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所长的小算盘

    马云有句话，我觉得挺在理儿：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会做人的，就是努力把自己善良的一面做大，相对地或绝对地把恶的一面做小。马云给自己订的目标是，努力作好自己，同时，影响身边的人，带动身边的人，也努力地做好他们自己。如此这般，于人于已于社会，都是好事。

    马云是诚恳的。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会是啥样儿。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前些年，当我感觉自己不太适合值夜班时，就有了一个不太体面的想法：得加把劲，干出点名堂，借机离开。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帮助了我。我把这个想法倒给一些公安监所的朋友，他们有的不语，有的苦笑，也有人表示认同。

    这个想法既然不大体面，就需要包装。我把它包装成了下面的一个故事，讲给朋友们听。有人听懂了，也有人没听懂。今天，我把它公开出来，希望有更多的朋友知道，有更多的朋友从中受益。

    钱所以前吃的是经侦饭，官儿不大，大队长。来红山市看守所前，王局找他谈话，歌词大意是----这几年，这小子干得不赖，敢想敢干，脑子也够使。局里把他调到看守所来，看中的就是这一点。红山所目前还是二级，这次如果上了一级，局里绝亏不了他，如果上不了一级就卷铺盖滚蛋。临了，王局没忘了叮他一句：“有困难自己想办法克服，没辙了再来烦我。”
    就这样，钱大队成了钱所。钱所来过红山所，为的是办案，完事就走。这回，他想必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别把便宜当好事

    新官到任，局里本来要安排个交接仪式。钱所说，领导忙还是算了吧。局长也没说啥，前后院的，蹓跶着，他就报到了。张副所是钱所的老哥们儿，这回一块搭伙，哥俩都挺乐呵的。张副所说，我和几位元老带你转转，钱所说转转就转转。
一帮人转到一个管教室，民警小赵正在那儿打电脑游戏。见张副所带帮人进来，以为上级领导又来视察了，忙把电脑关了，起身相迎：“领导好！”
    钱所一笑：“怎么样？拖拉机，你下线也不打个招呼，那哥几个咋整？”
    “这个，呵呵，顾不了他们了......”小赵有点不好意思。张副所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成事有他，坏事也离不了他。
    钱所兴致蛮高，没想到这几年看守所信息化建设走得这么快，所内不仅建立了局域网，多数民警岗位都有计算机了。“这儿不比经侦大队差。”钱所在心里这么盘算着。
    经侦大队计算机应用是全局的“No.1”，通过计算机和网络获取信息、开展破案多快好省，已经是经侦民警的常规武器。不仅如此，通过开展信息技术建设和应用，经侦民警的综合素质明显提高。提起经侦大队，局领导眼里都放光。想到这儿，钱所偷偷一笑----“这可真是，活该钱某露脸！”
    钱所决心已定，就从计算机这块儿下手。
    这当口，小赵还傻了吧几地愣在那里。钱所有点同情这小伙儿，换了原来那拨弟兄，早找段子岔开了----看守所人就是老实。
    “计算机好使吗？”钱所问。
    “还行。查个人啥的，挺方便。”小赵连忙回。
    “其他方面呢？”
    “也还行。”小赵见来人派头，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嗯，没错，是省上的领导。说不定是检查信息化建设来的，好打发。”
    “怎么叫也还行呢？”钱所有点不明白。
    “就是说，查个人挺方便，统计个数字啥的也行，反正还可以吧。”小赵嘴上解释，心里却想----净是些老问题，不知问了多少遍了，省上领导也该洗洗脑子了。
    “你有多少业务是在计算机上完成的？”钱所追问。
    “靠这玩艺办业务？根本不灵！还得靠手工，手工好使。”小赵说。
    回到办公室，钱所让张副所找来了所里的系统管理员小李子，连着开了两天小灶。这回，钱所心里更有底了：“是软件的毛病。软件看上去挺花哨，对业务的支持、对民警协同工作的支持明显不够。”
    第4天，钱所叫来了张副所：“这套软件哪来的？”
    “省厅配的。”
    “我们交了多少钱？”
    “省里跟公司签的合同，统一付的账，白给。”
    “我说呢！坏事就坏在白给上了。”
    张副所有点丈二和尚，“白给还成毛病了？”
    “白给就是毛病。”钱所让张副所坐下，给他算了笔账：“软件白给，表面上我们是捡了便宜。可是细算起来，我们亏大了。省里成了甲方，公司是乙方，我们连丙方都不是。公司眼里只有甲方，谁知道我们是谁呀？这年头，给钱就是娘。公司只听省厅的，全省几十个看守所，省里得平衡大多数看守所的需求，这样做出的软件，就像大锅饭，只能填饱肚子，想好，估计是难了。”

