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人第十三章

鸳鸯忍冬

（1）       冰淇凌是会流泪的——凌苍苍

林父死的那天，是在炎炎夏日。

那天，苍苍和林雨薇在教室里热得不行，匆匆跑到冷饮店去吃冰淇凌。

苍苍还记得她们一人点了一个香草冰激凌，静静坐在教室的最后面，一勺接一勺。

刺耳的蝉音就从树林里传了进来，传进人的焦躁的心里，更加酷热难耐。

陈警官就是在那个时候打进电话来的，苍苍看到林雨薇迟疑了一下才接，而且边走出了教室。苍苍以为又是来劝慰林雨薇去民警大队的，也没有怎么在意。

       直到林雨薇出去很久也没有进教室。苍苍拿起林雨薇放在桌子上的冰激凌，匆匆去找林雨薇。在走廊的尽头，苍苍看到了站在烈阳下的林雨薇。明明是在炎炎夏日，她却似乎冷一般，浑身都在颤抖，连嘴唇也发紫。那揪起的衣袖下，是那道深深的疤痕，刺目而惊心。

       那个时候的林雨薇，就像在烈日下曝晒的冰激凌。她的额角渗透着汗珠，嘴唇却倔强地紧紧抿着，也不开口说话。

       苍苍就那样陪着她，手中的冰激凌一直在流泪，然后顺着苍苍的指缝流下，一滴一滴流在地上，化成了一滩乳白的液体。

       似乎过了很久，长到苍苍以为那些蝉鸣嘶哑了一个世纪。苍苍看到林雨薇回过神，回头看着苍苍，在她的眼睛里，是闪烁着的迷离的泪光。

       “他死了。”

       就这样一句话，让苍苍却能深深地感受到林雨薇的悲伤。她的那些开朗和快乐下掩盖的不尽悲伤。

（2）       女人是善变的动物，只有有让她们改变的原因——凌苍苍

林雨薇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林父的葬礼很简单。一个犯过错的人，似乎连上帝也会嫌弃吧。苍苍看着林雨薇亲手将林父的尸体送进了太平间，就在关门的瞬间，苍苍仿佛看到了林父脸上的微笑。那也是一个受了痛苦和折磨的灵魂，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解脱吧。苍苍在心里默默祈祷。

       林父留给林雨薇的遗书也一同火化，林雨薇连一眼也没有看。也许看与不看，对于死人来说都不重要了。

       就那样，日子依然那样过，林雨薇却再也没有笑过。大三也结束了，时间打马而过。

       大四开学的时候，林雨薇说她决定做一个平凡的女人。林雨薇说到做到，不爱学习的林雨薇不再翘课了，不再上课睡觉了，不再找付宇了，不再和苍苍黏在一起了。她开始认真听课了，开始泡图书馆了。苍苍和林雨薇经常碰不上面。林雨薇的意愿是要做教师，去支持中国教育事业，所以她常常跑到教育系去听大师讲课，到后来连说话也全部是教育思想。每天背诵着沃尔夫冈的《教育科学的基本概念》，每天念着胡适鲁迅蔡元培陶行知。苍苍几乎要疯了，决定还是和她远离一些的好。等到有一天苍苍拿着一大堆的资料走在路上的时候，林雨薇开心地跑到她的面前，手里是她的教师资格证和实习表。

       苍苍替她感到开心，却也替她担忧。这个时节，林雨薇的爱情似乎也走到了顶端。居于高端就无法感受到在低处的温暖。高处不胜寒，跌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3）       爱情不是隐忍——凌苍苍

苍苍不记得付宇和林雨薇的最后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了。在付宇和她的电话日渐减少中，苍苍野暗自替她着急。

       林雨薇却并不着急，在她的爱情观念中，九年的马拉松足以杀死任何出轨的细胞。

       苍苍却不敢吱声。随着付宇的处女作《爱情鸟》首映，他凭他那张帅气俊美的脸获得了很多票房。这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在电影中的表现也很出色，这更加让那些怀春的少女喜欢。付宇的人气日渐上升，成为了当红小生。很快，他的首张专辑也出版了，红透了半边天。所有的杂志报纸都开始报道这个被星探挖掘的少年，随处可以看到关于他的海报。

忙碌的岁月里，林雨薇开始了她的实习生涯。她在北京某附中开始教语文，苍苍在北京某杂志社实习，和林雨薇还是时常见面，却很少提到付宇了。有一天，林雨薇在听到苏木云的小提琴曲的时候甚是兴奋，一直叫苍苍听那首曲子，决口不提付宇。苍苍在心底叹气，为了事业而忘记耕耘自己爱情的林雨薇有了心事。

有一天，苍苍在街上逛，看到了付宇。她看到那个男人牵着一个美丽的女孩进了一辆跑车，他们在车里热吻，随后开着车子离开，扬起一地的尘埃。

苍苍就那样站在那里，木然不动。苍苍记得那个窝在自己怀里诉说自己的爱恋的林雨薇。那个猛女，在说到自己八年爱情长跑的时候总是温顺得像个小猫。苍苍记得在他们四个去看文艺片的时候，林雨薇不小心睡着了，她的头突然向付宇的肩头倒了下去，像靠在一床温暖的被子上那样。

曾经苍苍多么羡慕她的感情，却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无奈苦笑。这样的爱情，大街上随处可见吧？鸳鸯忍冬，当纯真被所有的铅华洗净，剩下的是什么，只有各人自己清楚。只怕过不了诱惑那一关，最后，忍冬藤在诱惑之冬枯萎。

