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同步中的频谱调谐与后效应

摘要

神经同步已成为一种流行的技术，通过外部的周期性刺激非侵入性地调控大脑节律。然而，关于其潜在机制及其对大脑活动的影响仍然存在争议。在这里，本研究使用视觉同步范式中的EEG记录来评估同步引发的EEG信号频谱内容的特征性变化。研究结果表明，神经同步不仅增加了神经振荡与同步刺激之间的同步性，还引发了此前未报告的频谱调谐效应和持久的后效应。这些发现为神经同步存在专门、灵活且适应性强的机制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这些机制可能在调节大脑振荡器对环境时间结构的敏感性和动态范围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

引言

在认知神经科学中，越来越普遍地使用非侵入性脑刺激技术来定向调节神经节律。这种方法的灵感来源于一些现象，比如萤火虫的同步闪烁和摆钟的同步振荡，即两个或更多的振荡系统会调整它们的频率，以达到一致的状态。人们认为，大脑对周期性刺激(如有节奏的声音或闪烁的光)的响应也会发生类似的过程，神经振荡器会根据外部刺激的节奏重置并调整它们的相位。

这一现象被称为神经同步，现在被认为是神经处理中的一种典型机制，支持诸如语音处理、时间整合和事件预测等功能。随着该技术的日益流行，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聚焦于在α节律(8-13Hz)下的大脑同步活动，为其在调节感知和注意力方面的作用提供了直接的因果证据。典型方法是在目标频率(例如10Hz)上通过较长时间的周期性刺激来诱导神经同步，然后再评估感知表现。

然而，神经同步仍然是一个备受争议的话题。最近，关于神经活动与诱导刺激之间的同步现象是否真正反映了神经同步状态，还是仅仅是诱发反应和瞬态共振效应的副产品，这一点存在着很大的争论。周期性刺激引发的反应可能表现得像是与外部刺激同步，实际上可能是诱发反应的连续列，从而掩盖了真正的同步现象。共振效应(类似于石头扔入水中产生的涟漪)也可能导致类似同步的现象。然而，也有一些特征通常被认为是纯粹同步的独特标志。这些标志包括：通过直接相互作用使振荡器的固有节律与诱发刺激保持一致，前向同步效应在诱发刺激结束后仍持续存在，以及一些现象的出现——即神经状态的变化——这些现象不能简单地归结为诱发反应列的简单总和。

本研究通过EEG实验观察参与者在看到闪烁环形图案时的神经活动，以评估相关特征(图1)。实验中，光环的亮度变化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以固定的10Hz节律变化，另一种是随机变化，同时参与者将注意力集中在光环中心的一个次要任务上。两个条件都以10Hz的亮度振荡结束。本研究考察了：(1)同步对EEG活动的影响，特别是神经振荡器是否会将它们的频谱特性调整到与外部刺激的节奏同步，且这种调整是否直接由外部刺激驱动；(2)前向同步效应，即刺激结束后，光环刺激的影响是否会持续；以及(3)持久效应，即在下一个试次中是否能观察到这种效应，若能观察到，说明存在一种超越单个试次中诱发反应简单叠加的机制。

图1.实验任务示意图。

方法

参与者

十四名健康右利手成年人(年龄范围：20至27岁；6名女性)参加了本次实验，他们无精神或神经病史。视力正常或矫正至正常水平(采用Freiburg视力测试，纳入标准：视力＞1)，并在实验前获得了所有参与者的书面知情同意。本实验按照当地伦理委员会的规定执行，并遵循《赫尔辛基宣言》。

设备

该研究是在洛桑联邦理工学院(EPFL)的心理物理学实验室(LPSY)进行的。参与者坐在一个光线昏暗且带有电磁屏蔽的房间里，面前放置了一台ASUS VG248QE LCD显示器(1920×1080像素，24.5″屏幕尺寸，120Hz刷新率)，距离屏幕100cm。刺激通过在MATLAB R2022b(MathWorks)中编写的定制脚本以及使用Psychophysics工具箱呈现。

