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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物语》应该说是虫虫的倾心之作了。她开了个咖啡店,不同的人物--当然都是网上的人物了,而虫虫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来到店里,喝咖啡,聊天。细腻的描写,静静地流淌着一种心与心的交流,不同的人物不同的情态跃然纸上……
 
咖啡物语
  岁月
  是徐徐转动的风车
  然你们
  有如站立在风中的
  一种花的记忆
  而我
  想让记忆
  凝固成化石
  ——献给我的朋友 北方之城
 
  (一)
  夏日的黄昏,空气中依然飘荡着浮燥。
  男孩已在街上徘徊了整整一个下午,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疲惫的身心,他看见了对街那间叫着“心语”的咖啡屋,站了一会,他决定进去。
  吧台后的人抬起头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很美丽,但气质平静,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
  “欢迎光临。”女子微笑着,示意他随便找个喜欢的位子坐下来。
  男孩环顾四周,是一家很别致的店,很纯朴。其中的一面墙上钉着几排木格,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画盘。
  男孩选了吧台边最靠里的高脚椅坐了下来,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安全。 店主把MENU递给他,轻声地问:“请问你需要点什么?”
  男孩看看,蓝山、拿铁、卡布基诺、那不勒斯……他的心思烦乱,并没有仔细去研究这些咖啡的种类。
  男孩把MENU还给店主:“随便来一杯吧。”
  店主转身,放了一张CD进音响。
  男孩看见店主用一只黑色的打火机点燃酒精灯,上面的烧瓶中装着八分满的水;等水沸腾后,又在烧瓶上放一个沙漏样的玻璃容器,开水便流升置那容器中;店主在容器里倒了点冷水,并把咖啡粉加入。
  男孩从来不知道,原来泡一杯咖啡,需要这么多的工序。
  “请稍等一下。”店主微笑地说。
  音响里飘出优美的音乐,低沉的大提琴声打开了序奏。
  男孩知道这曲子叫“绿袖子”。“你,为什么放这张CD?”
  “只是觉得它很适合现在听,”店主还是维持着微笑,“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张。”
  “不,不用了,”男孩低声说,“我只是有点意外,因为我也有这张CD。 ”
  店主微笑着,静静地不发一言。
  提琴声和着钢琴声,缓缓地敲打在男孩的心里。
  他突然有点想一吐为快,“我是为了她而买的。她从小身体不好,经常躺在床上,我怕她寂寞,买了很多CD给她,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张。后来,HYZ 星的环境实在让她不能生活,”男孩望一眼店主,“你知道,她的呼吸系统有问题,于是,我们就搬来了这里。”
  提琴和钢琴相互追逐,宛若情人间的嘻闹。
  “我很努力地工作,只为了她能早日好起来。”男孩认真地看着店主,“你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美。”
  提琴与钢琴完美地配合着,时高时低,异常和谐。
  男孩的眼神悲伤,“然而她却坚持要回HYZ ,要离开我。”
  店主默默地听着。
  “我和她谈过、吵过,始终不能改变她的心意。今天早上……我……我打了她,”男孩难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不会原谅我了,天知道,我宁可死掉,也不愿伤她的心。”男孩趴在吧台上,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提琴声和钢琴声同时低了下去,但仍然苦苦相纠。
  店主轻轻地触摸他的头发,“她为什么执意要回HYZ ?”
  男孩抬起了头,“她想回去做个环保者,改善HYZ 的环境。”
  “那不是很好吗?”店主有些不明白。
  “她……”男孩捂住双眼,“医生说,她只有半年可以活了……HYZ 上恶劣的污染完全毁了她的健康。”
  萨克斯响了起来,那音乐,让人听了,只想落泪。
  店主抽了一张面纸给他,“所以你不愿她回去HYZ。”
  男孩接过面纸,檫了檫眼角,不相信自己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落泪,但这个店主,直觉上让人可以信赖,“我只希望这最后的半年,她可以好好的快乐的活着,让我陪她走过。但是,她……”男孩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双迷茫的眼望着店主,“是个很固执的女孩。” 室内回旋着忧伤的音乐,人生,总也不会完满。
  “但是你爱她。”
  “是的,我爱她。”男孩叹口气,“她是我这一生,所见过的最美丽最可爱的女孩。我的眼中,除了她,从来就没有别人。”
  钢琴清清脆脆的低调,甘愿做着背景音乐,只为了能衬托出萨克斯的完美。
  “爱她,为什么不成全她?”
  “什么?”男孩惊奇地看着店主,“你没去过HYZ 吧?你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吗?那里根本就……”男孩说不下去了,HYZ 会这样,是所有HYZ 人的悲哀,“她去了,只会死得更快。”
  “那里毕竟是她的家,不是吗?”店主低低地说到,“一个临死的人,总想回家的。” 男孩怔怔地盯着她。
  萨克斯突然高扬了起来,仿佛想要触摸那不可及的天空。
  “也许这是她的最后一个愿望,你不想满足她吗?”
