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一场悄然而去

（1）开篇

写人写心。

借人写心。

金老如是。

（2）夏梦

2018年10月30日，金老去世。享年94岁。

我前段时间看了一个老片：《投奔怒海》。导演：许鞍华。监制：夏梦。片子是1982年拍的，这是夏梦成立青鸟电影公司的第一部影片。夏梦专门找了金庸来起电影名字。

夏梦给自己的电影公司起名叫：青鸟。青鸟是传说中西王母的使者。人间既不能相见，唯望在蓬莱仙山可以再见，但是蓬莱无路，只有靠青鸟传信。这不仅让我想起一首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夏梦，提起这个名字，我想金迷应该很熟悉这个名字。夏梦，2016年10月30日去世，享年83岁。她比他先走了一步。他和她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他们却做到了同月同日死。所以我说金老走的时候一定是微笑的。

他初见她时，他26岁，她17岁，惊为天人。

她于1955年快速嫁给了商人林葆诚，那年她22岁。第二年，也就是1956年，金庸也快速结婚。虽然朱玫一直支持金庸创业明报，经营困难时甚至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并为金庸生了二男二女，但他们婚姻存续了20年，最终却以离婚告终。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翠羽黄衫的霍青桐是她，翩若飞鸿的小龙女是她，明慧潇洒的郭襄也是她。就是因为夏梦喜欢穿青色、黄色、白色衣服。但是，就如同《倚天屠龙记》中所写：张三丰看着郭襄的遗书，可是，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是啊，百年之后，再相爱的人也无法再拥抱了。

之所以《一剪梅》经久不衰，并不是它的曲调多么优美多么中国风，而是它的词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饮食男女芸芸众生不明人所求而不敢所得：一剪寒梅 傲立雪中，只为 伊人飘香。爱我所爱 无怨无悔

爱我所爱，敢问世间几人可做到？

（3）红尘多可笑

有人问金老：人生该怎样度过？

金老答道：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这让我想起红楼梦最后的残章，宝玉一一辞别，仰天大笑：走了！走了！不用胡闹了！完了事了！

想想在大观园这个伊甸桃花源中，这群十三四岁的青春少男少女，他们杏帘在望、暖玉生香、共度西厢、海棠诗社、栊翠饮杯、举案齐眉、芦雪联诗、紫鹃试玉、寿宴群芳，那是何等的快乐，如今陋室空堂，衰草枯杨，蛛丝儿结满雕梁, 绿纱今又在蓬窗上，真是潸然泪下。

金老终究不是李碧华。李碧华简直把女人和爱情都写的死死的，即使两世为人，也逃不过宿命。所以李碧华一辈子都不见任何人，不接受任何采访，连电话采访都不能，给她稿费只能寄到固定的信箱中。网上关于她的任何照片都是假的，她是真的心死了。

而张爱玲笔下的女子虽也韧劲，不管是半生缘中的曼桢，还是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还是色戒中的王佳芝，虽然都历经百事，但仍然心中有那根情丝在。不像看李碧华的小说，就如同喝酒一样越喝心越冷。

金老终究也不是李碧华，虽然《天龙八部》他写了佛，《笑傲江湖》他写了道，但他出身浙江海宁百年翰林书香望族，他仍然摆脱不了儒家的根性，所以金老的小说都摆脱不了家国（如射雕的金辽蒙宋、天龙的契丹西夏大理、倚天的明朝元朝日月神教等等等等）。

但一部《鹿鼎记》终结了金庸的武侠生涯，嬉笑嗔骂皆拿来。金庸也如韦小宝一样：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　我只愿开心到老

前段时间看贾樟柯的电影《江湖儿女》，贾樟柯就说：叶倩文特别有90年代那种特有的江湖味道。我仔细一听，还真是：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4）沧海一声笑

有人问：你最喜欢金庸哪些影视作品的主题歌？我说我喜欢两部影视作品的主题歌：《笑傲江湖》《雪山飞狐》。

而《沧海一声笑》和上述的《笑红尘》恰恰都来自笑傲江湖。如果说《笑红尘》是金老一生侠义挥斥方遒的皮肉，那么《沧海一声笑》才是金老真正的精骨。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 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 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是啊，纷纷世事扰....。

