，准备做一个网游。在2010年的时候这个网游规划结合了MMO和SLG和开心农场，收益跟工会会长分成，模式非常有创意。我找了很多征途和传奇的公会会长咨询，他们听完都兴奋得两眼放光，说如果出了绝对垫付行业。当时我脑子一热就投了，结果自然是钱花光产品没出来团队解散。后来我问我投的游戏公司的老板，总结失败的教训。那老板哈哈大笑的说你们这些外行就是来送钱的，你以为这种模式没人想到？史玉柱早就跟他的团队探讨过了！只是因为这个模式存在税收上的法律风险而且目前的游戏引擎无法保证MMO SLG模式在服务器端的稳定性和规模性罢了！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所谓有个创新的点子根本就不是成功的核心要素，所以说，谁先想出这个东西或者谁先做出这个东西的DEMO其实并不重要——一个不重要的东西必然就不具备重要的价值。


说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执行能力和提升能力。我喜欢把开发者分为两类，一类叫“会问腾讯抄我我怎么办”的开发者，一类是不会问的开发者。腾讯抄是否真的是无解？其实不是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360到现在都把腾讯电脑管家打得满地找牙是怎么回事？迅雷到现在都把QQ旋风打得满地找牙是怎么回事？傲游浏览器都能把QQ浏览器打得满地找牙是怎么回事？以腾讯为代表的大公司其实并不是万能的，与之相反，大公司其实有很多小团队所没有的沉重枷锁。不说虚的，就说我投的一个团队，做的是MAC上的360，从团队成立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反复的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360开始做MAC我们怎么办？360有变态的推广能力，360有钱，360的员工都是名校高材生（别笑，为了降低成本，我们的团队最高学历是野鸡大专，所有人都不是科班出身，基本都是东软蓝翔IT班毕业）在这样的恐惧下我们就疯狂的挖掘用户需求，疯狂的更新产品上一些MAC上独有的功能。两个月前，360正式推出MAC版，我们拿来一测，笑都笑不动了——这个产品差我们产品至少18个月！后来去问360的人，对方一脸苦相，说你们怕个毛啊，周鸿祎不重视，团队就几个人，其他部门根本不嫁接资源，团队的人都是领工资吃饭的，而且没一个是MAC用户，能做成这样不错了。我们才羡慕死你们，投资人肯砸钱，团队都是果青，干活热情高涨，没有其他部门的人因为眼红来打黑枪，每天快乐的开发产品，还能享受碾压360的快感。


一个团队，如果他有个很好的点子，并且有那种大公司没有的凝聚力和灵活性，其实战胜大公司是大概率事件。说到这里我来解答上面提到的为什么腾讯过了创新危险期仍选择山寨这个奇怪的问题。跟所有大公司一样，腾讯已经大到开始出现僵化的地步了（虽然比起百度阿里好太多太多），内部开发成本极高（开发同样的产品，我们的人均月费用是2万，腾讯是6-8万——这个费用包括了工资及其他公司为员工付出的诸如办公场地、水电气等等费用），派系林立KPI压力下对风险的恐惧，员工混吃心态等等，都导致腾讯自组团队开发一款创新性产品的风险和费用远大于外面的独立团队。所以腾讯的策略很简单——买团队买产品。腾讯一年要做近百笔收购，我们看到的很多产品其实都是腾讯买来的——包括微信张小龙团队，也是买进来的，最初是做QQ MAIL，而且一开始做得那叫一泡污啊。这哥们最近买了辆跑车，说实话IT圈真的是屌丝创富的天堂，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变大款，可惜这行绝大多数人比正常人还要傻，我已经决定再干几年就毅然投身IT圈，钱太好赚了，那些个业界大佬什么张颖之类的，水平放在传统投资圈就是给人轮的料，在IT圈大把大把抢钞票。这个扯远了，拉回来，所以说腾讯鼓励山寨，其实是错误的，腾讯自己也很头痛市场形象问题，所以从来都是能买的情况下先买，免得背上山寨的骂名——但腾讯的公关部可以说是世界上最该被裁掉的部门之一了，那些腾讯高价收购团队，给创业者巨大回报的项目，大多数都会被外界说成是山寨产品。


那为什么腾讯不买TALK BOX而要山寨一个微信呢？答案很简单——TALK BOX的团队实在是二到正无穷。腾讯其实跟TALK BOX谈过收购，那时候TALK BOX还很小，功能也很不完善（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变化啦），但与绝大多数没见过钱的IT屌丝一样，TALK BOX团队的人觉得自己的产品天下第一好，怎么着也得跟FACEBOOK一个估值啊，报了个正常人和他的小伙伴都会惊呆的天文数字（透露一下，十位数）。腾讯说你这个产品现在不值这个价，大家用个合理点的价格交易掉，以后产品好了，会有追加回报的（事实确实如此，张小龙团队被收购时价格低到匪夷所思，现在人家也是几十亿富翁了）。TALK BOX团队牛啊，说我就值这价，人家盛大就开了这价。腾讯说但是我们给你嫁接的资源能够让你的产品上升N个档次，然后我们来分享这个提升吧。与绝大多数没有任何商业理解力的IT屌丝一样，TALK BOX团队很牛的说我的产品本来就很好，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会很好，我们就是要钱。后来这事就黄了，张小龙团队开始做微信。再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张小龙买跑车去了，TALK BOX全团队一年的薪水不知道够不够那辆跑车的。顺便一说，TALK BOX团队是香港的。


所以“腾讯抄你怎么办”这个问题本身答案很清晰的——1、如果你做得够好，腾讯是抄不过你的；2、腾讯根本就不想抄，腾讯是能买就最好买；3、而且我认为做得足够好卖给腾讯是非常好的一条路，腾讯的价格确实开得很厚道，进了腾讯后自由发挥的空间很大，腾讯能给你独立战斗时完全没有的资源支持。最重要的是，有多少企业真能走到IPO那步啊，那考验的不光是产品能力，更考验企业管理能力和资本运作能力，中国那些IT屌丝，有几个具备这能力的？再说就算IPO，像陈一舟这样上市圈把钱市值还不如卖给腾讯天天应付SEC筋疲力竭哪点比卖了好？说穿了，不就是傻逼不懂行只知道上市牛逼不知道上市痛苦呗。


总结一下。作为用户，是有权利批判山寨的，但最好想明白背后的道理——这不仅对开发者有用，对明白这个世界运作的规律也很有用。而作为开发者，千万不要别人说要创新就跟着去跳火坑，能山寨得像就是很大的成功了，等能山寨好了再谈创新吧。


我很讨厌周鸿祎，但我很喜欢他说的一句话——创业团队别动不动就颠覆，要走微创新的道路——什么叫微创新，就是山寨外加优化呗。现在360 FOR MAC天天在照着我们微创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