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屋檐的房子-004

冈仁波齐

30年，是精神和物质的离开那个学校的时长。那个时候还是上世纪，话说现在已经是这个世纪了。6年前，有朋友约我去EBC徒步，我查了一下，哦，海拔最高到5600米！那个高度，估计自己很难适应的。为了能安全的从EBC回来，我决定到西藏拉练一下。目的是体验一下高原，让自己的身体适应一下缺氧低压的环境。

冈仁波齐距离拉萨很远，坐大巴要一个自然天时间。经过一个白天和半个晚上的摇摇荡荡（半个晚上是因为西藏禁止大巴在深夜运营，必须强制休息，防止出事），在塔钦下车，那个下车的地方已经有4700米的高度了。当地酒店很贵，只有多人间比较实惠。我当然选择实惠的房子，究其实也可以近距离接触转山的朋友们。恍惚记得是吃早饭时，和店家打听到的房源。吃完早饭，就跟着一个妇人晃晃悠悠来到了住处。照例也有前台和大厅的，大厅不大，有原始的炉子在那里，是用来取暖和烧水的。模样和风格大概如图，但也不尽然。（网上来的图片，看着风格大抵相近就贴了进来。）通过暗淡逼仄的过道，跟着妇人进了一个房间。房间有四张低矮的床，床上面有厚厚的共享被褥，看上去很冷的样子。有个相貌20+的非藏族姑娘正坐在床上和手机交互，当然下半身是埋在被子里，上半身俨然是一件棉衣。没得选择，妇人安排了唯一的空床，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我就此找到了住处，相信来转山的人，大抵都是属于和神字有关的人。

周边是否可以观瞻不得而知，因为此时此地，内心是有点儿慌张的，头脑是有些空白的——生理层面或者心理层面。总之，囫囵了太阳照耀的时刻，稀里糊涂上床假装安寝，期待着未知的时刻。

次日早早的起来，寻着前人的脚步开始转山。转山的时候，看到虔诚的藏民在磕长头。不知道他们转一圈需要多长时间。毕竟是高原，每走一步都付出巨大的能量。因为适应了一晚的缘故，此时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愉快起来。加上未知和一点探险的心态，走起路来，居然除了感觉有点儿累，也没什么其他异样。路上碰到了一个样貌中年的藏族大哥（估计应该是老弟），他给了一些糌粑，说吃这个可以抵抗高反，让身体有劲儿。我吃了，努力尝试验证他的说法。他说，他们一生一定要转山几次，小转是三圈，大转是13圈云云。听得我头脑发胀，不敢想象，3圈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13圈呢，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中午的时候到达止热寺，这个是一个休息站，一般转山的人都要在此休息一下然后第二天爬过垭口，完成后面的部分。我见太阳还高，垭口似乎就在眼前。心里想着，6个小时，太阳才落山呢，不妨挑战一下。简单吃点儿东西，就开始向垭口进发。随着海拔的升高，气力越来越小，到达垭口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冷风袭来，四肢冰冷，已经没有了继续前进的力量甚至勇气。还好有藏族朋友的加持，左右架着我，在混沌和黑暗中，过了垭口，住到下面的铁皮房子里。彼时，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恍惚中，看到的同行者的模糊的面孔和水壶里面冒出的蒸汽。

蒸汽化作细小的光斑在铁皮房内飘行，进入他们的耳朵，进入他们的眼睛，然后在头脑中缠绕，盘旋，从嘴里出来，飞向四面八方。到达我这里时，我大约可以知道里面包含着他们的姓名，年龄，计划和问候。这些光斑也亦然进入我的大脑，但是似乎犹如冬日寒风过后的河流，里面充满的不是清水而是冰块或者盐卤，总之是痛苦的缠绕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联系笨拙且粗糙。冰凌或者粘稠的盐卤不断挤压我的颅腔，好像要鼓出来，要挤出一个裂缝，要喷薄而出。是夜，盖了厚被，和衣而眠。

又次日，起床，已经力气全无，西藏的伙伴都轻盈的走去了。在几次努力尝试之下，终于因为走的太慢，大脑的盐卤和冰凌碰撞出了放弃坚持的信号。我决定叫了救援车辆，至此转山冈仁波齐结束，以不成功结束，这是个遗憾。冰凌和盐卤在混沌中，也没有给出一个违背原则的判断。

冈仁波齐是神山，我还是也领略到了。至于是眼睛得到的影像，还是大脑通过努力工作得到一个产品，真的是分不清了。不过，这有本质区别吗？神山在塔钦附近的地区的一隅，还是在大脑皮质沟回的某个狭缝里，你能说的清吗？

几年以后，我想起那个时候在垭口的情景，我想，那一定是目前位置我最接近所谓死亡的最近的时刻。

maraSun BJFWDQ。
2022-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