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企图接近上帝 语言学的诠释

人类很自以为是，总想同上帝一样。先是偷吃禁果被上帝撵出伊甸园，后又想造通天塔接近上帝而被搞乱了语言。但是，人类并未放弃接近上帝的追求：整个西方的科技史就是制造机器以取代人（仿佛重复上帝造人的过程）。Turing的理想是教会机器理解并使用自然语言，能像人一样思考或推理，所谓的“Turing Test”成了人工智能的标准。Penrose在《皇帝新脑》中谨慎的观点无疑是对“强人工智能者”的善意的提醒。
人类惯用的伎俩是宣称某某是“科学的”，“科学”甚至成了商人炒作不可缺少的一道作料。让我们撕下“科学”的假面，看看她的真面目吧。哥白尼的“日心说”并不比托勒密的“地心说”更“科学”，它们的区别只在于参照系的选择不同从而导致了描述复杂性的不同。如果你不怕麻烦，选择哪个都行(甚至月亮)，因为它们的描述能力是一样的。诸如此类的史实很多，概而言之，除了接受波普尔定义的“科学”之外，人类总是从实用的角度出发去选择“科学”的学说，描述复杂性较小的首先被看中。问题还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诸多形式化系统的描述能力如何？
描述能力相同的形式化系统有哪些？
其中，哪些系统的复杂性小到可以接受的程度？
在描述能力和描述复杂性的总代价的权衡中选择哪个理论？
所以，一个理论被接受需要多方面的论证。人类费了这么多的努力，能做好的有多少？Klein在《数学：确定性的丧失》一书中，强烈地批评了把数学视为真正严格确定的“科学”的错误观点。数学不是对自然规律的描述，逻辑也不是对人类思维规律的刻画，仅仅因为好用（即比其他描述更“科学”一点点），才被人们奉为神圣不可侵的东西。

本世纪初，数学完美大厦的包工头——Hilbert的美梦被天才Godel的一句话（Godel不完全性定理）彻底击碎，这栋大厦谁也甭想建起来，历史似乎在重复着通天塔的故事。那么语言学呢？Chomsky说人脑里有部“泛语法”，后天论者说“没有”，这样的争论有什么意义？我们都不是上帝，人类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假设上帝可能喜欢用“奥卡姆剃刀”。为局部地形式化自然语言，Montague提出了“Montague语法”，集范畴语法和转换生成语法之大成，同时该语法之复杂也让语言学家纷纷远之。Montague很清楚，他的理论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语言的形式化是对人类最高智慧的挑战，因此Montague抬出数学为之助威，岂不知数学的能力有限担不起这一重任（自己还有一身的麻烦呢）。

语言学没有终极的理论，哪种理论“好用”就选哪种，不该分什么数学的或是统计的（经验的）。人毕竟是人，别企图接近上帝。“我敬畏你，上帝！我试图按照你的意愿生活和思维”，我们在寻找和体会上帝的意愿，但不敢奢望自己找到了。谦卑吧，人类！人毕竟是人。只有谦卑了，才不会有“不存在永恒真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论断（人不配谈论“永恒”，“永恒”是上帝的词汇；人奢谈“永恒”只能造出悖论——“不存在永恒的真理”是不是永恒的真理？）。还有“无限”，“永远”之类的词，最好不说。克罗耐克说“上帝创造了自然数，其他都是人的工作”，Cantor企图偷窥上帝的“无限”，他疯了，死在疯人院里。大数学家Poincare坚决否定“实无穷”的存在。Kant在《纯粹理性批判》的开篇，就提出解决一个问题首先必须讨论这一问题能否得到解决，数学分支“证明论”应了康德的观点。现在,计算语言学面临这样的问题：

语言能否被形式化？
若不能，局部可形式化的范围能否确定？
若不能，对语言的认识只能依靠经验了
Turing认为语言是人工智能的突破口，也是最大的绊脚石。是啊，语言是上帝赋予的，其中的玄机岂是人能理解的了的。所以，别企图揭示任何语言的真实规律，我们仅能够去猜上帝的本意，至于某某某说他的理论是语言的终极理论的话，权当是痴人说梦吧。Chomsky没有必要做这么一个假设，有没有“泛语法”只有上帝知道，人类的自然语言毕竟是上帝赋予的。语言与思维的联系如此紧密，泛涉及语言的理论都不可避免地与思维的话题联系上。从某种角度可以说，研究语言就是研究人类自身的思维。如果不界定理论的范围，很可能会出现“自指”现象（《GEB》一书对自然语言的自指有很好的讨论,这本书主要探讨哥德尔的不完全性定理。对啦，哥德尔的后半生是在孤独中度过的。他的许多惊人的发现都被历史尘封。爱因斯坦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时常常故意推迟下班为的是能同哥德尔一道回家，同他讨论哲学问题。哥德尔是“爱因斯坦奖”的第一位获得者。哥德尔晚年得了厌食症，活活饿死）。

对于人，经验到逻辑命题没有一个安全的通道。对于上帝，或许“猪不会飞”是一个永真的命题(上帝当初造猪的时候就没赋予它会飞的属性)。

人需要“可能世界”来确保“猪不会飞”在某个解释下是真的。在童话里，猪或许会飞，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现实经验中“猪不会飞”的理解(用逻辑命题陈述经验本来就是偷懒的做法)。可靠的说法是“就我的个人经验而言，我认为猪至少是目前还不会飞”。够烦的……

“飞”这一属性属不属于全体的猪，从“猪”这一词中是看不出的。譬如燕子，没有人说“飞燕子”。假如上帝突发奇想，令所有的猪从现在开始飞翔，人类依然会称之为猪，只不过猪的属性要加上一个“会飞”。

这种由经验得到的逻辑命题的不可证性类似于命题“pi中存在着连续9个7”，这个命题对于人而言是超乎其能力之外的(对于上帝，结果会是怎样，我不知道)。有时候想想怪可笑的，可构造性是否就是衡量人的认识能力的极限的标准呢？

“说人话做人事”对人类该是何等重要的啊……

“别企图接近上帝”。我们只能言说我们知道的，对那些永远不能言说的“言说”沉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