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你健不健康？
马玉树心烦的时候就喜欢去发廊里做头发，而这次他并没有去做什么离子烫，而是让美发师把他那黄的象枯草一样的头发都给剪掉。剪头的时候，手机响了，马玉树边剪着头，边接着电话。“你好，哪位？”
“嘻嘻，你记不记得我啦？我是徐璐璐。”
“啊！什么事啊？不会又来抓我吧。”
“哪里啊！我不会再抓你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用你照片骗人的那个犯罪嫌疑人抓到啦！”
“那不错啊！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些的？”
“是啊！哪天我请你去吃饭吧，全当为上次的事情道歉。”
“好吧，改天约个时间。”
马玉树放下电话，心里想，还不是最后我掏钱。
朱智博是变了，当他把女友升级成老婆以后，他知道了一个男人的压力有多大。两个人在婚姻登记处那短短的10分钟，两个盖着大钢印的红色证件就递到了他们俩的手里。张晓梅拿着证件很委屈地说：“胖哥，我们什么也没有，没有房子，没有戒指，没有婚礼，什么都没有，你就把我娶进家了。”
“以后会有的。”朱智博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根本就没有底。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以后”需要多长时间，不知道是一年，还是两年，还是10年。因为单单成立一个家的最基本的因素——房子还不知道让他奋斗多少年。
晚上，朱智博睡不着觉。他起来打开电脑，算着自己每个月的开支：
房租：800
饭钱：1200，因为老婆怀孕了，还要吃点好的。
水电：300
手机费：考虑停用。
衣服：有得穿还是不要买了。
而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税后只有4000块。这就意味着，每个月攒1700块，10年才能攒出房子的首付钱。这还要保证10年后，大连的房价还是保持在7000块一平左右。
而以后的开销，孩子的奶粉钱，入托费，上学钱等等，朱智博算着算着，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他知道他对不起张晓梅，因为青梅竹马的时候，张晓梅就把他当做榜样，现在把他当做避风港，可是他现在这个港湾，也快要被海风吹走了。30而立，朱智博骂自己，马上就要30了，自己还是一事无成。
青春不能浪费，朱智博浪费了太多的青春，但他只希望杨建国不要走他的后路。
徐璐璐请马玉树去了一个非常有情调的西餐厅去吃饭，但是马玉树还是偷偷结了帐。徐璐璐提不好意思的说：“应该是我请你吃饭啊！”马玉树也红着脸说：“上次吃饭我就没掏钱。”两个人吃完晚饭，在街头溜达，嘻嘻哈哈讲了很多事情，徐璐璐非常崇拜马玉树，因为马玉树有硕士文凭。
马玉树：“有什么好羡慕的啊，现在这社会一砖头拍下来，砸死10个人，9个是硕士，剩下那个是博士。”
徐璐璐：“可是，我就什么也不是啊。只怪我当时太不愿意学习了。”
马玉树：“上警校也不提好的吗？女孩子上警校也不容易啊。那里全都是男生啊。”
徐璐璐：“哎，别提了，警校虽然也是大学，可是没有大学的味道。有时真后悔，应该上一个正规的大学，学个什么文秘了，会计了什么专业的，做个白领也提好的啊！”
马玉树：“你可真会挑专业，全挑那些毕业找不到工作的专业来学。”
徐璐璐：“其实你不知道，我很喜欢那种很文静的专业。”
马玉树：“可是你现在的工作和你喜欢的简直是大相径庭啊！”
徐璐璐：“哈哈，那种专业是我的第二选择，我最喜欢还是当警察。所以呢，为了我的第二爱好，我未来的男朋友一定是一个要有高学历，有涵养，有素质，一定要工程师，最好是个理工科的博士，文质彬彬的那种，还要戴眼镜的那种。”
马玉树：“哈哈，我不够条件啊！涵养素质和博士学位我都没有。”
徐璐璐：“硕士学历可以考虑。”
马玉树：“还好，我近视眼，不过我戴隐形眼镜的。”
徐璐璐：“你一个大男人，戴隐形眼镜干嘛啊？”
马玉树：“因为我不戴眼镜更帅一些啊！”
两个人哈哈大笑，突然街头上有一个40岁左右的妇女大喊，“捉小偷啊！”