刺激与程序

图1展示了一个试次示例。要求参与者在整个实验过程中注视黑屏中央(亮度为1 cd/m2)。每个试次开始时，屏幕中心周围会呈现一个闪烁的光环(直径=10°，椭圆框厚度为50像素；图1A)。两个条件随机交替出现(图1B)。在10Hz条件下，光环亮度在1-50 cd/m2范围内波动，并以10Hz的恒定频率进行正弦调制。起始相位始终相同，从最大亮度开始。在噪声条件下，亮度的变化与10Hz条件下相同，但这些亮度值的时间序列被随机打乱，产生了没有固定频率的波动，即类似于白噪声。在这两个条件下，光环的呈现时间为1400ms或1450ms，并且总是跟随一个183ms的10Hz节律波动(图1B)。在最后的183ms期间，参与者需要执行一个视觉任务，该任务采用顺序元对比范式(SQM)，任务内容呈现在光环中心。参与者共完成了400个试次，这些试次分为10个block，每个block包含40个试次。每个block内的条件(10Hz与噪声)呈现顺序是随机的。参与者通过按下按钮启动每个block。

脑电记录与预处理

使用128通道的ActiveTwo EEG系统(Biosemi, Amsterdam, The Netherlands)采集脑电数据，采样率为2048Hz。记录的EEG信号通过抗混叠滤波器(截止频率为0.9Hz，过渡带宽为0.2Hz)降采样至250Hz，并根据PREP插件的去趋势程序进行去趋势处理。随后，对数据进行40Hz的低通滤波，并相对于圆环的出现时间进行了从−1到2.5s的分段处理。通过目视检查识别并去除坏段和坏导。此外，通过ICA分解(使用Picard插件)识别与眼动和肌肉伪迹相关的信号成分。该程序基于ICLabel检测到的坏成分，并通过进一步的视觉评估进行确认。最后，使用球面样条插值法对去除的通道进行插值，并对信号进行共同平均参考。EEG数据在 MATLAB(The MathWorks Inc., Natick, USA)中使用EEGLAB及其插件(版本v2022.1)进行预处理。总共有4.85%的电极数据进行了插值处理，6.35%的时段和12.07%的独立成分被去除。

脑电同步分析

本研究分析侧重于三种主要的EEG活动同步效应，比较了10Hz和噪声条件。目标效应和使用的方法如下所述。

对持续神经振荡的同步效应

本研究旨在识别由10Hz同步所引起的神经振荡固有特性的变化，特别是功率、相位和频率内容，并且在刺激呈现后的300-1400ms时间窗内进行分析。本研究比较了10Hz和噪声条件下在同步频率(10Hz)处的总功率。使用1024点快速傅里叶变换(fft()，MATLAB R2022b)估计每个通道和条件下4-40Hz频率范围内的总功率谱密度(t-PSD)。

在相位效应分析中，本研究比较了10Hz和噪声条件下各试次同步频率的相位对齐情况。相位对齐通过试次间相干性(ITPC；在EEGLAB中使用newtimef()，小波周期=7)进行评估。通过非参数聚类置换检验(配对t检验，α=0.025，双侧，置换次数=10000)评估t-PSD和ITPC条件之间的差异。此外，还检验了两种不同的显著性水平α值(α=0.05和0.025)，并使用这些显著性水平来确定如何设置阈值，从而筛选出显著的T统计量。

为了检查这些同步效应的时间动态,本研究应用时频分析，估算了在4-40Hz范围内进行Morlet小波卷积后的功率和ITPC(37个线性间隔频率，小波周期=7)。使用显示出最大t-PSD(D1)和ITPC(A8)效应的电极进行分析，并使用Cohen's d′计算条件间的差异(图2C)。

本研究还评估了两种条件下神经振荡活动(以显示器帧率120Hz下采样)与外部视觉刺激之间的频谱格兰杰因果关系(GC)。估算每个参与者在两种方向上的格兰杰因果关系：一是外部刺激对神经振荡器的因果影响(即刺激到EEG，标记为‘in’)，二是神经振荡器对外部刺激的因果影响(即 EEG到刺激，标记为‘out’)。本研究使用了MVGC工具箱进行分析，采用函数tsdata_to_var()来拟合向量自回归模型，并通过var_to_autocov()计算自协方差矩阵，最后通过autocov_to_spwcgc()计算频谱格兰杰因果关系。模型滞后阶数设置为10。

该分析包括估算刺激与每个EEG通道活动之间的成对频谱GC，随后对各通道的结果进行平均。为了解决GC估计中可能出现的协方差矩阵奇异性和不良定义问题——这些问题是由于无噪声的10Hz刺激信号导致的秩缺失和数值不稳定——本研究在同步试次中的周期性亮度信号中随机添加了高斯噪声，噪声标准差为最大信号值的0.75倍(测试了不同的比例，得到了一致的结果)。

