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苏西受伤

为什么爆鳞的刺可以任意方向射出?

为什么龙牙虫会在赤手内安家?

为什么刺槐蝠像个身披斗篷的小个子?

为什么雨跳蛇能折叠成弹簧模样?

最后一个问题我来回答,因为它来自折叠之城。

肚子好饿,龙牙虫平时吃什么?它会不会饿?发出那样莹莹蓝光应该很耗能量才对。

“为什么救她的会是苏西?”弗洛格老师的声音。

苏西?她肚子饿不饿?

“不知道,我把爆鳞给她后,同学们叫集合,于是我就过去了。”

是坎迪。

“你俩不是手拉手吗?”

手拉手?一手住着爆鳞,一手住着龙牙,手拉手时,它俩会成为朋友吗?

“这次,没,她还在看刚抓到的爆鳞,我,先走一步。”

“你这是先走一步吗?她呼喊时你完全没听到。”

“她,她没有呼喊,只是,只是呻吟了几声。”

“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恍恍惚惚,听到,我当时以为是风,”

抬起左手,却晚了,身影已错开一段距离。

“既然只是呻吟几声,那苏西隔那么远,又是如何听到的?”

旋齿鲨,应该很大吧,它的宝宝能养在手心吗?那就太有趣了。

“不清楚,当时她的确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或许当时,她恰好过来找她。”

“我估计她早有预谋。哎,算了,这次她也伤得不轻。”

谁?我吗?感觉不到疼痛,眼皮好沉,抬不起来。

“嗯,苏西没事吧?谁知道暮云草丛中会突然钻出雨跳蛇,居然还两条,我蹲在凹穴那老半天都没遇着。”

“哼,你要遇着了,现在躺在医务室的就是你了。”

医务室?现在?我在哪?

“嗯,那么大的两条,把克雷季特老先生都给吓坏了。”

“算你命大!你俩都命大。要不是苏西扑上去,她这条胳膊都要给卸下来。”

手臂?酥酥麻麻的,应该还压在额头下,另一只就不知道在哪了,但应该还挂在身上,不然肯定会空荡荡的。

“她的套环上次被皮脆剪弄坏了,不然也不至于。”

“得了,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没用,你先去吧,她在我这儿没事。”

“那,好吧,老师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嗯。”

酒糟,蚯蚓,油枯,下水后谁会先沉底?

油枯跟石头似的,又不溶于水,应该优势最大。

酒糟臭烘烘的,虽不会像蚯蚓一般挣扎,遇水后却变得轻飘飘,就像左眼皮。

廊外仍旧是上弦月、张弦月与下弦月,却不知此时的上弦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上弦?

应该不是,方位变了,虽记忆模糊,画面与画面的不一致性却十分明显,并不受马赛克干扰。

眼前是老师的背影,廊外是漆黑的后山。

一股气力贯穿右臂,巴哥奔用力一撑,身体弹起,来到跳廊,向临鸾报出“医”字,纵身而下。

医务室原来就是食堂旁那个小圆球,怪不得随时一副闲人免进的模样。

钻进去才发现,里面极其简陋,一道带围栏的山坳上躺着一抹紫红色身影,真不知若同时俩人受伤,此地如何容纳得下。

没有其它病人,没有医护人员,甚至也看不到任何医疗设施。

若不是苏西面朝墙壁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巴哥奔估计会以为进错了房间。

苏西肯定正处在昏迷状态,以她的机警,但凡有点儿意识,也不会大喇喇的背对入口。

那身紫红色的防护服搭在身上,露出半条胳膊,轻微的一起一伏。

左手手臂耷拉在床沿,从三角肌、肱三头肌、肱二头肌直到小臂,两道清晰,狭窄,幽深的裂痕由外而内依次泛着银白、淡蓝、紫红、清灰与褐黄。

巴哥奔凑到近前,只见露出的森森白骨上布满黑斑。

离奇的是,苏西依旧面色酡红,呼吸顺畅,甚至还轻轻打起鼾来,仿佛这条手臂不属于她。

房间由刚进来时的鹅黄变成紫红,缓慢闪烁,临鸾开始接收到医务室发出的警告。

嗯,该走了,病人需要休息。

接下来去哪?

