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思昊鹏和博动科技

本人是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曾经在凯思昊鹏和博动科技供职。
　　 本人首先做一些解释，这篇文章并不是什么揭密文章，只是将我所知道的有关事实写下来而已。这三家公司是有着某些联系的，2004年底，凯思昊鹏将手机业务分离，成立博动科技公司，2006年底台湾联发科技收购了博动科技，改称为联发博动科技公司。
　　 凯思昊鹏全称为：中国科学院软件工程中心，北京凯思昊鹏软件工程技术有限公司。这是中科院软件所转制成立的公司，公司的主营业务是“Hopen嵌入式操作系统”，也负责为惠普公司进行打印机的测试工作。Hopen操作系统最早应用于机顶盒，后来公司开始为联想公司的掌上电脑提供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在2002年的时候，公司开始将Hopen操作系统应用于手机之上，同时也应用于网络计算机，昊鹏公司有一个网络计算机部门。2002年底，熊猫电子推出过一款由周迅代言的手机：易美98，这款产品就是昊鹏公司和国电未来公司（好像是，记不清楚了）联合为熊猫电子设计的，昊鹏公司负责提供操作系统和一部分应用软件，国电未来公司负责开发剩余部分的软件。大家可以在昊鹏公司的网站上找到这款手机的介绍。自此，Hopen操作系统开始正式进入手机领域。易美98的项目负责人苏晓峰曾经说过，做手机的目的就是为Hopen OS找一个出路，因为当时的PDA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事情的发展有时候是难以预料的。2003年到2004年初，又有十余款采用Hopen操作系统的手机成功上市，其中包括联想和NEC的几款机型（大家可以在昊鹏公司的网站上看到相关介绍），基本上是昊鹏公司提供操作系统和部分应用软件，其它公司提供剩余的软件，最后手机打上联想或者NEC的牌子。公司的这些成就最终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叫张朴，清华大学毕业，是个商人。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人是从昊鹏公司出来的，他自称在昊鹏公司的时候是负责写kernel的人，不过据知情人透露，公司的副总工程师曾经私下说，他的kernel写得实在是不怎么样。这个人和凯思昊鹏公司的老总，中科院院士钟锡昌关系很好，张朴自称他们是忘年交。在2004年底的时候，公司手机部门所有人员开会，会上张朴向大家宣布了消息：昊鹏公司将手机业务分离，成立了新的公司，名字叫昊鹏天翔，投资人是张朴和另一个叫郝康的商人，张朴是董事长，郝康，高悦，田园是副董事长。会议之上，张朴为大家描绘了美妙的前景。2004年12月31号，我们手机部门的人员签订了新的合同，公司的名字是昊鹏天翔，我现在还保留着那份合同。这其中有一个插曲，我们是先签的合同，然后才知道自己的工资是多少，现在想起来，真是够傻的。2004年春节过后，我们来到了新的办公地点：锦秋国际大厦。领导给我们开会的时候告诉我们新公司的名字其实并不叫昊鹏天翔，而叫北京博动科技有限公司（Pollex），合同上写的是昊鹏天翔，突然变成博动科技，这其中的奥妙我们可是不得而知的。在会上，领导告诉我们，Hopen操作系统的版权仍然属于凯思昊鹏公司，不过我们必须将目前代码中，文档中所有的昊鹏字样的文字，比如昊鹏、Hopen替换成Pollex。这些代码包括文件系统，协议栈，窗口，应用等等大概上百万行源代码，这些源代码原来的所有者是凯思昊鹏公司，是国有企业，现在变成了博动科技，是私人企业。博动科技购买了相应的版权了吗？我不知道，或者买了，或者没有买，不过在中国很多事情很难说。比如说凯思昊鹏是中科院的下属公司吧，应该尊重知识产权，可是实际上呢，除了操作系统和办公软件是正版的以外，剩余的应用软件，比如绘图软件等等，用的是盗版软件，而公司领导是知道这种情况的。
