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女中层的中年危机:单身,失业,回老家结婚

昨天跟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吃饭,得知她的故事后很是唏嘘,没想到当初混得很好的同学,现在竟然成为领取失业救济金的一员了。

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我把她的故事写了下来。

就叫她李想吧,从某种角度来看,她是带着理想踏入互联网圈子的。

李想的本科和研究生就读的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好学校,学的是现在的热门考研专业——新闻传播,毕业后李想拒绝了来自众多稳定“好单位”的邀请,也没有像同学们一样去考公、考编,而是一门心思去互联网挣大钱。

李想是有教育理想的,她去了早就看中的一家在线教育公司,开始了期待已久的产品经理生涯。

不得不说,李想的眼光确实很敏锐,几年后疫情来袭,国内众多行业萎靡不振,在线教育却独树一帜,飞上了风口。此时的李想在行业里沉淀出不错的成绩,还有了一款好产品傍身。

说来也是运气好,当时李想刚刚进入这家在线教育公司,正赶上这个产品研发的初期,公司高层对这款产品没当回事,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她参与了产品研发,没想到产品出来后反响不错,家长们纷纷成了“自来水”,各项数据都很漂亮,李想的职业生涯也因此镶了一层金边。

疫情来袭时我们有过一次聚会,席间大家都很羡慕李想,夸她眼光好,进入了好行业。那时李想春风得意,对我们说:“互联网+教育简直就是王炸组合,不管时代怎么变,教育绝对会是常青树。”

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不过短短一年后,一纸政策文件下来,在线教育几乎全军覆灭。我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打给了李想,问她情况如何。电话那头的她情绪有些低落,说她周围许多同事都走了,她没接到通知,还在苟延残喘。我问她下一步什么打算,她说还是打算留在互联网,毕竟自己是产品经理,比起那些教培老师和教辅岗,已经算不错了。

彼时的李想虽然受到一定的挫折,但心气还在,她很快重振旗鼓,凭借自己过硬的学历和履历,跳到了一家大厂。

进这家大厂时,李想还是个底层员工,我跟她聊天时,她还在抱怨自己的中层领导“不干活,就知道汇总周报”,“讨好领导、压榨下级”,“把中层都裁掉也不影响公司发展”。

几年后,随着年龄逼近35岁,李想的职级也慢慢上升,成了中层。当然,随之带来的就是薪资的水涨船高,她在北京买了一间小房子。

房子在码农们聚集的区域,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居室,但足够单身的李想住。买房子的首付几乎都是李想自己攒的,爸妈就出了一点——女儿能靠自己在北京买房子,这让爸妈颇有颜面,在老家亲戚面前使劲夸了很久。

搬进新家那天,累坏了的李想躺在床上,环顾着自己“北欧风”的家——沙发上面挂着几幅植物叶子的画,墙上有照片墙,挂满她去各地旅行的照片,还有莫兰迪色系的地毯、沙发和靠垫,一切都按照年轻人流行的来布置。

从小镇做题家到北京有房一族,李想在那一刻的成就感无与伦比。这一切都是互联网带给她的,她很感谢自己当初的选择。

当上中层后,李想逐渐发生了改变。以前她只要把手头的活干完就好,不用操心其他。但现在不同了,她上要对高层汇报,下要了解自己手下人干的活,做好“对上汇报、对下安排”。

以前她做底层员工的时候,常常吐槽中层不作为,就是个“传声筒”,如今自己做了中层一段时间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中层最累的是心。

很多时候,老板开会时会随机问指标,自己必须对答如流,如果答不上来,老板立即就会咄咄逼人地问:“你在干什么?你行不行?”而且周末和节假日经常要开会,但底层员工并不知道这些压力。

她每天到岗第一件事就是看报表,自己做好表格发给下属,让下属在她划定的空白处填好数据,然后自己再整理汇总,向自己的领导汇报。

写周报,做PPT,开会占据了她很多时间和精力,有时候手下人都走了,她还不能走,得继续开会或者梳理今天的工作。

这一切压力都让李想丝毫不敢放松,也让35岁还单身的她没时间找男朋友。相比起当年那些毕业就进了体制内单位的同学们,她虽然在薪资待遇上超出他们一大截,却在婚恋生育的速度上被远远甩开去了。

李想并不是独身主义者,但她晚上下班到家已经十点了,洗漱完躺在床上就只想看一集无脑综艺或者甜剧放松放松,而且有时周末也得加班,根本没时间认识异性,周围也没什么可以发展成对象的异性。

李想不是不焦虑,毕竟女性的生育红线摆在那里,就算这几年高龄孕妇越来越多,但生理上怎么也比不过年轻的身体,何况她有时会怀疑,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是否已经损害了她的身体,将来会不会导致她受孕困难?