找作料，钱所巧筹钱

    张副所觉得钱所毕竟年轻，看问题就是不一样，这番分析挺在理的，就问：“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们一个小小的看守所，还能咋地？”
    “熟饭是熟饭，可有点夹生。我看，这饭得重做。”
    “重做？！”张副所长瞪大了眼睛。“钱所，一套软件事小，弟兄们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其他所也都这样，公司和软件是省上定的，咱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重做不是把这现成的饭倒掉，我只是想给它加点作料，重新加工一下。炒冷饭我在行！老婆孩子都爱吃我这手艺。只是，置办这作料需要点钱哪！你有办法吗？”
    “得多少钱？”张副所问。
    “多说八万五万，少说也得两三万吧！”钱所估摸着说。
    “看守所这点儿钱都丁是丁卯是卯的，我看有点难。”张副所双手一摊。
    钱所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忽然想起件事来----“前天，你说小赵通过网上比对，查出一个网上逃犯？”
    “是啊！我们已经通知办案单位核实过了。”张副所说。
    “赶紧整个材料给我，作料有戏了！”
    第二天一大早，钱所没到班上，直奔王局办公室。王局正赶着去开个会，钱所推门进来，一句话没说，先把一份材料递上。王局定睛一看，“好小子！有你的。刚上桌就和牌，手够壮的。”
    钱所见王局面露喜色，说道：“王局，这只是一条小鲫鱼，大鱼怕是在后面呢！”
    “你还有大鱼？！”
    “看守所就是一个大鱼塘，大鱼多得是，现在就差这鱼网了。”
    王局听明白了：“你小子是奔钱来的。敢跟我斗心眼，反了你了！”
    钱所：“不敢。我只是觉得，咱这网不抓紧布上，眼看着大鱼从手里漏掉，送上门的买卖咱做不成，心疼！”
    “多少钱？”
    “3万。”
    “成。抓不着大鱼我拿你算账！”王局瞪了钱所一眼，拎起包走了。

我们就想当甲方

回所的路上，钱所就拨通了小李子的电话：“你给我查一下，省上给咱拉郎配的是什么公司？老板叫啥名？电话多少？”
小李子应了任务，心里却直打鼓----只知道公司的名字叫“西方公司”，老板是谁呢？从来就没联系过，公司也从来没有给看守所打过电话。
情急之下，小李子打电话到省里，省厅监管处唐科长是他哥们儿。
    唐科长很快将公司老板名字、电话告诉了小李子。小李子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钱所做了汇报。
钱所拨通了西方公司严总的电话。从对方的语气中，钱所断定，对方人还算老实。“有戏。”钱所暗自思忖。
“我是红山市看守所的老钱，听说我们用的软件是你们开发的？”
“钱----所吗？您好！是啊。有何吩咐，您请讲。”
“没啥，就想给你们送点钱。不知道你们想不想过来取一下？”
“钱所，您说哪儿去了。我们工作没做好，您多批评。”
“哪的话！愿意拿钱，就来一趟，最好24小时以内。我们的地址是……”
“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对了，我还会带上两名工程师。”
    第二天下午，红山市看守所小会议室。面北朝南，张副所、刘副所等几位领导和小李子、内勤周英分坐钱所两侧；对面，端坐着西方公司严总和两位工程师。
    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两点。钱所点着烟，上下打量了一下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3位客人，笑着说：“现在是一十四点整，在别人那里，一四有两种解释，一是要死，二是要发。在我这儿，它只有一种解释----要发。好！吉时已到，我们谈谈吧。”
    “好的。”严总表示同意。
    “请诸位过来，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想当一回甲方。”
    “……”严总欲言又止，一脸的茫然。
    “据我所知，经过招标，西方公司最终胜出，与我们省厅监管处签了个合同。省厅监管处是甲方，你们是乙方。我们红山市所，是啥呢？丙方？丁方？还是没方？”
“红山市所当然也是甲方，正经的甲方。”严总一本正经。
“算了吧！我们可没把自己当甲方看。我们也没这个甲方的体验。如果不是我主动请你来，恐怕你连我们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吧！”
“是我们不对。我们要加强工作。”严总紧着赔不是。
“我没这意思。甲方就是甲方，不是甲方就不是甲方。”钱所觉得自己是在说绕口令。“以前的事不提了，这回我们要当一回甲方，如果合作愉快，从今以后，我们这个甲方要长期当下去。诸位意下如何？”
“我们愿意尽乙方的职责和义务，为各位领导、为红山市所服好务。”严总认真地说道。
“先别急着承诺。我们先小人后君子----作为甲方，我们会开出一个眼下比较公道的价钱，作为回报。条件是，公司必须按我们红山市所的需求开发软件，必须给予我们及时、到位的服务。”
“好的。我保证。”严总说。
    “你们给我们省提供的软件，省里已经付过钱了。那套软件有可取之处，但是，总体看，不适合我们的需求。我们需要一套更解渴的软件，新的软件要更适合民警网上办公和所内管理，这套软件外加一年服务费用，你看多少钱合适？”
    “这个……”严总环顾左右，两个工程师紧着盘算。
    “别算了。软件开发及公司员工到所服务期间，我们提供免费的接送和食宿。如果合作愉快，我们承诺每一年半左右掏钱升级一次软件，费用单谈。新的软件及一年服务费用3万。为节省开支，我们同意你们通过公安网，对排除一些故障提供远程服务。你看行吗？”钱所说。
    严总与左右交换了一下意见，“我们一言为定！”
    接下来，双方就下步合作做了深入的沟通。当晚，钱所做东，请严总一行3人吃了把当地风味。