  “可是……”男孩迟疑着。
  “听这音乐声。生与死,不过是一根弦的两个端点;只要有美妙的音乐声飘荡在天地间,弦的长或者短,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也许回到HYZ ,便是她最大的快乐;而只有她快乐了,你才会快乐。”
  男孩沉默了。
  提琴和钢琴的声音再次回升,和萨克斯一起,演奏着一出人间的悲喜剧。
  店主笑笑,从杯隔里取出一只黄底带宝蓝色花的陶杯,然后将玻璃壶中的咖啡注入杯中,再用同一色系的杯盘盛着放到男孩的面前。
  男孩浅浅地喝一口,酸中带着香醇的余味。“这是什么咖啡?”
  “哥伦比亚咖啡,怎么样?”
  “很奇怪的味道。”男孩又喝一口。
  “心酸中带着甜蜜的回忆,像不像你心里现在的感觉?”
  男孩苦笑一下,“是的,很像。”
  乐曲嘎然而止,只徒留下一丝余韵在空气中飘荡,让人回味不已。
  店里静了下来。
  “她会……原谅我吗?”男孩迟疑地问。
  “一定会的。”
  “你何以这么肯定?”男孩有点不信。
  “因为不管是谁,看见了你的这双眼睛,都会明白里面盛满的是深情。”店主依然微笑着,“何况是她?”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我喜欢你的这个杯子。”
  “这个杯子会让你觉得幸福吗?”
  “会。”
  “那就别放弃眼前的幸福,即使短暂,也要好好把握。”
  男孩微笑着,将咖啡的钱放在吧台上,站起身,“你是对的,爱她,就成全她。” 男孩坚定地说完,冲店主点点头,拉开咖啡屋的门,门外有位老人正想推门而入,男孩让那人先进来,然后走出“心语”咖啡屋。
  一阵凉风刮来,让人倍觉清爽,男孩放开步子,在行人道上快步地走起来。
  在街的拐角处,他碰上了一个女孩。
  女孩长像平凡,一看见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抓着他,“阿恒,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下午。我答应你,再也不会闹着要回HYZ ,请你别离开我……”叫恒的男孩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别说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回HYZ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 女孩的脸上刹那间绽放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点亮了她,让男孩看呆了。
  真美,他在心中悄悄地说。
 
    (二)
  老人走进咖啡屋。
  吧台后的人抬起头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很美丽,但气质质朴,有一双充满理解的眼睛。
  “欢迎光临。”女子微笑着,示意他随便找个喜欢的位子坐下来。
  老人环顾四周,是一家很别致的店,很优雅。 有一面墙上有很多画盘,那底下,挂着一幅黑白的街景画,是一位母亲手牵着一个孩子。
  老人选了吧台最右边的高脚椅坐了下来,这样他可以仔细地观看那幅画。
  “来杯曼特宁,谢谢。”曾经在哪听过几句话:看一个人的身价,要看其对手;看一个人的心术,要看其眼神…… 店主换了一张CD,优美的钢琴声回旋在室内。
  老人听着琴声,“是‘命运’吧!”他随口问店主,看见她正清洗着一个黄底带宝蓝色花的陶杯。
  “是的。很少有人能叫出它的名字。”
  “那不奇怪,多年前曾经听过,一直没忘。”
  画上的那个孩子,有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
  店主把杯子放进烘碗柜,开始焙炒咖啡豆。
  “需要一点时间。”她微笑地向老人解释。
  老人点点头,看着吧台,“知道吗?战争开始了。”
  那双眼睛,不含一点杂质,纯洁干净得让人不敢对视太久。
  “什么?”店主微微一惊。
  “三个小时前,SFW 星向KP星宣战了。”老人向后仰着头,“我的儿子,已报名参加了KP的先遣队。”
  “他为什么要加入这场战争?”
  “他的身上,流的有KP的血。”
  孩子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容,那使他显得更加的天真可爱。
  “您的独子?”
  “是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人望着店主,“他和你的年龄差不多,很不懂事。成天只知道抱怨生活,喝酒,打架,飙车……惹了一个又一个的麻烦,不知悔改。”
  “但是你很爱他。”
  “不,我对他失望透顶……”老人倔强地说,但是望着店主了然的眼,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他丧气地垂下头,“是的,我很爱他。”
  店主轻轻地拍拍他的肩,像在安慰一个孩子。“您在担心会失去他。”
  老人坐直了身,“今天早上,我们吵了一架,因为他一夜没回。”不知为什么,店主带给人信赖,老人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他喝得醉熏熏的,身上还挂了彩。”
  “年轻人总想体验生活。”
  “是啊,体验生活,我年轻时也这样。”老人喃喃道,“然后他又离开家了,我一直找不到他。刚才,收到了他的信息,他说,他要去参战。”
  店主在一个样式古老的手动研磨机上开始研磨咖啡豆,并把吧台的灯光调暗了一点,老人很感激她这么做。
  那个孩子,始终好奇而专注地望着他。
  “您不愿他去战场。”
  “是的。”老人挺挺背,“其实他很聪明的,对建筑学有独到的见解。中央大学已决定让他入学了,秋季开课。他却要去参战,他并不明白,战争是很残酷的。”
  “因为您亲身体验过。”
  老人惊讶地看着店主,“你怎么会知道?”