对于每个参与者，本研究计算了一种用于衡量刺激对EEG活动的因果影响与EEG对刺激的反向因果影响之间相对方向性差异的指标，公式为(in-out)/out。相较于EEG活动对刺激的影响，该指标评估了刺激对神经振荡的驱动程度。相对方向性影响在4-40Hz的频率范围内进行了评估。两种条件(同步与噪声)之间的差异通过配对t检验进行检验，并使用FDR对p值进行多重比较校正。

接下来，本研究测试了同步是否导致每个个体大脑的主要α频率发生变化。为此，首先使用刺激前EEG活动(-1000到0ms)估算个体的α峰值频率。这需要计算1-40Hz频率范围内的t-PSD，并对频率轴的对数值与平均功率之间的关系进行线性拟合。通过获得该线性拟合的残差，可以有效地去除PSD中的1/f成分，并确定每个参与者α频率范围(8-13Hz)内的峰值。重复此过程，分别在两种条件下估算刺激后(300-1400ms)活动的IAPF。由于有一名参与者在10Hz和噪声条件下都未能找到明显的α峰，因此将其排除在分析之外。在刺激前、10Hz条件和噪声条件下获得的IAPF估计值，随后进行了单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ANOVA)和事后Wilcoxon符号秩检验。

前向同步效应

本研究通过比较10Hz条件和噪声条件下，在1450ms(环形刺激呈现时长)后开始的500ms时间窗内的功率和ITPC值来检验前向同步效应，即刺激后同步效应的持续性。500ms时间窗内的具体时间分配，取决于环形刺激的呈现时长。具体来说，如果环形刺激的呈现时长是1400ms，那么500ms时间窗中会包含133ms的10Hz刺激和367ms的空屏。如果环形刺激的呈现时长是1450ms，那么500ms时间窗中会包含183ms的10Hz刺激和317ms的空屏。采用配对t检验(α=0.05)进行统计比较，并通过FDR对p值进行多重比较校正。

同步后效应

通过比较10Hz条件或噪声条件下的功率效应和ITPC来探究同步效应对后续试次的持续影响(后效应)。在评估后效应时，除了刺激后效应(环形刺激开始后的300-1400ms时间段)，本研究还考虑了刺激前效应(即在当前试次中，环形刺激开始前的−1000至0ms时间段)。基于观察到的调谐效应，本研究在此使用了t-PSD来分析同步频率(10Hz)下的神经活动，并用相邻频率(5-6Hz和14-15Hz)进行了归一化。

结果

神经节律对同步频率的调谐

首先在刺激后时间窗(环形刺激开始后的300-1400ms)内评估了所有电极EEG活动的同步效应，包括功率和相位变化。在功率分析中，本研究估算了总功率谱密度(t-PSD)，该指标包括在同步频率(10Hz)下的诱发成分和诱导成分。对整个头皮的聚类置换检验结果显示，相较于噪声条件，10Hz条件下的10Hz频率活动显著增加(p＜0.025，双侧，Cohen's d′值在0.6到0.74之间)，且这种效应集中在一个显著的簇区域。该簇位于一组前额头皮电极上(图2A，第一幅地形图)。在相位分析中，本研究计算了试次间相干性(ITPC)，量化了不同试次之间相位对齐的程度，并比较了不同条件下的ITPC值。基于聚类置换检验的结果显示，在10Hz条件下，所有电极的ITPC在10 Hz频率上显著增加(p＜0.025，双侧；Cohen's d′值在0.69到1.68之间；见图2A，第二幅地形图)。这两项分析中的显著簇位置非常相似，无论所测试的α阈值为0.025还是0.05(图2A展示的是使用更严格的α=0.025阈值得到的结果)。因此，功率和ITPC均表现出了明显的同步效应，其中ITPC效应更加明显且分布更广。为了验证功率和相位同步的变化是由外部节律对EEG信号的直接影响所致，本研究分别对两种刺激条件下的每个试次的视觉信号和每个电极上的脑电活动进行了成对频谱格兰杰因果分析。通过对所有电极上获得的相对方向性影响的测量结果进行平均，结果显示，在同步条件下(相较于噪声条件)，外部刺激对全头皮10Hz EEG活动的驱动作用显著更大(图2B)。

图2.测试神经同步的重要特征。

然后，使用时频分解(Morlet小波卷积，4-40Hz)检查了同步效应的时间动态，重点分析了在功率和相位效应上表现最显著的电极(D1用于t-PSD；A8用于ITPC)。条件间差异的效应大小(Cohen’s d′)显示，由于同步而导致的功率增加，同时也伴随着相邻频率(例如12Hz以上和8Hz以下)的功率显著下降(参见图2C，第一幅时频图)，我们将这种效应称之为“调谐”。