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严总打道回府，两位工程师直接留在所里。第三天，西方公司另两位软件工程师飞抵红山。两个月后，红山市看守所管理信息系统成功投入试运行。此间，钱所带头，红山市看守所组织开展了“苦练一个月，学会用电脑”活动，开始有人观望，后来人人过关。
钱所也挺放手，由张副所牵头，抽调业务技术骨干，包括各位所领导、小赵、内勤周英、小李子在内，组织成立了红山市看守所信息主导警务创建工作领导小组，动员全所民警，从每个民警、各个岗位着手，查摆问题，提出借助信息和网络技术革新业务的方式方法，一点儿一点儿地抠，一点儿一点儿地磨合，半年后，红山市看守所信息警务机制初步建立。用王局的话说，人基本还是那拨人，事还是那些事，条件还是那个条件，但是，红山市看守所已经是今非昔比。那天王局离所前，钱所没忘了将一本《红山市看守所网上管理技战法》递给他。王局若有所思：“你小子是有种，你给我带出了一个响当当的经侦大队，现如今，看守所也更像样子了。”
一年后，全省公安监管工作改革发展工作会议在红山市看守所召开。公安部监所管理局领导到会宣布红山市等3个看守所被公安部评为一级看守所，红山市看守所向大会汇报了开展信息警务建设的成功经验、收获与下步打算，省厅领导号召全省公安监管部门领导、广大监管民警认真学习红山市看守所锐意改革、敢拼敢闯的创业精神，加快全省公安监管工作改革发展步伐，为经济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西方公司严总一行3人应邀列席了会议。这段日子，严总也挺乐呵的，他们以红山市看守所为蓝本开发的新版软件好评如潮，仅这个省就有二十几个看守所长借鉴钱所的做法，跟他签了合同，有几个看守所走得更远，西方公司第一次在这个省实现赢利。
    会议间隙，钱所找到满面红光的王局：“报告局长，小钱如期完成任务，请指示！”
    王局上去就是一拳，“你个臭小子！局里研究过了，你抓紧把工作交接一下，有更重要的任务。”
    “谢谢王局！别的不说了，如果没有您那3万块钱，累死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什么3万？噢！……这钱花的值。”
    会议圆满结束。张罗完会议，王局趁热打铁，召集全所民警开了个会。钱所说了一堆话，歌词大意是----这段日子同志们辛苦了。所里对大家的要求有点严，好在我们都挺过来了，谢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没办法，看守所这摊子工作就像踢足球，要想成事，靠防守反击往往费力不讨好，必须主动出击、打攻势足球。这次红山所的牛皮是吹出去了，一级所也到手了。这是动力，更是压力。我们的工作到底咋样，大伙儿心里最清楚，红山市看守所的信息警务离功成名就还有很大距离，这只是一个开始，希望大家支持张所工作，把接下来的这段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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