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无聊

“无聊”是如何从神经系统里

冒出来的？以往的种种喜爱

都失去了强烈的吸引力，“吸引力”

又是如何出现，如何消失的？

一个人失去对世界的强烈的兴趣，

那么“无聊”就会象是长角的怪兽

盘踞在空洞的心灵里么？但是它

并不撕咬一个人，也似乎并没有

攥着谜题，而只是让一个人无所适从，

无论是向内的跋涉还是向外的涉足，

都停滞了下来。无聊并没有喊着

奴役的口号，但却似乎有一点奴役的

迹象，让人背着白昼和夜晚的负担，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对大的事物的认知，

对微小的事物的兴趣，都消失了。

无聊像一辆铲车，把世界从一个人的

热爱里铲走之后，霸占了一个人的心灵，

话语消失，或者说话语里连带着的那些

强劲的力量消失，行走的人走在一条

不怎么起劲的小胡同里，无论向世界的

哪个方向走去，都似乎贴着不怎么起劲的

小封条。当词语行进到此，无聊又从

这首诗里冒了出来，叫喊着停止。

它已经看出来，这是一首无聊的诗，

无聊把诗歌也变成了自己的一个变体，

但还是没有看到它的真面目，

因为想要看到无聊，心灵又重新有了

一点饥渴的迹象。又重新拷问一个人

为什么写作。为了成就感么？

为了对美好事物的饥渴？

为了不断抵抗惰性，而顽强地

靠近下一首诗？当我在这里

笨拙地对无聊进行诊断，

我似乎仍然是束手无策。

需要借助上帝么？或者向公共的

人群祈求帮助？但似乎这仍然是

需要向自我拷问。我的价值观，

我内心的东西，我缺乏的，

我需要申明的，我在这条路上

丢失的，我需要召唤的，

我爱与不爱的，那些矮樱、

芭蕉、刺桐教会我的，我

反叛的，我期待的，

我挪动的笨重的观念，

在自我的布道场上，

那些成为灰烬的话语，

需要重新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