　　 现在说一说博动科技吧，公司成立之初，原来属于凯思昊鹏的项目全部顺延到博动科技，由这边的人员继续开发。不久之后的一天，张朴兴高采烈的召集大家开会，会上他宣布，公司获得了4家风险投资商的风险投资，其中包括英特尔，三星，亚洲富豪（好像是），还有一家我忘了。会上他志得意满的说，本来西门子公司也要投资来着，但是他们要求有一个董事的席位，结果被我给踢出去了。公司前景很好，大家好好干，12楼的人主要负责智能手机，11楼的人则专攻低端手机，我们的最终目标是纳斯达克，总监级别的人都有股票的，都锁在香港的保险箱里……于是我们大家捋胳膊，挽袖子，回去拼命干活了。可是由于我们项目管理水平的限制，低端手机的项目遭遇了失败，公司推出的demo未能打动客户，博动科技公司不得不退出了低端手机的领域。项目失败之后，11楼的兄弟过了一段十分不爽的日子，中秋节到了，12楼的兄弟每人都有一盒月饼，大家出去一块去吃巴西烤肉，而11楼的兄弟，则啥也没有。为什么呢，因为12楼的兄弟拿到了钱。原来2005年初的时候，有一家芬兰公司Benefon找到博动科技，希望博动科技为他们公司开发一款手机，就是说希望博动科技提供一套整体解决方案。要说这Benefon可是一家老牌手机公司了，在欧洲也算是有影响的一家手机企业，据说股价最高的时候到过20几欧元，当然现在时过境迁，股价只有几块钱了，公司也到了破产的边缘。为什么差的那么厉害呢，我特地上网查了一下Benefon的产品，我发现这家公司上一次推出手机产品是在2000年了，也就是说，这家公司5年都没有推出新产品了，能够撑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这家公司到中国来考察，最终选择了博动科技为他们的Twig手机提供整体解决方案，由于6月份的demo顺利推出并且达到了客户Benefon的要求，Benefon公司支付给博动科技50万欧元的开发费用，并承诺，手机通过FTA测试之后，还有一笔开发费用。这50万欧元可是有史以来我们收到的最大一笔开发费用了，事后我们才知道，这笔钱是Benefon公司借的。当然，不管怎么说反正是钱到手了，我管你是怎么来的呢。接下来的几个月12楼的人可惨了，由于我们公司以前推出的手机都是和别的公司合作推出的，我们应用层的软件构架不是很好，经验也不足，再加上Benefon公司提出了N多功能需求，要求手机功能和界面向Nokia的智能手机看齐，而且还时不时地修改功能定义，这可把我们给害惨了，加班加点的干，没日没夜的写，软件工程师不够用了硬件工程师上（硬件工程师做软件！），硬件工程师不够用了测试工程师上（测试的人也去作软件？），结果是怎么样的闭着眼也能猜出来，bug不成堆，成山！有一次部门开会，副总裁来了，他说Benefon来邮件质问，已经使用了外交上最严厉的词语，随后他把邮件转发给了我们，具体内容我记不住了，只记得其中有一句话印象特深刻：too many many bug……这回12楼的人倒霉了，从8月份开始，每天早上8点半到9点上班，公司要求每个人晚上8点以后下班，周六正常上班！一直到过春节，都是这种作息安排，而且没有加班费。到了9月份，Benefon公司派来几个员工协助我们解决问题，因为按照时间表，我们的手机应该在10月份通过FTA测试，11月份项目验收，12月份赶在圣诞节前在欧洲上市，大捞他一笔，可是那个时候我们的bug总数是在几百个，每个人的压力都非常非常大。领导曾经要求Benefon的工程师在周六的时候也来加班，协助我们解决问题，可是要说这欧洲人就是有意思，他们Benefon公司都快破产了，你猜怎么着，这帮人琢磨了半天竟然要我们总监周六带他们去爬长城！当然必须承认，我们的软件还是存在很多问题的，尤其是我们公司并没有作过整体解决方案，以前曾经推出过整体解决方案，但是最终都没有上市，我们的经验还很不足。再加上那个时候12楼的部门持续动荡，从8月份开始每个月平均都有两个员工辞职，Benefon的工程师也不是瞎子，本来这个软件的负责人是张三，过了几天张三不来了，改李四负责了，过了几天王五也不见了，他们肯定也会向总部通报情况。终于在12月份的时候，Benefon公司的一个高级主管来到了北京，来考察这个项目的具体进展情况，并最终决定这个项目的生死。在一次会议上，这个芬兰人气急败坏的对我们说：你们cheat了我们……，当然，我当时不在现场，是事后有人告诉我的。