只见一个穿白衣的男子飞快的从他俩身边跑过去，徐璐璐一个箭步就冲上去追，马玉树当时也没多想，也追了上去，但是跑了两步，喘的不得了。很快，小偷被徐璐璐追上，按在了地上，后面一群见义勇为的人也冲了上去，把小偷团团围住。马玉树站在人群外面什么也没干，傻傻地看着徐璐璐以警察的身份处理这件事情。最后马玉树悄悄地离开了，坐在出租车里给徐璐璐写了个短信：“我有事先回去了，你忙先。”
第二天午休的时间，公司休息室里有一台好久不用的跑步机，马玉树对朱智博说：“胖子，你上大学时，什么运动最擅长？”
朱智博愣了一下：“运动？老子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吃饭、抽烟、睡觉、看黄片，看我这个样子，象是爱运动的样子吗？”
马玉树跳上跑步机，白了朱智博一眼：“跟你没共通语言，你没发现你自从工作以后，基本上不运动啊吗？这样不行啊，老子上大学时，百米跑的很快呢。现在跑两步就完了。”
说着说着在跑步机上跑了几来，边跑边喘地说：“现在没事干就腰疼，半年没打炮，腰却越来越痛，你说，是不是锻炼少了？”
只听“啊！”地一声，马玉树从跑步机上摔了下来。因为跟不上跑步机的速度，结果马玉树一头跄到了跑步机上，高高的鼻子摔破皮。
朱智博哈哈大笑：“哥们儿，你闲大了啊！这跑步机都没人用，灰都一层，你还跑上去跑两步。哈哈，跑两步啊！”
但是马玉树爬在地上，一脸痛苦叫到：“腰……我动不了……”
马玉树就真的住院了。伤的还提严重，医院的诊断是：“腰间盘突出”害的马玉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卧床休息。
徐璐璐得知消息，立刻去医院看他。不过徐璐璐这回是穿了警服，到是很有英姿飒爽的气质。
马玉树：“警察同志，你来探监了。”
徐璐璐：“你看看你说的，你这不是生病嘛，坐牢那有这么舒服啊！”
马玉树很伤心的说：“还不如坐牢呢！只能爬着，一动都不敢动。”
徐璐璐：“你怎么搞的啊！还腰间盘突出，老年病啊！”
马玉树：“一天到晚在电脑面前坐着，没病也坐坏啊！”
徐璐璐：“电脑工程师天天坐在电脑面前啊！”
马玉树：“什么电脑工程师，程序员而已。”
徐璐璐：“程序员干什么工作啊？”
马玉树：“写程序呗！”
徐璐璐：“写程序？写程序干什么？不修电脑吗？”
马玉树被问的哑口无言。
现在最郁闷的要算是朱智博了。周五大家又象往常一样在楼下的小饭店聚在一起喝酒，只是少了马玉树。喝着喝着，朱智博先喝多了，爬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完了完了，老子活不下去了！”朱智博边哭边拍着桌子。
杨建国赶快安慰朱智博，但是侯俊杰不慌不忙地叼着烟，象是开玩笑似地说：“又被这个社会逼疯一个。”只是大家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事能让一个男人哭成这样。最后朱智博擦了一把鼻涕说：“妈的，老子完了，养一个孩子到大学毕业需要50万，从今天开始起，老子要他妈的准备100万。”
侯俊杰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嘴里的烟顺势掉了出来。然后杨建国狠狠地掐了一下侯俊杰。
“你干嘛啊！掐的疼死我了！”侯俊杰大叫。
杨建国：“老大，男人不能掉烟啊！”
侯俊杰：“掉烟有什么讲就啊！”
杨建国：“‘烟’掉了啊！”
侯俊杰：“我靠这你也信。这死胖子也掉过烟，最后来个双响炮。”
人郁闷的时候不能喝酒，朱智博是没喝多少就喝高了，带着哭腔在干嚎，“老大啊！我养不起啊！”
“什么养起养不起的，我一个儿子两孙子都养的起，你老婆还有大半年才生呢，这半年挣两钱，也养得起。”侯俊杰开玩笑的说。
“我的儿子能跟你的猫崽子比嘛！”朱智博大吼道，明显，他是借着酒精来发泄心中的不满，“老子没钱，没房子，还要养老婆养孩子，妈的，老子一个月卖死卖活的才挣4000块，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啊，我和我老婆家从上往下排祖宗500代也没有一对双胞胎，今天老婆到医院去检查，医生告诉她是双胞胎。妈的，我老婆还提美的，还说什么独生子女太寂寞，有两个孩子能做个伴，可是我他妈的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啊！4000块钱养不起两孩子。我对不起我老婆啊！没有婚礼，没有钻戒，没有婚纱照我就把我老婆给整出孩子来了。我不是人啊！”