苍苍没有告诉林雨薇付宇的一切。她依然是那样的不在乎，活得自由自在。虽然眼底没有了笑容，仍然如鱼得水。每日的生活除了教书就是享受。苍苍去过她的宿舍，看到她做的各种好吃的，不由得感叹，果然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在不经意间提到付宇时，林雨薇却轻轻避开。只是淡淡地说：偶尔打打电话。他很忙，没有时间。苍苍也不点破。

（4）       玻璃爱情难熬，一碰就碎——凌苍苍

林雨薇的爱情结束在大四的那个冬天。那个时候，付宇的贺岁片杀青，他将苍苍和林雨薇叫出去吃饭。

       在酒吧里，来了很多奇怪的人，那些人都是付宇的朋友。付宇多喝了几杯，开始高谈阔论。

       “我的手下有好几个大学生，连英文都不行呢。中国的教育制度不知道怎么搞的，花了纳税人的钱，教育出来的全是一帮垃圾人才。我老板只读过几年书，拍他马屁的全是大学生。那些所谓的影院的毕业生，还不是要靠跟男人上床来向上爬？我在这一行看得太多了。”

       林雨薇首先沉不住气：“并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是这样的，你不要一竿子打死所有的人！”

       付宇竟然站了起来，指着林雨薇：“雨薇，你毕业后打算一个月赚多少钱？”

       林雨薇和苍苍都抬起头看着他，林雨薇板着脸，没有回答。

       “一个月最多不过一万吧？所有的人都看着雨薇，她难堪地低下了头。付宇没有管她，继续说着：“我的手下的助理，只要勤快些的，一个月我至少也会给他三万。”

       “付宇，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金钱的！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理想！”

       付宇笑了起来：“难道那些爬男人的床的人就没有理想吗？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说中国教育制度太失败了。”

       苍苍白了付宇一眼，终于开口：“你这样说很过分啊。你别忘了，雨薇也是教师，你批评中国教育，不就是在批评雨薇吗？”

       “所以我就说要她别教书了嘛。好好做个全职太太不好吗？没有那么辛苦，我又不缺钱花！”

       林雨薇把头压得低低的，她觉得太羞耻了。身边的人的嘲弄让她心里难过极了，不是因为被嘲弄，而是她已经看不清付宇了。她不敢再看身边的人，这个人已经变了，仿佛不是她所认识的。他已经被娱乐圈那个大染缸染花了。

       她不等付宇酒醒，就径自带着苍苍离开。

（5）      似忍冬藤的隐忍，爱情忍不过寒冬，错过了长满青藤的时节。却让大爱栖落这一株智慧

之藤，结出最初的味道。——凌苍苍

林雨薇最后一次见到付宇，是在机场。

那个时候，她签了一份五年的合同，她决定去云南山区支教。

苍苍送林雨薇去机场，在机场她们看到了付宇，那个俊美的少年，走到哪里都有一群

少女把他重重围住。就在那些疯狂的歌迷和影迷尖叫着“付宇”的时候，林雨薇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走过，头也不回。

       苍苍看着那个倔强而孤独的少女，和那个满脸笑意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有谁知道他是她的青春梦里人？他们曾经一起干过许多小小的坏事。那些只属于他们的年少的糜烂与甜蜜的堕落，是成长里最灿烂的回忆。只是他已经离开，走在一条离她越来越远的路上，或许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两年后的寒冬，苍苍抚去尘埃，拾捡曾经的记忆。她跑到云南去看林雨薇。那个冬天异常的漫长而严寒。因为坐了近三个小时的公交车颠簸在城市与郊县之间的那条并不平坦的道路上，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全身早已冻透，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那个初冬的日子，她终于看到了林雨薇的支教生活。在那个简陋的教室，林雨薇穿着朴素的村民服装，为一群土地般朴实、玉米粒般饱满的农村孩子们讲解课文。看着他们红润粗糙的笑脸，即使晕车寒冷，苍苍觉得都可以承受。见面甚至来不及寒暄，林雨薇又去给孩子们上课。
       那是一所有着很大的土操场、两大排平房的学校，冬天里，教室里还要靠炉子取暖，每当下午上课时，因为炉火已经熄灭，无论老师和学生都要穿着厚重的棉衣才可以上课的。可是，她的心却是安宁而快乐的。
       林雨薇要教孩子学习朱自清的《春》，林雨薇笑着问他们，春风可以比作是母亲抚摸着的手，还可以比作什么。一个粗大的声音响起：像老师您温柔的声音。那时，林雨薇一愣，看向着说出这个答案的孩子望去，那是个平时特别淘气男孩子，可是，那时，他用很是得意的眼光看着林雨薇，苍苍觉得他是可爱的，学生们用热烈的掌声来奖励这个孩子说出来的美好的答案，接着，另一个答案也产生了：像老师美丽的笑脸。 是的，面对着这群质朴的孩子，苍苍不能不笑。
    作文里，他们用歪歪斜斜的文字写着：林老师，您就是从城里飞来的金凤凰，给我们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
    放学时，苍苍陪着林雨薇从学校大门走出后，听到身后传来的大喊声：美丽的语文老师再见。
    林雨薇不回头，可是，棉围巾围裹着的脸上已经开出了快乐的花朵。

　苍苍觉得，她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忍冬的意义，似忍冬藤的隐忍，爱情忍不过寒冬，错过了长满青藤的时节。却让大爱和悲悯栖落这一株智慧之藤，结出最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