  店主微笑着,“您的身上,有沧桑的味道。”
  “呵呵,”老人笑了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拉,天马星和KP星发生的战争。我还没告诉你吧?我是天马星人。”
  “很遥远。”
  “是啊,很远。”
  店主把咖啡注入一个纯白的马克杯里,递到他的面前。杯子的上面,浮着一层金×××的泡沫。
  咖啡飘散出一股诱人的芳香,老人不急着喝,却看着手上的杯子,“知道吗?我一直对白色心存好奇,它怎么可以那么的纯净?”
  “很难得,你已经不再年轻了,心里竟然还保持着一方净土。”
  老人浅尝一口,泡沫下是纯黑的咖啡,“二十多年前,我三十来岁,血气方刚,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我们的任务是摧毁一个小村庄,KP星盟军的元帅受了伤,躲在那个村子里。”
  店主静静地听着老人回忆,不发一言。
  “一阵扫射后,那个村子鸡犬不留了。”老人端起杯子,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当然,那个元帅也死了。”
  老人再喝一口,却很久不再说话,店主也不打断他的沉思。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光投向那幅画,停留在那孩子的脸上。
  充满童稚的孩子一定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仇恨和战争。
  他的眼光开始迷离,“在我们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了一阵婴儿地啼哭声。我们随着那嘹亮的哭声,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他。那个房间,还有低低的音乐声,放的就是这首‘命运’。他的母亲浑身是血,只剩下一口气了,手里紧紧拽着一个奶瓶。看见我们进去,眼里充满了憎恨。但当我抱起那个孩子时,她的眼里又露出了乞求。”
  在这一刻,老人觉得自己在那孩子澄清的目光下,无所遁逃。
  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看向店主,“你已猜出来了,是吗?”
  店主还是那一脸微笑,“您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不,我的这双手,沾满了血。”老人把手伸到店主的面前,“你看看,我曾经用这双手,杀了很多的人。”
  店主轻轻地握住他的双手,“但是,也是这双手,您养大了您的儿子,给了他家庭和爱。”
  老人眼里充满了敬畏,“他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我第一次抱他时,心里就想,生命,是怎样的一个奇迹啊!”
  “您真的很爱他。”店主轻声地说到。
  老人又叹口气,“以前的他,勤奋好学,积极上进。可是自从他无意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就开始堕落了。他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爱了十几年的父亲,竟然是杀害他亲身父母的凶手。哎,战争是残酷的,我不想他去。”
  “鸟儿长大了,总是要离巢的。不经过风雨的洗礼,怎么能拥有坚实的翅膀?不经过生死的考验,怎么能体会平凡的幸福?”
  老人一怔,望着店主平静的脸,眨眨眼,“很难相信,你这么年轻,却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而更奇怪的是,这个浅显的道理,我竟一直不愿去深想。”
  店主歪着头,“您的深刻,却放在这里。”她指指脑袋。 “谢谢,我的心情好多了。”老人笑了笑,“你的咖啡很棒,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曼特宁了,我一直很喜欢它那股又烈又呛的味道,喝起来实在是很过瘾。”
  “生活,有时候也需要点震撼和刺激,是吧?”
  “没错,太平淡了,会让我们忘了我们还活着。”他在吧台上放下咖啡的钱,“我必须走了,我要找到儿子,告诉他我爱他,也会等他回家。”他拉开咖啡屋的门,门外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想推门而入,老人让他先进来,然后走出“心语”咖啡屋。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中集聚着厚厚的云层,老人放开步子,在行人道上急促地走着。
  一辆车从他身边急驰而过,又在不远的前面紧急地刹住。一个年轻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奔到老人跟前,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爸爸,您去哪了?你的身体不好却到处乱跑……”老人扶着他的肩向车走去,“球球,我虽然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记住,我爱你。”“爸爸,你说什么傻话?记得有一次,我出了车祸,是您的血液救了我。我的身体里,流的有您的血啊?怎么会没有关系?”叫球球的年轻人一脸好笑地望着父亲,“还有,我也爱您。”老人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好好,球球,什么时候出发?爸爸去送你。”年轻人一脸惊喜地望着老人,“爸爸,你……”
  “什么也别说了,鸟儿长大了。”老人关上了车门。
 
   (三)
  男子走进咖啡屋。
  吧台后的人抬起头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很美丽,但气质清凉,有一双充满宽容的眼睛。
  “欢迎光临。”女子微笑着,示意他随便找个喜欢的位子坐下来。她正在洗一个白色的咖啡杯。
  男子环顾四周,是一家很别致的店,很温馨。墙的一角,竟然还放着一个大熊布偶。
  男子选了吧台拐角的高脚椅坐了下来,这样他可以感受吧台的灯光的温暖。
  “请问你需要点什么?”
