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 Burnside 引理解决项链问题

朱峥嵘（朱髯）

已于 2023-12-27 10:14:46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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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签：抽象代数

于 2023-12-20 17:34:52 首次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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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数学中有一类“项链问题”，举个例子：用三颗红色和三颗蓝色的珠子可以组成多少种不同种类的项链，我们心算一下就可以得到答案（3 种），但是如果颜色种类和珠子颗数变得很大，不仅没办法心算，而且用初等数学的方法也无法求解这个问题。抽象代数的群论中的 Burnside 引理则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来看看是如何做到的。为了阐述方便，我们依然用三颗红色和三颗蓝色珠子的例子。

什么是不同种类的项链

对每个珠子进行标号，虽然可以选择两种颜色，但某些排列组合的项链经过旋转种类是一样的，比如如下两种：

在这里插入图片描述
接下来我们看看项链可以经过哪些变换，以及如果不考虑变换，静态的项链有多少种不同的染色方案。

项链的变换其实就是刚性变换：旋转和反射。容易知道六颗珠子的项链有 6 种旋转（顺时逆时取其一）和 6 种反射（6 条对称轴），一共 12 种变换，如下图：

在这里插入图片描述
根据排列组合原理，三红三蓝六颗珠子的静态染色方案一共有： $C_{6}^{3}=20$ 种
不难想象，经过旋转和反射后，最终只有三种形态的项链，也就是：

在这里插入图片描述
这里像不像有机物？事实上有机物的同分异构体本质上也是“项链问题”，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计算。在这 20 种静态染色方案中，有 12 种其实是形态一，6 种是形态二，2 种是形态三。

背后的数学规律

因此我们得到了 20 种项链的静态染色方案，记为集合 $X$ ，以及 12 种变换，记为变换群 $G$ 。同时我们把三种项链的形态记为三个“轨道”，分别是 $\Omega_1$ 、 $\Omega_2$ 、 $\Omega_3$ ，直观含义就是，在 12 种变换的作用下，20 种静态染色方案的项链可以形成 3 个轨道，在同一个轨道中的，不同染色方案的项链可以通过 12 种变换自由来去，不在同一个轨道中的，则无法通过 12 种变换到达彼此。

我们看到这里有一个规律，轨道一上有 12 个静态染色方案，能使其中任意一个染色方案保持不变的变换只有 1 种（不变换），轨道二上有 6 个静态染色方案，而能使其保持不变的变换有 2 种（不变换和按一个对称轴反射），轨道三上有 2 个静态染色方案，而能使其保持不变的变换有 6 种（不变换，旋转 2、4 个珠子，和按三个对称轴反射）。这三者乘积都等于 12。这个规律并不是巧合，而是对于同样的问题普遍成立，也就是：

$|\Omega|\times|G_a|=|G|$

这里的 $G_a$ 表示使某个静态染色方案 $a$ 保持不变的变换集合，显然它是 $G$ 的一个子群（称为稳定子群）。上述公式无论对于哪个轨道都成立。假设有 $N$ 个轨道，在上述等式两边乘以 $N$ ，就得到：

$|\Omega|\times|G_a|\times N=|G|\times N$

上述等式右边就是变换个数和轨道数的乘积，而等式左边，如果按变换维度看，是在每一种变换下能够保持不动的静态染色方案个数的总和；如果按染色方案维度看，则是能使每一个静态染色方案不动的变换个数的总和。这里蕴含的原理是：每个轨道内算出的不动变换总和是一样的，因此计算某个轨道内使所有染色方案的不动变换的总和再乘以 $N$ 就可以得到全部染色方案的不动变换总和。按照变换的维度，我们记： $\sum_{g\in G}\chi(g)$ ， $\chi(g)$ 表示 $g$ 在 $X$ 上的不动点数目，于是就有：

$\sum_{g\in G}\chi(g)=|G|\times N$

即： $N=\dfrac{1}{|G|}\sum_{g\in G}\chi(g)$

这就是 Burnside 引理。

实例计算

使用本篇的例子，我们来计算一下：

在不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毫无疑问是全部 20 种：
在逆时针旋转一颗珠子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相当于要求 6 颗珠子的颜色相同，因此不存在
在逆时针旋转两颗珠子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相当于要求 1,3,5 号珠子的颜色相同，2,4,6 号珠子的颜色也相同，这样有 2 种：
在逆时针旋转三颗珠子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等同于旋转一颗，因此不存在
在逆时针旋转四颗珠子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等同于旋转两颗，这样有 2 种：
在逆时针旋转五颗珠子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等同于旋转一颗，因此不存在
在 1,4 珠子为对称轴反射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相当于要求 2,6 号珠子颜色相同，3,5 号珠子颜色相同，因此有 4 种
在 2,5 珠子为对称轴反射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同理有 4 种
在 3,6 珠子为对称轴反射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同理有 4 种
在 1,2,3 和 4,5,6 珠子之间的对称轴反射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相当于要求 1,2 号珠子颜色相同，3,4 号珠子颜色相同，5,6 号珠子颜色相同，在三红三蓝的情况下不存在
在 2,3,4 和 1,5,6 珠子之间的对称轴反射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同理是 0 种
在 3,4,5 和 1,2,6 珠子之间的对称轴反射的变换下能保持不动的染色方案，同理是 0 种

