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狗》

         老人与狗
                            一、

老人是一个流浪汉。
可是，老人不是普通的流浪汉，老人有几十只狗。老人走在哪里，那些狗就跟在哪里。可是，只要老人说：唔，回去，快，天冷唔。然后，摊手一送，像送走一片阳光那样，狗们也就回去了。有的狗有的夹着尾巴，眼神留恋着老人，不情愿的往回走；有的狗兴高采烈的，咬着尾巴，吐着舌头，一股脑儿的往回跑了。
老人住在那栋废弃的烂尾楼里，当然，还有他的狗。楼上还挂着破败的标语，可能是“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之类的，不过现在只剩下“家”这个字孤零零的飘在哪里，随时都有被风吹下的危险。
老人把他的狗叫唤回去了，拿着桶走到各家饭店的后房，那里有隔夜剩下的饭菜。饭店的伙计已经熟悉了老人，在老人舀泔水的时候送来一碗用一次性饭盒装的饭。那是昨晚专门剩下的，冷的，但是伙计们心是热的。但是老人拒绝了。
“唔，够了，这些，这些就够了”，老人指着自己装满泔水的桶。
老人走得很快，他知道他的狗还在等他，像孩子等父亲那样。
冬天来得平缓，不给你突然地悲凉，但夜又是长的，长的夜又是寂寞的，寂寞时水珠就变成了冰渣，冰渣会人跳舞。老人走得很快，但走得不急，心平平的，提的桶稳稳的。
他知道他的狗在等他，像孩子等父亲一样。
老人架起了锅，点上了火，将剩饭倒在锅里。潮湿的木头上幽幽的燃着，比起老人的狗，它并不着急，因为它走向的是覆灭，幻化成了白烟。
老人的狗齐齐的坐在旁边看着老人，像孩子看着父亲一样。

                         二、

有的人看上了老人的狗，给老人提了过得去的条件。老人一听是“xxx饭店”的老板，就断然拒绝了。有的小孩子看见了可爱的狗，老人也很想把狗给他，可是看到旁边大人嫌弃的眼神，也就放弃了。老人对他的狗讲：看来你们只有跟着老头子了。老人喜欢看着自己的狗，像父亲看着孩子一样。

冬季过得总是漫长，比这更漫长的是等待，特别是你不知道你所等待的究竟在哪一天到来的时候。冬季的黄昏显得短，不争气，夜晚恰恰又来得气势汹汹，风当然也跟着起哄。老人担心他的狗，他想给他的狗找些破衣服，做个窝。
老人想要去垃圾站，他估计那儿会有很多破衣服的，冬天来了，很多人换了新衣，扔掉了旧衣裳。老人想：真好。
果然，垃圾站有好多破衣服，还有破棉被，老人拾掇了一大推。老人笑了，他的狗不会冷了。老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知道他的狗在等他，像孩子等父亲一样。
可是，老人觉得自己变重了，感觉自己脚印有力了，但却更梦幻。对于老人来讲，他不知道梦幻，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甚至也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他可能会觉得，这就像某一次喝了剩酒一样，这就像某一次吃了什么中毒了一样，这就像某一次他丢了一只小狗的感觉一样。
他感觉看不清路。老人想：是应该看不清路了，天都黑了。可是，他又感觉到了依稀的几分光。光并不刺眼，可以说是微弱的，微弱的光仿佛才会使人看见。那些照得我们无法睁眼的光，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黑暗，不是么？
老人感觉眼皮有点重。老人想：是应该重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可是，老人并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他只知道，他断断续续得送走了多少只小狗。一、二•••三十••••四十•••
老人感觉身体很软，这就像摸着小狗身上的毛一样，这就像小狗睡在身上一样，这就像小狗用舌头舔着自己的脸一样。唔，不同，小狗的舌头是温暖的软，可是他感觉到的是无力地冷漠的软了。
老人感觉到他等待的东西就要来了。不急不缓的，轻轻的，自然的。不会恐吓你，不会惊扰你，让你安心，让你无牵无挂。可是老人觉得不应该是现在，现在他应该把破被子和破衣服拿回去，这样，他的狗就不会冷了。
可是，他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他想：既然来了，那就去吧。

                         三、

老人感到了不刺眼的微弱的光，感到了不冷漠的温暖的软，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热，就像要吃西瓜的夏天一样。他感觉有点透不过气，但不会让他窒息，反而让他更快的清醒。他慢慢的听见了一些嘈杂的市井声，但是和平常的叫卖又不同；他慢慢的听见了“滴噢滴噢滴滴哦”的声音，他发现这是他经常在医院前听见的声音；他慢慢的听见了他所熟悉的声音，足足有好几十种，这次他听清楚了，因为那像是孩子呼唤父亲的声音••••••

                                              2015.11.1

（我看到过两个新闻，一个是一个流浪老人养了几十只流浪狗，和他们同吃同住；另一个是一位老人养了十几只流浪狗，这些狗在老人摔倒之后用体温为老人取暖一整晚，我感觉他们都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