可是骂归骂，项目难道不做了？那50万欧元岂不是打水漂了！Benefon公司也没辙，据说他们公司很多人都买了公司的股票，就指着这个项目了，他们希望手机一上市，股价可以升起来，好赚一笔呢。痛苦的日子直到2006年2月份左右才告结束，那时候的版本终于通过FTA测试，并且得到了Benefon公司的认可。可是博动科技为了这个项目损失了很多人，智能手机部门三十多人的开发队伍，有多一半的开发人员离开了公司，其中90％是在公司工作两年以上的有丰富开发经验的老员工，6个硬件工程师只剩下一个，三个部门经理陆续离职。最后2006年6月份的时候，部门总监也离职而去，整个智能手机部门消失了！继续说Benefon公司的Twig手机，软件没有问题了，手机也准备好了，但是却没有立即上市，我的看法是，1.欧洲的销售旺季已经过去了。2.这个手机没有任何的卖点！这个手机没有摄像头，没有视频功能，屏幕不大，不是专门的音乐手机，外观也不出众，你有的功能，别的手机全有，你都五年没有出产品了，消费者凭什么相信你，你的手机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没有！所以Benefon公司决定在手机中加入GPS功能，他们在俄罗斯找了一家GPS厂商，希望把GPS功能加入到手机中去。但是Benefon公司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据说他们找到的那家公司根本就没有嵌入式开发的经验，结果就是项目又拖了几个月，在2006年的6月份左右，这款历经磨难的手机才最终上市销售，售价549欧元。几个月之后，博动科技公司高调宣布，芬兰Benefon公司向博动科技公司购买了全套系统软件的使用授权，说这将有利于Benefon公司在今后的日子里开发新的手机……诸如此类，不过此举在我看来表示Benefon公司已经对博动科技的开发能力彻底失去信心，他们希望拿到一套代码，自己去开发维护，或者找人去开发维护。不过说实在的，那套代码的质量估计不怎么样，代码中补丁一层落一层，一个应用最多有三四个人经手，大家又没有写注释的习惯，有些人写的还是中文注释，这很难维护。我们看到Benefon公司从2006年6月份推出Twig手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款新的手机发布，我真希望他们这笔钱可别白花了。现在说说我所知道的11楼的情况，虽说11楼部门的项目失败了，可是公司交给他们一项重要的任务，打造一个全新的软件平台Opan，这个平台倒是顺利做成了，公司高调发布，不过现在看来，公司有炒作的用意在里边，因为实际使用这种平台的产品很少。到了2006年的时候，博动科技就开始寻求被收购了，开始张朴打算把公司卖给一家日本公司，但是人家嫌他要价太高，结果没有成交。最终2006年底的时候，张扑把博动科技卖给了MTK，就是联发科技。博动科技成为联发科技在北京的子公司。至此，Hopen嵌入式操作系统的彻底走向没落。
　　 现在回头看看昊鹏公司，手机业务分离了，原来的网络计算机部门由于业务萎缩，转型失败最终在2005年解散了，只剩下打印机测试业务和Hopen操作系统。在2005年的时候有几款Hopen操作系统的手机上市，而到了2006年的时候，只在6月份有一款Benefon的Twig手机上市（其实Benefon的手机主要是在2005年研发的），也就是说从2006年7月到2007年8月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一款采用Hopen操作系统的手机上市。Hopen操作系统面临着被市场淘汰的境地。如果当初那些手机部门的人不被分离出去，那么Hopen操作系统应该说还是有希望的，至少可以再推出几款手机来，可是现在……Hopen操作系统只能生活在实验室里。我们底层的普通员工曾经私下里面讨论过，我们都觉得当初张朴成立这家公司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把它卖掉。