  “一杯‘弗来明哥’。”
  店主开始抓咖啡豆前,换了张CD,优美的吉他声低低地飘荡在空气中
  。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男子忍不住问店主,因为它深深地打动他的心。
  “以心为证。”店主回他一个微笑。
  “以心为证。”男子低声地重复着。
  店主在吧台里照料着咖啡,男子看见她忙碌的身影,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他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来,这里是不禁烟的,因为吧台上放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烟灰缸。
  他点燃了烟,猛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你有一头美丽的黑发。”他突然说到,声音大得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是吗?”店主并没回头,“让你想起了什么?”
  她的声音很低,却适当地安抚了他的心。
  “是的,让我想起了我的妻子,她是个旅行家。认识我以前,一直在星球间流浪,直到她到了AQ星。”他再吸口烟,“我当初就因为迷上了她的头发,才动了追她的念头。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店主从冰柜中取出一小瓶白兰地,浸泡在水中,然后开始很仔细地把柠檬切成螺旋形的小片。
  她脸上的那股认真,像极了某人。男子摔摔头,为了转移自己的思想,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这个店主,让他有想倾吐的欲望。
  “我刚开始追她时,还有好几个女朋友。我并不是什么×××,每个女人的身上,都有她可爱的地方。我也是很认真地对待每一份感情。”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但是她和别人都不一样,她不会要求我和别人分手,也不会要求天天见面,更不会出其不意地查我的勤。她做什么事,都是很淡然的……”
  男子突然觉得手指很烫,原来烟已燃到了尽头,他把它扔进烟灰缸里,重新点了一支。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她,是那种想要独占她的感情,我恨不得把她锁在屋里不让别人看见她,却很恼火她对我的漫不经心。于是,我和别的女朋友全分手了,只想全心地对她。”
  店主取了一个淡蓝色的瓷杯,把咖啡倒了进去。
  “这杯子的颜色很棒。”男子说到。
  “你喜欢?”
  “喜欢。蓝色是自由的色彩。”
  店主点点头,把柠檬片插在杯子的边沿上。
  “那一段时间,我们很要好。后来,我向她求婚了。”男子静静地吸了好几口烟,“她开始很犹豫,说她不懂怎么经营一个婚姻。但是最后,经不起我的软磨硬泡,还是同意了。” 讲到这时,男子微笑了起来,仿佛又看见了身穿白色婚纱的妻子那略含娇羞的面容。
  店主轻轻打开白兰地的瓶塞,拿出一个小量杯,倒了满满一杯进去。
  “我三十多岁才结的婚,所以对这个婚姻很重视。刚开始的几个月,我们很恩爱,我后悔怎么不早点遇上她。”
  店主又取了一个盘子,把那杯白兰地倒了进去,然后拿出一个黑色的打火机,点燃了盘子里的酒。
  “可一年不到,我们就发生了摩擦。她经常好几天不回家,也不告诉我她去了哪儿。”
  店主取了一把汤匙,开始把带着火焰的白兰地舀起来,沿着柠檬片,让它滴进咖啡里。
  “我怀疑她有了新的情人,问她去哪儿了,她只说‘去我想去的地方’。我那时候,嫉妒得都快发狂了。我很生气,她是我的妻子,我却见不到她。我们狠狠地吵了一架。她说我不够成熟,说
  我的感情吓坏了她,说两个人整天粘在一起并不叫相爱,又说需要相处的方式自由一点。” 店主轻轻地把咖啡放在他的面前。 男子捻熄了烟,轻啜了一口,“很好!”他赞叹着,“太重的白兰地会抢了咖啡的风采,但是少了酒精的介入,又显得平淡乏味,你把分寸捏拿地很合适。”
  “很高兴你喜欢它。”店主微笑着。
  “讲到哪了?”男子询问。
  “你们吵了一架。”
  “哦,对,吵了一架。可是吵过了以后,双方都很后悔,我们毕竟曾经那么相爱啊!然后又互相道歉,又和好了。”男子喝了一口咖啡,“其实我和她,就像这咖啡和白兰地,看似融和在一起,却各有各的味。”
  店主笑了起来,“但是少了谁,都不叫完整。”
  “是的,很对。”男子看起来很高兴,“是这样的。”
  他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这样吵了又和好的日子又过了一年多,双方都很疲倦。有一天,她终于对我说,她要离开我,去星际间流浪。我当然不会允许。为了让她留在我的身边,我带着她离开AQ搬到了这来。但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却发现她走了,只留下一张卡片,说她累了。”
  店主不发一言,默默地看着他。
  “她才走的一两年,我很难过,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想通了,她本来就是属于风的女子,天地这么大,我怎么能私心地把她关在一个小小的容器中呢?”