寝室?老师的宿舍?还是后山?

随便逛逛吧。

夜晚的校园真安静。

偶尔飘来一丝风,从皮肤直侵骨髓,打几个冷颤精神多了。

临鸾显示,凌晨四点。

过去了将近二十四小时?难以置信。像是谁悄悄拿走了这段时间,剪掉这段记忆,将前后两截胡乱拼接在一起。

时间究竟是什么?是这闪烁的数字,还是一段连续的呼吸?

如果按每分钟呼吸二十次计算,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呼吸次数约为两万八千八百多次。

换句话说,从失去知觉到现在,我的胸口已经上下起伏了将近三万次。

如果身体足够诚实,就应该告诉我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时间本身并不重要,虽然它能让一切归寂,万物重生。但倘若万物都被同一条时间之河裹挟向前,便不值得焦虑。

大不了一夜全白头,终究枯木又逢春。

真正令人焦虑的,是对时间的意识。

如果他人都能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精确到秒。而自己却恍恍惚惚将一日作弹指,这种落差可不太妙。

这就像平躺在一叶扁舟上,本以为湖面是静止的,光滑如镜,不起一丝波澜,却突然被人告知小舟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驶进。努力觉察,身子底下依旧感应不到任何震动,岸边却不断有人指指点点,不由得心旌摇曳,无所终薄,恐慌起来,巨大的不安全感导致焦虑绵绵来袭,紧张到难以释怀,生恐前方突然来个旋涡,或猛地撞上巨轮,亦或摔下瀑布,掉下悬崖,万劫不复。

心如万马奔腾,却又无力起身探查真相究竟如何。一切都变了味道。

风急天高猿啸哀,宁静安谧心飞悬。

无边惶恐萧萧下,不尽惊骇滚滚来。

或许可以再回C70看看,或许大家都还在那,或许这一切压根全是我的幻觉。

是的,虽然刚才所听所见历历在目,可谁知那不是一场梦。

既然梦醒来什么都可能发生,不如先将两块断片胡乱接上。假设自己刚起床,假设自己现在正准备去池塘上课,假设大家都先我一步出发了,假设,假设,好,我就来!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一片静寂。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1】

那块绿莹莹黄澄澄的温玉上,没有蹦跃不休的人群,没有来回穿梭的紫红闪电。

老师也不知在哪酣睡,物是人非。

乱烟笼碧砌,飞月向南端。

寂寂离亭掩,江山此夜寒。【2】

可惜C70少了一座亭,月亮之下又多了一枚米白布扣。

弹出掣电,开启赤手。

巴哥奔独自在水面上蹦跶着,却不知该干嘛。

茫然四顾,如果当时跟苏西走上那条路,命运会不会跟着拐个大弯?

“旋齿鲨可比小小的爆鳞鱼有趣多了!”

爽朗的声音犹在耳畔,那儿真有旋齿鲨么?

朝那个方向没跳多久已是尽头,浅浅的一汪池水边,挤挤挨挨围了一圈乘雷树。

“算你走运,我正拿不定主意这两只千崖哪只谁更有趣,就看到你那傻乎乎的身影,送你一只吧,白捡个便宜,别忘了欠我个人情啊!”

苏西那只野千崖,不对,跳崖,现在还好吗?她知道该怎么养吗?什么时候一起骑着去南斋,也挺不错,那本《弹城简史》就是她给我的,再请她推荐几本。

“有啥感想?”

嗯,那本书真挺有趣的,尤其是弹城居民故意把楼盖高,九米以下不设楼梯,简直太逗了,我以为只有小孩子闹脾气才会这样干呢。

更有趣的是,其它城的居民居然能根据自身特长发明出各种在弹城居住的方法,比如折叠人6倍展开,充气人将氢含量刻度调到19,曲面人将弧度调到4.5,形变人各种变形,柔性人则将小腿劲度系数调到4500。

孩子气十足,不过我喜欢。

想必其它城也有各自的有趣设计吧,突然有些想去,弗洛格老师不是说么,当拓展的速度大过对手损毁的速度,便能始终将胜券握在自己手中。

真是这样吗?