也许只有像黄霑这样历尽世事见过天地见过生死别离见过大爱大恨见过众生的人，才能唱的这样肆无忌惮。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而此照片中的人都已经大多物是人非，谁和谁也都没有走到最终。

（5）追梦人

《追梦人》，《雪山飞狐》电视剧的片尾曲。这是罗大佑专门为三毛做的一首歌。

琼瑶、李碧华、张爱玲、严歌苓、三毛，这些女作家，我更喜欢三毛的作品。淡雅、如风一样自由。但三毛的现实生活却是如此的悲惨，第一任未婚夫还未结婚就过世，第二任丈夫荷西那么好，结婚七年却也溺水身亡。而十年之后，三毛也自缢身亡。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

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

前尘后世轮回中 谁在声音里徘徊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看我看一眼吧 莫让红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 永远的爱人

有人说你怎么还提起琼瑶了？琼瑶的作品多假啊。

是啊，现实已经够悲凉，为什么我们不能从小说中多追求一些真善美的精神世界？就如同我爱看青春版的金瓶梅：红楼梦，却不爱看大荤大俗的《金瓶梅》一样。禅宗说：大痴和大智慧皆可顿悟升华到彼岸，唯有半瓶子醋晃悠患得患失的芸芸众生才无法成佛。所以，看似艳词淫句的《金瓶梅》，实则菩萨心肠霹雳手段。你如果把《金瓶梅》的艳词淫句都抽去，你会发现这部小说非常悲凉。如果你再把这些艳词淫句加上你再重看一遍，你会发现更加悲凉，就如同红楼梦所言：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真是苦哇，阿弥陀佛。

而琼瑶的作品，却都是敢爱敢恨敢大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试问几人可做到？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曾经最掏心

所以最才开心曾经

（6）曾经最掏心所以最开心

说起雪山飞狐，胡斐到底爱谁？袁紫衣？苗若兰？程灵素？

金老的小说中有真正的两情相悦的爱情吗？

老一辈的林朝英王重阳、周伯通刘瑛姑、玄慈叶二娘、段延庆刀白凤、无崖子李秋水巫星云、谭公谭婆赵钱孙、钟万仇甘宝宝，新一辈的阿朱乔峰马夫人、阿紫游坦之、阿碧慕容复和王语嫣段誉木婉清、张无忌周芷若张敏蛛儿小昭、杨逍纪晓芙杨不悔殷梨亭、杨过小龙女郭襄张三丰...，谁不是虐情？谁人不苦？

你就说令狐冲不苦吗？看似一生逍遥，实则即使和任盈盈成婚，回华山看到小师妹的闺房，仍然心痛的不能自已。令狐冲真的爱任盈盈吗？也未必。令狐冲和任盈盈虽有洛阳竹巷学琴之遇，又有五霸冈同行，但终究还是任盈盈背令狐冲上少林救命之恩。

你就说张无忌不苦吗？看似四女同舟、天人齐福。但张无忌真的爱赵敏吗？也未必。只是赵敏放下郡主身份甚至背叛朝廷背叛民族背叛爹爹并且帮助张无忌多次解难。这多少也只是感动或感恩。其实张无忌一直爱的还是周芷若。倚天结尾，周芷若站在窗前，张无忌本来要给赵敏画眉的笔，手一颤，一支笔掉在了桌上。

就连杨过小龙女都未必是真正的两情相悦的爱情。他们都是一对世间无处可去的人儿。就连周伯通刘瑛姑也都未必是真正两情相悦的爱情，虽然周伯通在烧糊涂了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游坦之对阿紫是真爱，但阿紫要把自己双眼挖出来再还给游坦之，也不愿在死之前再欠他什么。林朝英对王重阳是真爱，林朝英甚至都给自己准备好了嫁衣、脂粉，但最终也还是幽死在活死人墓中。双方真爱的，在金老的书中都是一出现就死。比如虚竹的爹妈玄慈和叶二娘，比如铁尸铜尸陈玄风梅超风...。因为金庸自己，就是这样的命运。人说一遇杨过误终身，其实金庸与夏梦，又何尝不是呢？

是啊，你看红尘多可笑。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

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

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

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

一身的遭遇向谁诉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

繁华过后成一梦啊

附录：

《双眸粲粲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