另一方面，相位效应表现得更为显著，并且持续存在于整个同步周期及其之后，特别是在10Hz频率及其谐波处观察到ITPC显著增加(参见图2C，第二幅时频图)。因此，功率和相位的同步效应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分离的。

在功率效应上，本研究考察了在同步频率附近观察到的EEG功率调谐是否与每个个体的α峰值频率(IAPF)发生的变化一致。在这种情况下，当大脑在与外部刺激同步时(即进入同步过程)，IAPF会发生变化，不再保持在刺激前的自然状态，而是会向10Hz的节律偏移。通过单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三个水平：刺激前IAPF、10Hz或噪音条件下的刺激后IAPF)显示，条件的主效应显著(p=0.001；图2D)，10Hz同步条件与刺激前IAPF(p＜0.001，Wilcoxon符号秩检验)以及噪音条件之间存在显著差异(p=0.03)。在10Hz条件下，IAPF值集中在10Hz频率附近，并且没有显著偏离10Hz(p=0.41；图2D)。这表明该条件下的IAPF值已经与10Hz的刺激频率保持了同步。

前向同步效应

为了探索环形刺激结束后，同步效应是否仍然存在，本研究提取了在同步频率下的时频功率和ITPC值。在功率分析中，考虑的所有时间点的条件间差异均不显著(p＞0.05，配对t检验，经过FDR校正；图2E，第一幅图)。相比之下，ITPC在10Hz条件下表现出持续的增加，并且延续到刺激期结束后很久(从1450ms到1832ms，涵盖了中央刺激结束后的200ms；p＜0.05，配对t检验，FDR校正，平均Cohen’s d′=2.7；图2E，第二幅图)。

同步后效应

在这项最终分析中，本研究考察了同步效应是否在随后的试次中持续存在，如果存在，则表明大脑存在一种长期的神经适应或动态机制，这种机制的作用会远远超出刺激本身的持续时间。本研究重点关注上述分析中发现的两个主要效应，即功率谱的调谐和ITPC的调制。

分析结果发现，在刺激前间期未观察到由于前一试次条件引起的功率调谐变化(p＞0.025；聚类置换检验，图2F，刺激前地形图)。然而，在刺激后间期，位于前额中央区域的一些电极显示出在经过同步刺激后(与噪声条件相比)，调谐响应显著下降(p＜0.025，Cohen’s d′的范围为0.61-0.73，聚类置换检验；图2F，刺激后地形图)。这个簇仅在α阈值为0.025时显著，而在0.05时并不显著。此外，在考虑10Hz的原始t-PSD或邻近频率(5-6Hz或14-15Hz)的差异时，未发现任何后效应(所有p＞0.025；聚类置换检验)。同样，对于10Hz的ITPC，在刺激前和刺激后间期中均未观察到显著的后效应(p＞0.025；聚类置换检验)。这些结果表明，微妙但稳定的后效应仅在对比前一个试次中同步的频率与其邻近频带的功率时才特别明显。

结论

本研究在一项涉及α节律(10Hz)周期性视觉刺激的EEG实验中评估了神经同步的关键特征。本研究对10Hz同步条件与非周期性刺激条件进行了比较，并揭示了以下几个关键结果：(1)频移和调谐。本研究观察到主导α频率发生了偏移，表现为在同步节律上的功率增加，而在邻近频率上的功率降低。这种调谐伴随着与同步节律的广泛相位同步，并且周期性刺激对大脑活动在同步频率上的频谱影响具有方向性。(2)前向同步效应。本研究揭示了同步效应(但非功率效应)在去除同步节律后仍然存在的现象。(3)持久的后效应。本研究发现了调谐的持久后效应，这种现象类似于神经适应，并且这些效应可在10Hz同步刺激后的试次中观察到。总的来说，本研究结果揭示了神经同步的重要特征，支持大脑中存在专门的、灵活的和适应性的机制。这些发现对于当前关于同步现象性质的讨论具有重要意义，并且在越来越多的研究中，这些技术被用于探讨大脑节律在知觉和认知中的因果作用。

参考文献：Menétrey, M.Q., Pascucci, D. Spectral tuning and after-effects in neural entrainment. Behav Brain Funct 20, 29 (2024). https://doi.org/10.1186/s12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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