侯俊杰和杨建国两个人四目对视，说不出话来。要是放在平常人身上，这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可是放在朱智博身上，却成了巨大的压力。10分钟之后，一阵巨响的呼噜声响了起来。朱智博竟借着酒劲爬在桌子上睡着了。杨建国愁眉苦脸地说：“老大，这么大的一砣，咱俩怎么把他给整回去啊？”
“那也要整回去啊！以前我跟你小马哥整回过去一次。”然后侯俊杰和杨建国两个人把胖胖的朱智博给架了起来，“这胖子好象瘦了啊？”侯俊杰自言自语地说。
马玉树住了七天的院，终于出院了。医生警告他，应该锻炼身体了。如果经常锻炼，也不会得什么所谓的腰间盘突出。当然，真得了腰间盘突出也快跟残废差不多了，中国的医院就这样，没什么事写个巨大无比的病名吓唬吓唬你。马玉树用了医疗保险还花了一个月工资的住院费，还开了一大堆跌打膏药回家，当然如果再不锻炼，说不定什么时候腰痛还会再犯。
8月份很忙，又是一个纳期，朱智博的项目一部分要交付给客户。工期紧的要命，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公平的，客户永远都是上帝，这是一个软件外包公司的最基本的原则。总之一点，这和1945年以前一样，大连还是日本人的殖民地。
作为一个公司重要部门的部长，赵宇凡也比大家都要忙碌。天天晚上都要陪大家到12点才走。直到项目纳品的最后一天，大家半夜2点才陆续离开，因为第二天，客户就要从日本飞来，检验项目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连吃带玩加购物，因为大连的8月份比日本凉爽。
赵宇凡的脸色很难看，8月分的大热天，外面热的要死，办公室里的空调冷的要死，结果感冒了。本身精力就很差，又喝了很多的咖啡，整个人看上去脸皮苍白。
“你没事吧，不行别开车回去了。”侯俊杰对赵宇凡说了一句客套话。
“没事。”赵宇凡笑笑说，“天天都这么晚，早习惯了。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
“算了吧，你早点回去，反正我们打车也报销的。”
马玉树和杨建国12点左右就离开了，最后走的三个人只有赵宇凡，侯俊杰和朱智博。深夜2点，还有出租车在公司楼下耐心的等着客人，这个年代，什么职业挣点钱都不容易。
赵宇凡的QQ车和侯俊杰搭乘的出租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公司。大半夜的马路上也没什么车，但是赵宇凡车还是停在十字路口很耐心的等着红灯。绿灯亮了，出租车很快地冲过了路口，而赵宇凡的车还停在那没动地方。侯俊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冲着出租车司机大吼一声：“停车！”
出租车又拐回了十字路口，赵宇凡的车还是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侯俊杰下车走过去一看，赵宇凡竟然爬在方向盘上睡着了。侯俊杰怎么叫也叫不醒赵宇凡，一气之下拉开了车门把她拽了出来。
“我靠，她都烧成这样，还要开车！不怕撞个车毁人亡啊！”侯俊杰担心地说，然后他又从兜里掏出400块钱交给朱智博说：“你去叫个托车来，把车给托到公司门口的停车场，然后你再打车回家。我送她去医院。”
其实侯俊杰兜里就400多块钱。大票给了朱智博去托车，剩的零钱只能挂号了。大半夜的还不让用医保卡，也不能刷信用卡，侯俊杰被逼无奈只好从赵宇凡的手提包里翻钱包。赵宇凡的钱包里有一张照片插在里面，不过却是背面向上的，上面写着五个字：“证明给你看”侯俊杰把照片抽了出来一看，那是看上去只有20岁的赵宇凡和几个大学同学的合影。中间那个男孩子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帅气，赵宇凡就在他的旁边。但是侯俊杰凭着感觉猜出这个男孩子是一个日本人。“哼，这丫头片子还跟鬼子谈恋爱。”侯俊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把照片放了进去，从钱包里抽出200块钱去给赵宇凡交费。
赵宇凡打着点滴，迷迷糊糊的躺在门诊处的病房里，侯俊杰没有离开，坐在病床边上两眼盯着她，自言自语地对她说：“你都30岁了，过了年也31了，那么拼命干什么？跟那个小鬼子结婚算了。在这遭个什么罪？”
侯俊杰在医院里呆到早上七点，然后把马玉树叫来接班，自己准备去公司上班。在走出医院大门前，侯俊杰对着医院大厅的大镜子照了半天，自言自语的说：“NND，老子在成都的天府广场上一站，也是回头率提高的。妈的，在大连就不行了。女孩子怎么都不回头看我？”