  “你真的成熟了。”店主微笑地说。
  男子笑笑,继续讲着,“她走了将近十年,今天,却回来了。刚才我下了班回家——我一向工作到很晚——发现她竟等在门口,微笑着对我说‘嗨,我回来了,还愿意接纳我吗?’我当时心里乱极了……”
  “所以就躲到这来了。”
  “呵,是的,躲到这来了。”男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还撇下了她。”
  “你根本忘不了她,根本还在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何已见得我忘不了她?”男子感兴趣地问到。
  “十年了,你竟然没有搬家,难道不是为了等她?”
  “你很敏锐。”男子赞赏道,“没错,是为了等她。不管她做过什么,我都愿意原谅她,因为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遇不到她这样的女人。一个人的一生,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的。” “那你现在还在这消磨时间,不怕她走掉吗?”
  “那可糟啦!”男子急急地起身,“原本只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惩罚,谁让她折磨了我那么久呢?不过这回,不管她走到哪,我都会把她追回来的。我的人生,可再经不起另一个十年的分离啊!”
  男子掏出咖啡的钱,放在吧台上。
  “可是,她以前经常几天不见,那几天,她究竟去了哪儿呢?”
  “我想,”男子笑笑,“当她想告诉我时,自然会说的。我决定给她一个开放的空间。”
  店主认真地说,“这次,你们会很幸福的。”
  “那是一定的。”男子自信地冲店主点点头,拉开咖啡屋的门,门外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正想推门而入,男子让她先进来,然后走出“心语”咖啡屋。
  天下起了小雨,空气却格外的清新,男子放开步子,在行人道上奔跑起来。
 
    (四)
  女子走进咖啡屋
  。 吧台后的人抬起头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很美丽,但气质干净,有一双充满理智的眼睛。
  “欢迎光临。”店主微笑着,示意她随便找个喜欢的位子坐下来。
  女子环顾四周,是一家很别致的店,很安静。 店里无规则地摆着几张方桌,每张小方桌上都放着一盆鲜花,桌上铺着白底红格的桌布。
  女子选了靠窗的方桌坐了下来,脸对着吧台,这样她既可以和店主聊天,又能观看夜景。
  屋里流淌着优美的音乐声,“这是什么曲子?”
  “以心为证。”
  “天籁!”女子双手撑着下巴放在桌上,“刚才那个人,不是叫筋斗云吗?”
  她好奇地问。
  “是吗?我不是很清楚。”店主清洗着一个淡蓝色的瓷杯。
  “他可以说是北城里最富有的人了。可是他的妻子,听说多年前,因为受不了他太过窒息的爱情,离开了他。”
  “刚刚他告诉我,他的妻子回来了。”店主微笑着递给女子一份MENU。
  “是吗?那可应该祝福他们啊!人的一生,找到真爱,并不容易。”女子看看MENU,“你的咖啡豆,全都从地球运来的?”
  “是的。”店主擦擦吧台。“每七天运来一次。”
  “你能赚到钱吗?运费很贵啊!”
  “哦,那个啊——我并不是为了钱,才开这家店的。”
  “我要一杯冰拿铁。” 店主开始忙碌起来,女子着迷地看着她的手指灵巧地活动,“你有一双艺术家的手!”她赞叹到。
  “是吗?”店主停了一下,不以为意摇摇头,继续忙着。
  女子不再打扰她,爬在玻璃上向外张望。细雨轻轻地落在玻璃上,凝成一个个的小水珠,再缓缓地沿着玻璃向下淌。“夏季的北城真是爱下雨。”
  “下雨了吗?”
  “是啊,燕六一定在家急呢!”女子突然大笑了起来。
  “燕六?好奇怪的名字。”
  “你是说,我的名字也很奇怪拉?燕六和我是双胞胎。”
  “不是,我只是……”店主为难地耸耸肩。
  “嘻,逗逗你。”女子笑嘻嘻的,“燕六啊,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五分钟,却要我叫他一声哥哥。真是气死我了。”
  “那你就是燕七了?你和燕六的感情很好吧?”