但她跟我诉说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想太多,因为自己连男朋友都没有,孩子更是遥不可及。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薪资,股票,期权,钱能安慰她所有的不如意。

李想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出更多的好产品,继续往上走,进入公司更高的管理层,快点还完房贷,有多余的精力可以干点副业,再找个合适的男人,最终进入家庭,生儿育女。

但2022年初,这一切戛然而止——互联网裁员大潮来袭,李想所在的大厂也未能幸免。她所在的整个业务都被砍掉了,李想也被裁掉了,拿到了N+1的赔偿。

李想拿到了HR给的一份“毕业须知”,上面写着“恭喜你从公司毕业,进入下一段更好的旅程,感恩我们曾经相遇”。

李想觉得好笑,这算什么毕业?她当初进来时拿到的也不是录取通知书啊,裁员就裁员,装什么师生情深?

当她站在员工服务大厅里,看着满大厅排队办离职的人,发现里面有太多熟悉的面孔,有许多都是中层。企业要降低成本,必定先裁那些干活少、拿钱多的老员工,就像她这样的中层。

一个曾经跟她撕逼扯皮的另一个部门中层看见她,走过来打了声招呼,两人各自苦笑一下,然后相顾无言,沉默良久。

李想说,那时她只觉得过往所有的撕逼都毫无意义,整个业务都没了,曾经的战斗、荣誉和耻辱都随之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打工人之间的惺惺相惜。都是被资本抛弃的棋子,谁又比谁强多少?

一笑泯恩仇,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吧。

每个月不菲的房贷和生活费让李想顾不上自怜自艾,开始疯狂投简历,但昔日的“金三银四”今年却失效了,大厂都在裁员,哪还顾得上招人?

而且许多大厂宁愿招底层员工,也不愿意招中层员工,中层薪资高,年龄大,老油条多,体力精力都不如年轻人。许多公司觉得中层做惯了上传下达的工作,离开了原来的团队,可能什么也做不了。

李想这才发现,以前自己认为中层前面顺理成章就是高层,现在才发现,也可能走着走着就到了绝路。

在家赋闲几个月后,李想本就不多的存款被房贷和生活费耗尽,不得已向老家爸妈求助——爸妈这才知道,几年前还风生水起的女儿如今已经混成了这幅模样。

爸妈闭口不谈当年李想的“成就”,话里话外都变成了“女孩子在外面混什么,没对象又没户口,赶紧把房子卖了回家相亲”。

从事业单位退休的爸爸提醒李想领取政府的失业补助金,李想拿到第一个月失业补助金的时候,不禁感慨,当年这不过是她薪资的零头,现在却成了她一个月的伙食费。

李想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把房子卖掉变现,拿着几百万现金回老家躺平。其实在北京并不是找不到工作,降低要求也能找到,但她不想再卷了,太累了。

在老家,她这个年龄的女性在婚恋市场并不吃香,以前爸妈总是催婚,但天高皇帝远,爸妈管不了她。现在她决定回老家,人还没回去,爸妈已经迫不及待给她安排相亲了。可能否找到称心如意的对象?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李想跟我吃了一顿告别饭,我问李想,能否把她的故事写下来,李想说,随便,反正我要离开了。

我陪李想走到地铁站,站在天桥上,看着眼前的车河,我俩默然不语。

李想说,十年一觉互联网梦,如今虽然梦醒了,但她依然感谢互联网,至少给过自己做梦的机会。

希望所有做过梦的人,不管实现没实现,都能过好自己的下半生。

全文完,既然看到这里了,如果觉得不错,随手点个赞和“在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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