9点半的时候，赵宇凡被护士给叫醒了，因为门诊的患者太多了，不能让赵宇凡占着床睡觉。赵宇凡很慌张的问马玉树：“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烧到39度，是老大……呃，不，是侯部长送你来的。”
“天哪！”赵宇凡飞快的冲出病房，对马玉树说：“快回公司，下午客户就要来了，项目可不能出差错啊！”
马玉树跟不上赵宇凡，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大姐啊，你别着急了，老大在公司忙呼呢。”
赵宇凡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公司，看见自己的车在公司停车场完好无损的停着，部门内部的事情也井井有条，心里放心了许多。这时侯俊杰递过一盒牛奶和一袋饼干给赵宇凡说：“你饿了吧，这个地方，穷山僻壤的，连个小卖铺都没有。将就吃点，一会该吃午饭了。”赵宇凡笑了笑，接过侯俊杰的饼干和牛奶，不知道侯俊杰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朱智博今天没有上班，昨天晚上折腾完以后，四点才回的家。最近朱智博为了多挣点，加了不少班，也骗了不少打车费。但是那一夜的折腾，再壮的朱智博也累的爬不起来了。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朱智博醒了，老婆就坐在自己旁边，很关心地对他说：“你真该减肥了，要不然的话，你就要得三高病了。”
“什么三高病啊？”
“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
“笑话，那都是老头老太太得的病，我30不到，能得那病？！”
“可是……”张晓梅很犹豫地说了一句：“我看网上说，干你们这一行有猝死的。”
“靠，你别吓我，我现在都瘦了20斤了，再瘦点，我就不到200斤了。”然后朱智博坐在床上左右晃腰地说：“通过努力工作来减肥，减到180斤！”
晚上，家里只有马玉树和杨建国。侯俊杰因为工作需要陪客户去吃饭了。在家睡了一天的朱智博跑到他们家里抽烟加聊天，讲的主要就健康问题。讲的马玉树后背直冒冷汗。“别吓我啊！我爸死于癌症啊。别告诉我癌症遗传啊！”
“那你去检查身体去啊！”杨建国劝他，“定期检查身体，检查下肝功吧。”
马玉树抱着一个枕头死死的不放，说：“告诉你们，别不信，我爸就是累死的，老子还没结婚呢？不想就这样没留个树种就挂了啊！”
杨建国也很郁闷地说，“我比半年前没毕业那时候，胖多了，估计胖了能有20斤。可能是不运动的关系吧，我在学校可是校排球队的运动员啊！”
朱智博哈哈大笑说：“我身上掉的肉全跑你身上去了，等我的肉都长你身上，你可以做相扑运动员了。”
晚上侯俊杰的饭吃的也很郁闷，赵宇凡和客户用日语叽哩呱啦地讲着，侯俊杰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是作为副部长，又必须在那里陪笑。还好侯俊杰群众基础比较好，每次这种情况都会拉上部门日语最厉害的员工。这次给侯俊杰当翻译的是金希哲。金希哲小声对侯俊杰讲：“你知道刚才那客户对赵部长说的什么吗？”
侯俊杰摇摇头。金希哲小声说：“那个鬼子要给赵部长介绍个男朋友，你猜赵部长跟他说什么？她说她要找就找中国男人，因为她和一个日本男友谈过恋爱，一年一后就分手了。”
“噢，你可真八卦啊！”侯俊杰想起了那张照片，并没有因为金希哲告诉他的事情而吃惊。
11点左右，侯俊杰回到了家里，疲惫地躺在床上，毕竟从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从肩膀到后背一阵阵的酸痛，尤其是后腰。最近他的腰也是在疼，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腰肌老损，还是因为肾虚，反正干了这一行的人，天天都在那里坐着，天天坐着也不舒服，久而久之腰部肌肉也会坐的僵住了。说不定公司一半人跑到那台满是灰尘的跑步机上跑两步，都会因为腰伤跑到医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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