  女子拍拍脑袋,“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正确’;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谁让他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液呢?我只好多罩着他一点拉。”
  “燕六虽然不比我大多少,却是我们家名副其实的‘煮男’,”燕七一阵大笑,望着店主,“你一定难以想像,像燕六那样的大男人,在厨房中忙碌的样子。” 店主让自己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一个男子围着围裙,手拿汤匙,在锅子前试味噌汤的样子。果然好笑。
  “不过,他确实做得一手好菜。”燕七补充道,“记得曾有一次,燕六的一个朋友到我家玩,正赶上我俩准备吃饭,于是他也加入了。那家伙吃饱喝足后,用力的拍打燕六的肩说到,‘燕六,我真羡慕你啊,有这么一个善厨的妹妹。’,燕六当时僵了一下,我便对那人说,‘说出来可能回让你的理想幻灭,不过这是事实,这一桌子菜,全是燕六做的。’哎,你不知道,当时那家伙目瞪口呆的样子,哈,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燕七实在忍不住,干脆趴在桌上笑个不停。
  店主忍住笑,拿出一个碧绿色的咖啡杯。
  “想笑就笑出声,你这样憋着,对身体不好拉。”燕七严肃地对店主提出忠告。
  店主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又从冰柜中取出冰块来。
  “等等,等等,”燕七瞪大了眼,“你不会想用这种有着可怕颜色的杯子,装上咖啡让我喝吧?”
  “可怕?这种颜色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燕七正经地摇摇头,“红色,我选红色的。”
  “好的,”店主转身从杯隔里拿出一个红色起白细丝的杯子,“这个怎么样?”
  “呃?很漂亮哦!你在哪买的?”
  “真正的地球货,从一个星际商人手中买的。”
  “哎,真是可惜。”燕七失望地叹口气。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真的?你好好哦!”燕七双眼露出无比的兴奋,“红色是我的最爱。我穿红色的衣服,系红色的丝巾,戴红宝石耳环,买红色的玫瑰,喝红葡萄酒。”
  “红色是生命的色彩。”店主了解地说到。
  店主在杯子中装入五分满的冰块,倒入糖浆,再将鲜奶倒入杯中,开始搅拌。
  燕七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一直觉得这种咖啡像是在变魔术。”
  “其实不过是利用比重原理。”店主沿着汤匙的背面,徐徐地将咖啡倒入杯中,最后加了三大匙的奶泡,把它放到燕七的面前。 燕七轻轻地喝了一口,“我喜欢冰拿铁!”
  店主不说话,只脸上露出静静的微笑。 燕七望着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的,整个北城沉浸在平和的静谧之中。窗玻璃上反射出她自己的脸,模模糊糊的。燕七用手轻抚那个镜像,低声地说道:“我一直很难接受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另一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她叹口气,继续说道,“我没办法接受‘有另外一个男性的我存在’这样的事实。”
  她回头看着店主,“如果是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想,”店主稍仰起头,“总有不一样的地方吧!”
  “就因为总有那么一点差异,更无时不刻地提醒我,那的确不是我自己。”燕七轻啜一口咖啡,“为了反抗这样的事实,从我懂事以来,我就不停地出状况,再大一点时,还闹得轰轰烈烈的呢!”她轻笑了出来,“让燕六不断的头疼。忘了告诉你,我的父母,是考古学家,现在不知在哪个未名的星球挖死人骨头呢。”
  那小雨,似乎并不打算停,反而越唱越欢。
  “我做过很多的事,偷抢拐骗,打架,喝酒,翘家,我甚至还自杀过,”燕七感叹地说,“幸好及时地被燕六给救了。”
  “为什么会想要自杀?”
  燕七摇摇头,“我那时候,最看不惯燕六一副‘凡事皆在我的掌握之中’的样子,总想做点什么来打碎他一脸的平静。”
  “他是个冷静的人,和我的性格完全相反。有
  时候,我觉得我和燕六,就像这冰拿铁,黑白分明,冰热两极,奇怪我和他竟然是兄妹。” 燕七大大地喝一口,“出院后,燕六狠狠地打了我一顿,他的确气坏了。而我呢,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死要面子。第二天就和一个人私奔了。”
  “啊?”店主这时真的有点惊异了。“然后?”
  “然后?燕六那会放过我?还没出城就被他逮到了。”
  雨中的北城夜景,实在有种难以言愈的神秘美。
  “燕六把那家伙揍了一顿,拎我回家。我们谈了整整一夜,那时才明白,燕六也有很多的困扰。我那时才真的醒悟,我以前所做的一切,有多么的幼稚,好好的生命,也不爱惜。”燕七笑笑,“我现在可是很爱生活的哦!”
  “那个人呢?”
  “哪个?”
  “你准备和他私奔的那个人嘛!”
  “那个人啊!”燕七又是一阵乱笑,真是的,她有时怪没气质的,“没到三天,那人长什么样我都忘了。我根本是胡乱抓一个人,只想气气燕六而已。”
  “哎,你的经历真是多姿多彩。”店主轻声道。
  “哈,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不知那雨的味道是什么?
  “啊,”燕七突然叫了起来,“我得走了,燕六发火了,我们有心电感应。”
  “我把杯子给你装起来吧?”