套用一下 Burnside 引理，就是：

$N=\dfrac{1}{|G|}\sum_{g\in G}\chi(g)=\dfrac{1}{12}(20+2+2+4+4+4)=3$

所以答案是用三颗红色和三颗蓝色的珠子可以组成 3 种不同种类的项链

定理证明思路

任何一本教科书都有 Burnside 引理的证明过程，证明其需要集合、群、子群、陪集的基础知识。下面说一下 Burnside 引理证明的理解和解释。

群 $G$ 作用于集合 $X$ 上，则有：

$N=\dfrac{1}{|G|}\sum_{g\in G}\chi(g)$
$N$ 表示 $X$ 中的轨道数（和 $G$ 有关）， $\chi(g)$ 表示 $g$ 在 $X$ 上的不动点数目。

先化为：
$N\times |G|=\sum_{g\in G}\chi(g)$

做一个表格：

	$x_j$
$g_i$	$g_i(x_j)=x_j$ 则取 1，否则取 0

在这个表格中，如果按行求和就是等式的右边： $\sum_{g\in G}\chi(g)$
下一步，我们只需要证明如果按列求和就是等式左边： $N\times |G|$ 就可以了。
于是我们对列按不同的轨道分组，也就是：

	$x_{1j}$	… $x_{kj}$ …	$x_{nj}$
$g_i$	$g_i(x_{1j})=x_{1j}$ 则取 1，否则取 0	…	$g_i(x_{nj})=x_{nj}$ 则取 1，否则取 0

上表中，对 $x_j$ 重新做了排序，因为集合可以看成不同轨道的无交并，因此一共分成 $N$ 个轨道，下面要证明的是每个轨道按列求和都是 $∣ G ∣$ ，因此所有列求和就是： $N\times |G|$ ，分两个步骤。
为了方便说明，我们令某一个轨道的集合为 $\Omega_{k}$ 。

第一步先证明 $\Omega_{k}$ 这个轨道上每一个 $x_{kj}$ 的稳定子群都是共轭关系，证明了这一点，就可以得到这些 $x_{kj}$ 的稳定子群的个数都是一样的；
第二步再利用计数公式，既然 $x_{kj}$ 的稳定子群的个数都是一样的，那么对于任意的 $G_{x_{kj}}$ ，有： $|G_{x_{kj}}|\times |\Omega_{k}| = |G|$

轨道上每一个元素的稳定子群都是共轭关系

也就是需要证明：
群 $G$ 作用于集合 $X$ 上， $a\in X，G_a$ 为 $a$ 的稳定子群，则有：
$G_{g(a)}=gG_ag^{-1}$
证明分两步，先证任意左边的元素属于右边，再证任意右边的元素属于左边。

$\forall h\in G_{g(a)}$ ，将其写成： $h=gg^{-1}hgg^{-1}=g(g^{-1}hg)g^{-1}$ ，
考虑中间的 $g^{-1}hg$ ，
根据定义有： $g^{-1}(h(g(a)))=g^{-1}(g(a))=a$
所以 $g^{-1}hg$ 是属于 $G_a$ ，也就是 $g(g^{-1}hg)g^{-1}$ 属于 $gG_ag^{-1}$ ，也就是 $h\in gG_ag^{-1}$
任取 $gG_ag^{-1}$ 中的一个元素，其显然有 $ghg^{-1}$ 的形式，其中 $h\in G_a$
对于这样的 $ghg^{-1}$ ，有 $ghg^{-1}g(a)=gh(a)=g(a)$ ，
这样也就是说明了 $ghg^{-1}\in G_{g(a)}$

既然是共轭关系，那么这两个群的阶就是相等的，这是因为共轭关系可以构建一一映射，其中满射是根据定义显然的，单射可以用消去律证明。

计数公式

群 $G$ 作用于集合 $X$ 上， $\Omega_{a}$ 是 $X$ 的一个轨道，则对于任意的 $a\in \Omega_{a}$ ，有：
$|G_{a}|\times |\Omega_{a}| = |G|$
这里的证明要用到拉格朗日定理：
$H$ 是 $G$ 的一个子群，则有： $|H|\times [G:H]=|G|$ ， $[G : H]$ 是 $H$ 的陪集个数。
回到计数公式，显然 $G_a$ 是 $G$ 的一个子群，所以只要证明 $\Omega_{a}$ 和 $G_a$ 的陪集是一一对应关系即可。

一方面， $\Omega_{a}$ 表示的是 $a$ 在 $G$ 的作用下，能变换成其他元素的一个集合，可能存在不同的 $g_{1},g_{2}\in G$ ，使得 $g_{1}(a)=g_{2}(a)$ 。另一方面，子群 $G_a$ 的陪集也是有代表元的，不同的 $g_{1}G_{a}, g_{2}G_{a}$ 同样可能是同一个陪集。事实上， $\Omega_{k}$ 和 $G_a$ 是相洽的，也就是说如果不同的 $g_{1},g_{2}\in G$ ，使得 $g_{1}(a)=g_{2}(a)$ ，那么这 $g_{1}G_{a}, g_{2}G_{a}$ 就是是同一个陪集，反之亦然。这是因为：
$g_{1}(a)=g_{2}(a)\Leftrightarrow g_{1}^{-1}g_2(a)=a\Leftrightarrow g_{1}^{-1}g_2\in G_a\Leftrightarrow g_1G_a=g_2G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