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 - 石仁寿:一场人性的悲剧

石仁寿

吴韵汐/文

石仁寿十二岁那年，随父母从乡下迁居县城，父母务工，供他一直读到大学毕业。

刚到县城那会儿，石仁寿非常内向。他身材矮小，兼肤色黝黑，只有两身衣服来回换着穿，脚下永远是母亲为他做的布鞋。有一日，同桌新买的钢笔找不到了，翻遍了桌堂书包，都没有那钢笔的影子。

“一定是被谁偷走了！”坐在前面的女孩子说道。

“我去告诉老师吧！”有一个男孩子已经跑去找老师，刚一开门，与恰好走进来的老师撞个正着。

“老师老师，郑华的钢笔被人偷走啦！”小男孩急急地说道。

“昨天妈妈刚给我买的，好几百块钱呢！”郑华一面说一面哭起来。

“老师，肯定是石仁寿偷的，咱班同学都有钢笔，只有他没有！他和郑华是同桌，肯定是趁郑华不注意把钢笔装进口袋里啦！”那个前桌的女孩子牙尖嘴利，那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石仁寿的心。

石仁寿一直很内向，几乎不和人说话，即便说话，声音也是小如蚊蚋，而这一次，却声大如雷：“我没有！”“有”字音未落，颗颗泪珠便扑簌簌滚落下来。

“有没有，翻翻他口袋不就行了！”女孩子继续说道。

石仁寿记不清那一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老师领着同学翻了他衣服上的所有口袋，然后又翻了他的书包、桌堂。老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为了显示自己的英明，居然让他把鞋子脱了。

石仁寿不肯。他有自己的底线，脱鞋搜身，这是对他极大的羞辱。可他越是不照做，同学们越是强势。有两个高个子的男同学，干脆不由分说将他放倒在地，将鞋子扒了下来。

霎时间，一股浓重的脚臭味儿扑面而来。他脚上的那双袜子——如果还能称其为袜子的话——早已千疮百孔，五个脚趾全都裸露着，脚趾甲里甚至还掖着黑乎乎的汗泥。

鞋子里当然没有钢笔。郑华捂着鼻子道：“就算钢笔被他藏在鞋子里，我也不敢要啦！”同学们被逗得哈哈大笑。石仁寿在同学们的笑声中落荒而逃，从此对学校甚至与学校有关的一切都产生了极大的阴影。

便是伴随着这种阴影，石仁寿胆战心惊地读到了大学毕业。工作签了菁华化妆品公司，那一刻，他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学校了。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化妆品公司，算起来，女老板和石仁寿还算是老乡。上班第一天，石仁寿西装革履地来到公司，却总是遇到一些异样的目光。他不解，他以为不穿布鞋，就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目光了，却没想到依然摆脱不了这样怪异的眼光。直到

快晌午时去厕所，他才发现裤子拉链竟然没拉，囧得他恨不得一头钻进瓷砖缝里去。

午饭后，老板忽然找到他：“最近网络上出了一些咱们公司的谣言，你去发几个帖子辟辟谣，咱们公司现在刚有起色，已经有竞争对手盯上我们了。”

石仁寿赶紧答应着，随后点开了网页。果不其然，百度贴吧、天涯问答、知乎甚至微博上都有一些故意抹黑他们的言论，什么用了他们的化妆品后长痘长包甚至毁容了之类的，还配了一些可怖的图片。

网络上一些随风倒的键盘侠已经开骂了，其言论不堪入目。经过一番研究，他发现发帖的人应该是碧海天化妆品公司的。石仁寿大怒，恨不得穿过屏幕去把那些抹黑他们的人揪出来暴打一顿。他开始努力反击，希望还公司一个清白，然而他微弱的声音却淹没在了成千上万的声讨之中，他越是解释，那些键盘侠们攻势越强。似乎夜里睡觉时，脑子里都是他们谩骂的声音。

几天后，微博上有一个名为“心魔”的人也向他对准了枪口。石仁寿与他几番“交手”，都败下阵来。 “心魔”发博称：你们的化妆品烂到家了，还有脸来洗地，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学学碧海天，看看人家是怎么研制化妆品的！……

老板劝慰他：“不用太难过，我们问心无愧就好，就算公司倒闭了，我们心是干净的！”

两个月后，菁华化妆品公司倒闭了。石仁寿却坐在了碧海天化妆品公司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大家各忙各的，他悄悄登上了微博，账号名为“心魔”。

是什么时候，石仁寿竟起了那些歹毒心思的呢？大概是从他得知老板名叫“郑华”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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