不知道伊拉斯蒂克有没有出游活动。

当时苏西是怎么让自己嵌入到薄膜内的?

“若是我通过测试却没领二层通行证呢?”

“若是我回答满分却又气晕了管理员呢?”

真逗,当时把那男孩唬得一愣一愣的,我也给听傻了。

“咧~咧~咧~创新者本就无知,发明家全是白痴,不自以为是,又怎么会宣称自己是天才?”

苏西吐舌头的模样真逗,开溜起来也真快,比兔八哥还快。

“你俩一个木讷,一个犀利。一个静默,一个喧闹。一个安静,一个躁动。一个平和,一个热血。一个恻隐,一个冷酷。一个温顺,一个倔强。一个忧郁,一个狂喜。一个呆板,一个善变。一个谦卑,一个傲慢。恰好位于性格的两极。异性相吸的道理,我懂。”

或许是这样吧。

尽头那棵乘雷树的树杈上反射月芒的玩意儿是啥?

差一点。好高。超出我跳跃的高度。还是不行。对了,赤手模式,抛网!

够着了。

一个旋齿鲨造型的吊坠,舌头长长拖出,被一根银链从中穿过。

苏西口中的旋齿鲨,是指这个?

记忆片段重连失败,不过也算有所斩获。嗯,决定了,明天再去南斋!

独自去。

不知不觉间,眼前浮现许多线条,实线、虚线、直线、曲线、交叉线、波浪线。

紧接着,各种形状陆续浮现,圆形、矩形、三角形、六角形、螺旋形。

“围墙、栅栏、围墙、栅栏、水沟、栅栏、下水道、围墙、沼泽、栅栏、泥塘、围墙、围墙。”

巴哥奔一边重复着之前坎迪的提示,一边努力向前跳去。

“圆台、雕塑、大厦、工厂、雕塑、办公楼、购物中心、雕塑、写字楼、超市、酒店、雕塑。”

好多的围墙,栅栏与雕塑。

有的建筑高高弹起,时不时有人跃进跃出。

有的建筑继续躺平,一动不动置之不理。

但大多数建筑则选择靠近弹起,察觉行人无意进入后,逐渐收缩。

还有一些建筑需要身份认证,路人靠近无动于衷,会员靠近立即张开大嘴。

如果从空中俯视,会觉得自己身处海底吧,有的是大口吞,有的是触须卷,有的包裹,有的缠绕,有的匍匐,有的腾跃,有的用漩涡,有的用诱饵,有的用力量,有的用速度。

游走的鱼儿们,不过是盘中餐罢了,送到嘴边,被不被吃,选择权不在我。

路过一个双圆环,突然想起自己掉进食品厂的烟囱那次。

真好好笑,忍不住蹲在地上咯咯了半天。

“抱歉,借过一下。”

一位谦和的男士站在巴哥奔面前,指了指她的身后。回头一看,原来自己正挡在一棵雪压庐前,连忙后退几步。

男士微微鞠躬致意,整理了一下发型,便正襟危坐在雪压庐末端的鸟巢内,轻声吐出一个词,只见与地面平行的树干缓缓旋转,鸟巢微微倾斜,然后咻地一声将其射出。等巴哥奔抬头去看时,对方早已化作蓝色天幕下密密麻麻黑痣中的一颗。

再看眼前的雪压庐,一端牢牢扎根在脚旁土壤内,粗壮异常,越往后越细,末端鸟巢呈椭圆形,可坐可躺,远看过去就像一把把横在路面上的大勺子。

一时兴起,巴哥奔想也没想便坐了进去,却忘了自己的目的地该怎么说。

愣了半晌,鸟巢开始微微震动,光秃秃的树干变成淡蓝色。犹豫着是该猛地跳出还是该继续思考。震动越来越剧烈,身体左摇右晃,鸟巢边缘变得通红,犹如即将达到熔点的铁块。

思考,思考,越紧张就越需要思考,可零星飘过的词汇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以越来越快的速度闪现过去,最终大脑变成微微泛黄的一片混沌。

身体愈发僵硬,临鸾却喷出两个字:南斋。

砰~~~

爆米花出炉了!

【1】[宋]谢逸,千秋岁

【2】[初唐]王勃,江亭夜月送别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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