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中国经济（第七部分）

2020年中国经济走势和政策建议

祝宝良 ∗

摘　要： 　2019年以来，我国经济增速延续2018年以来的走势逐季回

落，但就业总体平稳，物价总水平温和，结构不断优化，全

年经济增长预计为6 􀆰 1% ，经济总体上运行在合理区间。2020

年，国际政治经济环境依然严峻复杂，世界经济低迷不振，

中美经贸摩擦影响进一步显现，我国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建

议把2020年的经济增长目标定为6% 左右，物价控制在3% 左

右。我国应要继续坚持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以供给侧结构

性改革为主线，继续实施宏观调控逆周期调节，深化对外开

放，加快国企、土地、财税、金融、市场准入等重点领域改

革，切实改善营商环境，激发微观主体活力，保持经济持续

健康发展。

关键词： 　经济形势　中美贸易摩擦　经济展望　宏观调控政策

一　经济基本运行在合理区间

２０１９ 年 ， 在全球经济下行 、 中美经贸摩擦升级的背景下 ， 我国坚持稳

中求进工作总基调 ， 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 ， 实施宏观调控逆周期调

节 ， 大力度减税降费 ， 大幅度增加地方专项债规模 ， 加大金融对实体经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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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宝良 ， 国家信息中心首席经济学家 、 研究员 ， 主要研究方向为数量经济 。 经济蓝皮书

支持力度 ， 着力稳就业 、 稳金融 、 稳外贸 、 稳外资 、 稳投资 、 稳预期 ， 尽管

经济增速逐季回落 ， 但经济总体运行在合理区间 。

（一）宏观经济等主要指标基本稳定

经济增长指标 、 就业指标 、 物价总水平指标 、 国际收支指标 、 金融稳定

指标等主要经济指标基本运行在调控目标之内 ， 显示总体经济基本稳定 。

２０１９ 年前三季度 ， 我国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 ６􀆰 ２％ 。 其中 ， 第一季度增长

６􀆰 ４％ ， 第二季度增长 ６􀆰 ２％ ， 第三季度增长 ６􀆰 ０％ 。 预计第四季度增长 ６％

左右 ， 全年经济增长 ６􀆰 １％ 左右 ， 可以实现 ６％ ～ ６􀆰 ５％ 的目标 。 前三季度 ，

全国城镇新增就业 １０９７ 万人 ， 已完成全年目标任务 １１００ 万人的 ９９􀆰 ７％ 。 ９

月 ， 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 ５􀆰 ２％ 。 第三季度末 ， 农村外出务工劳动力总量

１８３３６ 万人 ， 比上年同期增加 ２０１ 万人 ， 增长 １􀆰 １％ 。 前三季度 ， 居民消费

价格指数同比上涨 ２􀆰 ５％ ， 预计全年在 ２􀆰 ７％ 左右 ， 完全能实现 ３％ 以内的

调控目标 。 国际收支基本平衡 ， 外汇储备保持稳定 ， 人民币汇率在兑美元破

７ 后基本稳定 。 金融风险得到有效防控 ， 及时处置一些金融机构的问题 ， 银

行不良率有所下降 。

（二）经济结构有所改善

２０１９ 年前三季度 ， 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 ５４􀆰 ０％ ，

比上年同期提高 ０􀆰 ６ 个百分点 ； 规模以上工业中战略性新兴产业和高技术产

业保持快速增长 。 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 ２２８８２ 元 ， 同比名义增长

８􀆰 ８％ ， 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 ６􀆰 １％ ， 与经济增长基本同步 。 城乡居民人

均可支配收入比值为 ２􀆰 ７５， 比上年同期缩小 ０􀆰 ０３ 个点 。 重大区域战略稳

步推进 ， 区域协调联动发展的新格局正在形成 。 生态文明建设取得成效 ，

前三季度 ， 天然气 、 水电 、 核电 、 风电等清洁能源消费量占能源消费总量

的比重比上年同期提高 １􀆰 ２ 个百分点 ， 单位国内生产总值能耗同比下降

２􀆰 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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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内需相对疲软