  “不用了,先寄放在你这。”
  “我这有伞,拿一把去。”
  “不,谢谢。我喜欢在雨中漫步,燕六就常说我是个疯子。”
  “还能再来吗?”店主很舍不得她走。
  “当然,我们还会见面的,我还要来拿杯子呢。”她掏出咖啡的钱,放在桌上,拉开咖啡屋的门,门外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想推门而入,燕七让那人先进来,然后走出“心语”咖啡屋。
  雨丝凉凉地落在身上,发上,脸上,燕七放开步子,在行人道上快乐地舞蹈了起来。
 
   (五)
  女孩走进咖啡屋,把手上的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
  吧台后的人抬起头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很美丽,但气质温柔
  。
  “欢迎光临。”店主微笑着,示意她随便找个喜欢的位子坐下来。
  女孩环顾四周,是一家很别致的店,很有趣。有个墙角,居然挂着一个木制的秋千,她怀疑那上面能坐人吗。
  女孩放下手里的两本厚书,选了吧台最中间的高脚椅坐了下来,这样她可以近距离的观察店主。
  “刚才那个人,好象叫北星勒。”
  “是吗?怎么,很出名的人物吗?”店主收起男子留下的杯子,眼光随意地扫过她的书面。
  “这个人啊,北城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女孩扭动一下身子,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不媚于权威,做什么事都只凭自己的价值观行事。虽然不太拒绝他人,但是也不会太爱人,总是保持着适度的距离。而奇怪的是,黑白红黄几道都卖他面子,最后,他反而成了北城最有权势的人。”
  “听起来是一个活得很真实的人。”
  店主换了一张CD,清脆的笛声传了出来。
  “哇,好好听,叫什么?姐姐?”女孩急切地问到。
  “风之彩。”店主笑着把MENU递给她,“请问你需要点什么?”
  女孩看着MENU,一脸为难,印地安、摩卡冰杰伯、然腊、康宝蓝、梅兰锡、柠檬黄……“姐姐,你好坏,明知道我很少喝咖啡的……要不,你给我选一个吧?”
  “想不想尝尝‘雪莉胡桃’?”店主一边洗着一个银色的咖啡杯,一边问她。
  “听起来不错吔……什么味道?”
  “味道啊,有点像甜点。”
  “好啊,好啊,”女孩笑嘻嘻的,“我喜欢甜点。”
  店主转身开始熟练的抓咖啡豆
  。
  “你在医院工作吗?”
  女孩一愣,“噫?这个……莫非我的脸上一副讨命样?”
  “不是的,我是因为你的身上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所以这么猜测的。” 女孩转转眼珠,“我将来会在医院工作,”她甜甜地一笑,“我是医学院的学生,还没有毕业。”
  “很辛苦的吧?”店主和她聊天
  。 “是啊,你看,现在都深夜了,我才刚做完实验,”她夸张地打个哈欠,“每天都很困,老师好不人道。”
  “学生时代,总是会苦一点的。”
  “好象不止一点点野,”女孩一边说,一边打量吧台边的一幅油画。
  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那是一棵形状怪异的树,狂野地向上伸展着,但奇怪的是,它是×××的,是那种仿佛将颜料挤出来直接涂抹上去一般的艳×××。色彩虽然单纯得让人骇然,无尽的变动中却散发出对生命的狂爱。而它顶上,竟是一轮冰蓝的太阳。
  “姐姐,这幅油画是谁画的啊?好有气魄!”
  “那个啊,”店主并没回头,“那是我以前画的。”
  “噫?”女孩扭头看着店主,眼里有抹深思,“姐姐你还会绘画?那为什么又来开家咖啡屋?”
  “因为很多的原因。有机会的话,慢慢讲给你听吧。” “你答应地哦?”女孩趴在吧台上,“我很喜欢那棵树的颜色,我的项链颜色和它差不多野,姐姐你看漂不漂亮?”
  店主迟疑一下,飞快地瞟了一眼,“很好看。”
  “真的?你不骗我?”女孩得意地说,“这是我老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店主笑笑,从冰柜里取出一瓶袖珍瓶装雪莉酒,放进水槽中。然后又从冰柜中取出几个胡桃,放进研磨机里把它捣碎。
  “哎哎,原来喝杯咖啡,这么麻烦啊!”女孩问道。
  “不麻烦的,做起来很有乐趣。”
  “我是说我看起来麻烦。”女孩故作正经,“还有多久啦?”
  “一小会,耐心点,”店主脸带微笑,“你这个样子,怎么做医生?”
  “嘿嘿,我做医生的头就行了。”她看店主一脸不明白,做了个要晕过去的动作,“就是院长啦!”
  店主忍着笑,并不搭话。
  “姐姐,你有没有恋爱过啊?”女孩出奇不意地又抛下一个×××。 “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而已,你知道,青春期的少年都会很好奇的。”
  “要想知道梨的味道,就应该亲自去品尝啊!”店主跟她绕着圈。
  “是啊是啊,可是现在这里没有梨嘛!”女孩一脸赖皮“所以我才问吃过梨的人啊!”