张朴是个商人，而商人就认钱，他这么干无可厚非，可是他这么一干，最终倒霉的，是凯思昊鹏公司，原来的凯思昊鹏公司，有人员，有技术；而现在的凯思昊鹏公司呢，原来公司的的总工程师，副总工程师，设计操作系统的骨干人员，基本上都被弄到了博动科技，所以现在凯思昊鹏什么都没有了。虽然Hopen操作系统还在不断的获得国家奖项，但是没有厂商使用，奖项再多又有什么用呢？Hopen嵌入式操作系统仅仅在手机市场中存在了四年左右就归于沉寂了。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凯思昊鹏，博动科技，联发博动科技的事情。现在国产手机日子不好过，Design House的日子也不好过，有很多人在指责MTK公司，我感觉到十分惋惜和无奈，不过我是在为Hopen操作系统而惋惜，为凯思昊鹏的那些开发人员而无奈。Hopen操作系统并不差，是我们国人自己研发的，凯思昊鹏开发人员的水平也是一流的，可是到头来都成了利益和资本的牺牲品。
　　
　　 这里顺便提一下昊鹏公司NC领域的尝试，说明一点进入这个领域是因为最开始这是一个国家项目。NC，简称网络计算机，就是使用一个PC Server带几十个系统终端，那个系统终端就是一个类似于机顶盒的东西，里面只有CPU，主板，内存，没有硬盘和光驱。终端启动之后会自动访问PC Server，PC Server可以为终端提供窗口服务，让终端完成一些简单的操作。使用这种系统的最大好处就是维护比较省事，终端也比较皮实，因为没有硬盘和光驱嘛，但是这种系统不好的地方就是成本没有什么优势。比如一个终端的成本要1000元左右，还要配上液晶显示器，鼠标和键盘，这和一个低端一点的电脑相比没有太大的价格优势。有人说显示器可以用CRT的啊，不必非要液晶的啊，这里我说一点，由于那个时候的技术限制，CRT显示器在连接终端的时候，刷新率只能达到60赫兹，所以应用在学校的时候，必须使用液晶显示器。再加上如果使用这套系统的话，还需要购买一台高性能服务器（两三万左右）和微软的软件终端授权，Hopen操作系统使用授权。所以加起来的总成本不是非常有优势的。而昊鹏公司则几乎没有什么赚头，因为一台终端的licence费用只有大概50元，一个学校如果有60台终端的话，昊鹏公司只能收到3000元的费用，由此可见，只有当大规模推广的时候，昊鹏公司才有的赚。最早的时候这套系统由国家出面（或者说出钱）进行推广，凯思昊鹏提供操作系统，国永提供终端，中软负责集成，2003年初的时候应用到了国家图书馆，101中学，北京八中等等几个地方。2004年又有了一些发展，但是再往后，就没有什么后文了，这种系统并没有大规模的应用到其它部分了。我的估计，政府只是希望起一个头，余下的推动工作由企业自己完成。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北京市的大部分学校都有了自己的机房，谁愿意再换成NC呢？要推广只能向农村发展，可是农村学校购买NC系统并不划算；而政府机构才不会使用它呢。所以硬件公司挣不到钱，软件公司也挣不到钱，NC业务的前景变得非常暗淡。2005年的时候，昊鹏公司为了挽救NC业务（也可以说是自救，因为NC业务是当时公司的主营业务），曾经想向车载电子方向发展，可是没有成功，没有什么成功的产品出来，最后，可能在2005年的第三季度（具体时间我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在博动科技公司），昊鹏公司解散了NC部门，让NC部门的员工自谋出路。


注释:
不用再骂张朴这一帮人了,他们在履行商人的职责.纯粹的问题就是hopen的领导层出了问题.从2003年年会上钟锡昌对手机一边倒的态度就说明管理层已经走向了死亡.我至今仍不清楚在这次收购中损失了多少国有资产. 但还要说明的是,在2003年加入手机开发的同事,无论你现在是在 HOPEN, MTK,MOTO,NOKIA,SONY ECRISSION 还是从德信,中电赛龙离职的人,你们从一开始选择手机就选择了死亡! 我们应该拥有自己的自由, challenge 高悦,奉旭辉,田原,丁未,苏晓峰,许晶, 顾玉良,乃至我们曾经的王总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