在 ２０１９ 年前三季度 ６􀆰 ２％ 的经济增长中 ， 消费拉动 ３􀆰 ８ 个百分点 ， 投资

拉动 １􀆰 ２ 个百分点 ， 净出口拉动 １􀆰 ２ 个百分点 。 也就是说包括投资和消费在

内的内需拉动经济增长 ５ 个百分点 ， 内需对经济的作用相对于前几年明显减

小 。 投资从 ２０１８ 年 ７ 月跌入低谷以来增长乏力 ， ２０１９ 年 ５ 月增长再次减缓 ，

突出表现为制造业投资低迷不振 ， 基建投资增长明显低于预期 ， 满足老百姓

美好生活需求的公共设施投资出现负增长 。 汽车 、 家电 、 家具 、 珠宝等耐用

消费品增长明显减慢 。 出口下降叠加内需不足 ， 进口增速下降较快 ， 出现了

衰退性贸易顺差 ， 支撑了经济增长 。

（四）物价走势出现分化

由于需求相对不足 ， 工业企业产能利用率不高 ， 离 ８２％ 左右的合意水

平相差较大 ， 工业品供过于求的问题再度凸显 。 ２０１９ 年 １ ～ ９ 月 ， 全国工业

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同比下降 ４􀆰 ０ 个百分点 ， 预计全年出现负增长 。 ２０１８

年 １１ 月以来的工业品价格下跌与 ２０１２ 年 ３ 月至 ２０１６ 年 ９ 月不同 ， 那一轮

工业品价格下跌主要由产能过剩造成 ， 社会需求包括居民消费需求基本正

常 。 经过了 ２０１６ ～ ２０１８ 年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 去产能工作取得阶段性成

果 ， ２０１８ 年 １１ 月以来的工业品价格下跌主要表现为需求不足 。 与此同时 ，

受猪瘟和环保因素影响 ， 猪肉价格从 ２０１９ 年初以来持续上涨 ， 带动禽肉类

价格上涨并推动居民消费价格涨幅提高 ， 预计 ２０１９ 年第四季度 ， 居民消费价

格指数会突破 ３％ 。 但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后的核心居民消费价格上涨幅度低