  店主一脸‘败给你’的样子,“怎么?有人送梨给你了?”
  “哪有?姐姐你好讨厌,明明是我在问你的。”女孩也是一脸精明。
  “呵呵,我记得曾听过这么几句话,‘少女最美的时候,就是刚经历过初吻,正当其时,她们对爱欲的了解还不多,整个人尤如浸在月华之中,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就这样啊?你哄我,什么也没说嘛!” “就这点就够你好好体会的了。”店主从杯隔里拿了个淡紫色的窄口杯,把咖啡倒了进去。 “这个杯子,真可爱。”
  “紫色,是幻想的色彩。”店主往咖啡里加了点发泡的牛奶和雪莉酒。
  “我是说它的形状拉。”女孩故意和店主唱反调。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店主逗她,“总之不是喝茶的杯子。”
  店主在咖啡上撒上泡沫式的奶油和捣碎的胡桃,把它递到女孩的面前。
  女孩大大地喝了一口,“好好喝。”
  “喜欢就好。”店主淡淡地说,“你这样的年纪,实在不适合品尝苦涩。”
  女孩又喝了好几口,“姐姐,我以后可以经常来吗?”
  “当然,随时欢迎。”
  “太好拉,”女孩欢呼,“我上午还有课,我得回去补觉了。”她掏出咖啡的钱,放在吧台上,“我叫羊,来自天羊星,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小虫。”店主推着那钱,“收起来吧,你还是个学生呢!” “没有关系,”羊狡黠地笑,“我以后会经常来,你少算点就行了。”
  小虫笑着答应。 羊冲小虫点点头,拉开咖啡屋的门。迟疑一会,她又走回来,站在小虫面前。
  “怎么了?”小虫诧异。
  “小虫,有句话,我不问,憋在心里难受;问了,又怕你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啦。”
  “有什么话,你就问吧,没有关系的。”
  “那我问了……”羊深吸了一口气,“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小虫沉默了一下,仰起了头,“被你看出来了。神经性的,医生说很久以前,我可能遭受过打击,看到什么不愿看的,就自我封闭了,我正在寻找原因。”她笑笑,“你是怎么发现的?” “四个原因。”羊又坐在小虫的对面。
  “讲讲。”小虫很奇怪,她自以为伪装得很好。
  “第一,我刚进店时,你笑着对我说‘欢迎光临’,你眼睛虽然挺留在我的身上,眼光却并不与我对视。我那时就觉得很奇怪。”
  “啊,”小虫惊呼,“你的观察力果然很不一般。”
  “哎,我天生就注定是个杰出的医生的。”羊裂着嘴笑道。
  “然后?”
  “第二,你判断我和医院有关,是根据我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对不对?”
  “没错。”小虫点头。
  “可是我放在吧台上的书,明明一本《病理》,一本《药理》,你还用闻味道才知道,可见你的眼睛真的有问题。”羊叫道。
  “那可不一定,也许你只是爱好呢?”小虫不服。
  “那好吧。第三,你的那幅油画,处处透着诡异,明明是不相称的色彩,却配合得恰到好处,看久了,还给人很和谐的感觉。可是你的那棵树,生得那么的狂野,反映了你平静的表面下,有一颗狂乱的心。你在争取什么呢?太阳,那像征着光明!冰蓝色的,却没有温暖。”羊分析。
  “那可不见得,不失明的人,也有可能画那样的画的。”小虫争辩道。
  “你真是固执,我的心理医学可是全校第一吔!非要我说第四。”羊托着脑袋,“这时候,我有点怀疑,但是还不敢肯定,于是我问了你一个问题。”
  小虫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没错,我让你看我的项链,你说很好看,其实,我的脖子上,光秃秃的,那有什么项链。”
  “鬼灵精,叫我上了你的当了。”小虫笑着骂她一句。
  “哈,我有时也为我的太过聪明而烦恼。”羊夸张地说。
  “好嘛,我承认你很厉害。”
  “那当然。”羊有点飘飘然了。
  “不过你现在挺聪明的,呆会儿上课大概会糊涂了。”小虫故意说了一句。
  “啊,完了完了,我真的得走了。”羊抱起她的大厚书,站了起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一双很美丽的眼?”
  “有。”小虫说。 “什么时候?谁?”
  “十五秒前,一个叫羊的家伙。”
  “哈,有趣,”羊冲小虫摆摆手,“我很喜欢你,小虫。再见拉,我还会来的。”
  她拿起伞,拉开咖啡屋的门,走了出去。
  小虫把杯子清洗干净,站了起来,整整一夜了,有点累。她走到店门口,锁上了门,挂了个牌子在玻璃门上,然后上楼睡觉。
  牌子上写着:CL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