于 ２％ 。 居民消费价格上涨是由供给冲击造成的 ， 具有显著的结构性特征 ， 并

掩盖了社会总需求不足的矛盾 。

二　我国经济发展需要关注的主要矛盾和问题

我国需求走弱既有外部原因也有内部原因 ， 既有周期性原因也有结构性

３４０ 经济蓝皮书

和体制性原因 。

一是企业活力不足 ， 部分企业处于 “ 苦熬 ” 阶段 。 目前 ， 民间投资和

制造业投资增速仍然低于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增速 ， 反映出民营企业预期不

稳 、 信心不足 。 ２０１８ 年 ， 我国出现了民营企业退场论 ， 叠加中美贸易摩擦 ，

影响了部分民企 、 外企 、 港澳台企业信心 ， 一些产业出现外迁现象 ， 一些企

业处于观望之中 ； 环保 、 能耗 、 监管等政策门槛高 ， 评估 、 担保 、 第三方服

务等各种隐性成本居高不下 ， 企业债务负担较重 ， 实际融资成本较高 ， 经营

困难 ； 一些企业创新能力弱 、 转型升级能力差 ， 中美经贸摩擦下美国实施实

体清单后 ， 我国关键技术和零部件卡脖子的问题暴露无遗 ， 科技水平落后和

创新能力不足问题凸显 。

二是居民杠杆率较快上升挤出了消费 。 ２０１６ 年以来 ， 居民持续借贷购

房 ， 家庭杠杆率上升速度加快且处于较高水平 。 ２０１９ 年全国各地严格实行

房地产调控政策 ， 但 １ ～ ９ 月住宅销售额仍增长 １０􀆰 ３％ ， 明显高于社会消费

品零售额增长速度 。 从收入结构看 ， 往往低收入家庭杠杆率较高 ， 一些调查

发现 ， 我国 ５０％ 的低收入群体的负债包括民间借贷与可支配收入比明显高

于高收入群体 。 我国汽车已经进入了 ５０％ 的高收入家庭 ， 正在开始进入其

他 ５０％ 的低收入家庭 ， 但还贷压力和预期收入增长减慢挤出了这部分家庭

对耐用消费品特别是汽车的需求 。

三是基础设施投资速度放缓 。 ２０１９ 年以来 ， 财政收入和基金收入下降 ，

导致地方财政收支平衡压力加大 ， 支撑基建投资和公共服务投资的财力不

足 。 大量地方政府隐性存量债务到期 ， 还本付息压力加大 ， 部分地方政府专

项债用于偿还到期债务 ， 影响了基建投资 。 地方政府隐性存量债务量大面

广 ， 缺乏有效化解办法 ， 是平衡稳基建投资和防金融风险的主要问题 。 地方

政府官员不作为 、 难作为也是基础设施投资速度放缓的重要原因 。 我国的基

本矛盾已经变成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

矛盾 ， 涉及教育 、 医疗 、 养老 、 休闲 、 健康 、 环保 、 老旧社区改造 、 停车场

等公共设施需求巨大 ， 也有较好的投资收益 ， 但往往涉及拆迁 、 补偿和部分

居民不能受益甚至受损等利益分配诸多问题 ， 需要不同层级政府周密规划 、

４４０ 2020年中国经济走势和政策建议

分工协作 、 密切配合 、 精心工作 。 由于财税制度 、 社会管理 、 官员考核 、 投

融资等制度约束 ， 地方官员对此类公共设施建设积极性不高 ， 而往往热衷于

修路 、 绿化 、 亮化等形象工程建设 ， 公共设施投资缓慢 。

四是宏观政策边际效应减弱 。 国有企业改革滞后 ， 部分民营企业经营困

难 ， 官员不作为 ， 消费者预算约束加大 ， 微观主体行为变化和体制制约 ， 导

致宏观调控政策难以顺畅传导 ， 财政支出对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传导时滞明显

拉长 。 货币政策效应不断减小 ， 出现了宽货币 、 紧信用 ， 融资难 、 融资贵现

象 。 而一旦货币政策过于宽松 ， 资金又可能继续流向房地产和国有企业 ， 导

致房价不断上升 ， 国有企业大量兼并民企现象 。

五是中美经贸摩擦的负面影响加大 。 随着企业分阶段 “ 抢单 ” 出口效

应的消退 ， ２０２０ 年我国对美出口将继续出现大幅下跌的局面 。 一些企业开

始将订单转移至其他国家 ， 产能向境外转移的现象加剧 。 中美经贸摩擦已经

出现长期化 、 常态化 、 扩大化趋势 ， 并从经贸领域向金融 、 科技 、 政治等领

域扩散 。

六是世界经济前景不乐观 。 ２０１９ 年以来 ， 受贸易不确定性和制造业活

动放缓的影响 ， 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经济同步下行 ， 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２０１９ 年 １０ 月预测 ， ２０１９ 年世界经济仅增长 ３％ ， 是 ２００９ 年金融危机以来的

最低增速 。 美国经济走过了长达近 １１ 年的增长后扩张周期正在接近尾部 ，

日本提高消费税会拉低经济增速 ， 英国脱欧给欧洲经济带来不确定性 ， ２０２０

年发达国家经济增速会继续走低 。 与此同时 ， ２０１９ 年以来已有 ３０ 多个国家

实施了宽松货币政策 ， 这些政策有利于拉动各国内需 ， 印度 、 巴西等发展中

国家经济增速会有所回升 ， 预计 ２０２０ 年世界经济增长 ３􀆰 ４％ 。 国际经济环

境不利于我国扩大出口和利用外资 。

三　2020年经济面临下行压力

（一）2020年我国内需企稳

２０１９ 年以来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会对 ２０２０ 年的制造业投

５４０ 经济蓝皮书

资 、 基建投资和消费产生一定的拉动作用 。 ２０２０ 年 ， 制造业增值税减税约

４０００ 亿元 ， 拉动制造业投资提高 １ 个百分点 ， 但由于工业品价格下跌 ， 企

业利润下降 ， 制造业投资仍会低位徘徊 ， 预计全年制造业投资增速在 ３％ 左

右 。 地方政府专项建设债发行节奏较快 ， 专项建设债在部分基建项目中可以

做资本金 。 同时 ， ２０１９ 年要提前下达 ２０２０ 年专项债部分新增额度 ， 重点用

于交通 、 能源 、 生态保护 、 民生服务 、 物流 、 产业园区等领域 ， 基建投资逐

月会有所增加 ， 预计 ２０２０ 年基建投资会增长 ６％ 左右 。 ２０１７ ～ ２０１８ 年开发

商土地购置面积增幅较大 ， 房地产投资处于高位 ， 但房地产调控政策不能动

摇 ， 房地产投资总体上出现减缓趋势 ， ２０２０ 年 ， 房地产投资增长 ７％ 左右 。

居民收入稳定增长有利于消费的稳定 ， 但部分居民的高负债率会继续挤压汽

车等耐用消费品的消费 ， 预计 ２０２０ 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 ７􀆰 ５％ 左右 。

库存成为稳定经济的一个重要因素 。 随着基础设施不断完善 、 信息技术不断

发展和新商业模式不断涌现 ， 库存波动明显减小 ， 库存调整对经济增长和价

格变动的影响也随之减小 ， 但我国仍然存在 “ 两年左右去库存 、 两年左右

加库存 ” 的库存周期 。 ２０１２ 年以来 ， 我国库存增加占经济总量的比重在 ２％

以内 ， 年度库存变动对经济变动的作用在 ０􀆰 ２％ 左右 。 从 ２０１８ 年 ７ 月开始 ，

我国进入减库周期 ， 预计到 ２０１９ 年底 ， 库存进入低点 ， 从 ２０２０ 年开始进入

缓慢增加库存阶段 ， 并对 ２０２０ 年经济起到一定支撑作用 。

（二）中美经贸摩擦升级效应持续显现

２０２０ 年 ， 中美经贸摩擦对我国经济的负面影响会更大 ， 我国出口会继

续回落 ， 衰退性顺差也不可持续 。 从中美贸易摩擦看 ， 数量经济模型估计 ，

美国加征关税对中国出口的影响要持续 ２ ～ ３ 年时间 。 对中国 ２５００ 亿美元出

口商品征收 ２５％ 的关税 ， 影响我国对美出口减少约 ９５０ 亿美元 。 考虑出口

乘数效应 ， 我国 ＧＤＰ 增速减少约 １ 个百分点 ， 其中 ， 影响 ２０１９ 年经济增速

下降 ０􀆰 ４ 个百分点 、 ２０２０ 年下降 ０􀆰 ５ 个百分点 、 ２０２１ 年下降 ０􀆰 １ 个百分点 。

２０１９ 年 ９ 月开始美国对其他 ３０００ 亿美元中的 １２００ 亿美元加征 １０％ 关税 ，

预计我国 ＧＤＰ 增速减少约 ０􀆰 ３ 个百分点 ， 其中 ， 影响 ２０２０ 年经济增速下降

６４０ 2020年中国经济走势和政策建议

０􀆰 １ 个百分点 、 ２０２１ 年下降 ０􀆰 １ 个百分点 、 ２０２２ 年下降 ０􀆰 １ 个百分点 。 两项

合计 ， 影响 ２０２０ 年我国经济增速下降约 ０􀆰 ６ 个百分点 。

从长期看 ， 贸易摩擦会影响双边贸易 、 投资 、 技术转移 、 人员交流 ， 进

而影响我国的科技创新能力和产业链 、 供应链安全 ， 对我国经济产生较大的

影响 。 我们估计 ， 改革开放 ４０ 年 ， 对外贸易 、 利用外资 、 科技交流等的技

术外溢效应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每年在 ０􀆰 ９ 个百分点左右 ， 中美经贸摩擦

对经济的影响不可低估 。

（三）价格形势复杂

２０１９ 年工业品价格对 ２０２０ 年的翘尾影响几乎为零 ， 需求不足会导致我

国工业品价格稳中趋落 ， ２０２０ 年 ， 工业品价格低位徘徊 。 ２０１９ 年 ９ 月 ， 生

猪和能繁母猪存栏量继续下降 ， 第四季度 ， 猪肉价格会继续上涨 ， 并带动居

民消费价格居高不下 ， 加上 ２０１９ 年居民消费价格对 ２０２０ 年的翘尾影响在

２％ 左右 ， 预计 ２０２０ 年全年 ＣＰＩ 在 ３􀆰 ５％ 左右 。 但剔除禽肉价格后的居民消

费价格总水平上涨幅度不会超过 ２％ ， 物价会给部分低收入居民的生活带来

较大影响 ， 但不构成实施稳健偏松货币政策的掣肘 。

如果中美贸易摩擦不继续升级 ， 国内维持目前的宏观调控政策力度 ， 综

合考虑投资 、 消费 、 进出口等因素 ， ２０２０ 年我国经济增速将减慢 。

经济增长情况表明 ， 目前我国的实际经济增长率可能略低于潜在经济增

长率 ， 我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应在 ６％ 偏上一点 。 考虑到 ２０２０ 年实现全面建

成小康社会目标 ， 要求经济增长速度在 ６％ 左右 。 要基本满足 ８００ 多万名大

学生和 ３００ 万名左右农村居民到城市就业需求 ， 也需要经济增长 ６％ 左右 。

建议 ２０２０ 年把经济增长目标定为 ６％ ， 居民消费价格控制在 ３％ 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