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记】从零开始的nuke生活（第六个月）

因为赶项目进度，有一天，我大概连着上了20多个小时的班，下班的时候，我第一次切切实实地体会到“神志不清”是一个什么感觉，即便已经躺下，想到没做完的工作，也没办法立刻睡着。

主管和我们开了一次小会，大致是社畜们听到会心一笑的那些话，网络上的话叫做老掉牙的职场 pua。

我形容一下，诸如，我吃过的盐（加过的班受过的苦）比你们吃过的饭（996）都多，其表述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关心理解”，再次通宵达旦的加班是行业现状，通过对比其他外包牛马五六个项目并行，我们仅是二三个的强度，强调能力效率确实，告诫下属必须的要自己调节好状态和心理。

诸如，行业圈子很小，小到除非彻底不做这一行，否则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状态。这种工作你不做有的是年轻人想做，对赶周期紧的后期行业的看法，群友都乐了表示十年前的这一套还是那么经久不衰。

再比如，作为上级主管一不拿我们工资，没有必要“掏心掏肺”，更没有义务提供教导，从项目的角度而言，可以把手里的任务全部发外包。此间他提到这一集的几百个镜头番剧大概利润在 1000 块钱左右，搭上渲染费没得赚。so——为什么不发外包的外包的外包，从上下的对接效率和实际情况，我从我的视角推测，我们在包中包里的第三层外包往外，代价和利益的对不等，不用从业内的角度了解，从职场学的角度确实只够骗骗刚实习的小孩。

最后说，摆出中国式家长的万能秒杀句——“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言中之意，本司作为一个有实力的外包公司是没有必要接一些项目，老板是十分有门道，能够接wytx等知名影视游戏互联网一线大厂的项目，接这些公司看不上的番剧项目，天天加班通宵是为了能让新人练手快速成长。现在你们不知好歹，对加班有情绪，实在对不起领导们的用心良苦，你们干不了大可以换能做的人。

以上是我理解主管本次会议的中心思想。

怀抱热忱之心推门而来，不久前我还懵懂无知以为能够接到大厂的包是非常牛逼的一件事，我当局者迷的心态，忽然我有一天想起了一个中厂PM的聊天截图，那些密密麻麻几十个外包的对接群的消息，想到了朋友自称为hw干活没得姓名的外包客服，我察觉到了我可能是在这个巨大的加工厂里流水线上最不起眼的螺丝钉，偏偏我日复一日地看着这台稳固运行的机器，坐进观天地以为这就是世界的模样。人的认知，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我曾经的不愿意思考和拿来主义，从今往后，我将为我过去摆烂的人生一一偿还代价。

说回我们的主管，有一句话说一个人不要看他嘴上说了什么，要看他实际做了什么。主管和老板表面情深好似一个渣男，一会儿一个唱红脸一会儿一个唱白脸，我的本性总是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人性幽暗的我不得不去定义总结——他们确实是在使用某种控制的手段。

苦口婆心深明大义是的表象，打压贬低软强制996-007才实际，嘴上boss直聘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才，尽是一些找不到工作的社会垃圾。老板如此的直言不讳令我震惊，我以为他这么说之后，会凭借实力与人脉为公司吐故纳新，遂在项目周期忙的不可开交，在boss直聘招月薪500不需要会nuke和maya只要肯学的实习，进来套模板出东西。

快半年以来，我不记得周围有多少人离开，有些人我甚至一句话都没和他们说过，我记不住离开人的脸，项目工作激增，合成人数平衡浮动 1～2 人，仅仅是填补了离职的人。老板或许自己都不记得说过些什么话我记录下来了，才认识到原来开源节流是这么用的，只是不知进来的那些的低中高级大约不知道老板是如此定义他们。不重要，即使公司人不多，老板不需要记住他们的名字。

我有时候会想，很多事情可以用ai取代，大厂们逐渐在和ai接轨，小厂不用 ai 是不知道香吗。当然不，比起AI的算力成本，低效人工存在的便宜价值。我对此心知肚明。虽然我想说在这本质上各取所需，但是这不是对等的互惠互利，教我的东西我要换回更多的收益。我自嘲我需要项目填补空白的简历，你榨取我低廉的价值，何尝不是一种自虐的偿还过去被我轻易丢掉的时间机遇，上价值的说辞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自媒体时代没有什么样的评论和牛鬼蛇神是看不到的，只是我还是会不住地想，做老板做惯了的骗骗实习生不会把把自己骗进去了。

打破别人的自我感动，是一种非常无礼的行为。

小时候我向往那些随心所欲的主角，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们好像有战胜困难解决麻烦的一切能力。长大后才知道漫画总是虚拟的，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给人带来美好向往，离开大学的象牙塔后我很佩服万事皆有规划的人，我在这个年龄才愿意摸清早该明白的道理，精神价值跟物质认知层面上都觉醒的太晚。我一股脑想进入这个行业，和所有毕业随波逐流的人一样大脑空空，而今我站在门边，发现业内的信息来源真的太少了，我没有能力没有人脉，除了能获取诸如游戏外包心知肚明的两年协议和潜规则这样人尽皆知的信息，我居然很难得知这一行的真实可靠的消息来源，大数据从来没有给我推送过，主动搜到的都是泛泛而谈，很少有人提及真实的利益分配。比如 cg 动画，番剧动画是如何层层转包，项目绩效和奖金分红是如何分配，镜头的按照帧数算钱是基于什么选择，如何判断一个项目是否盈利，一个外包如何盈利，客户来源和收费模式，基于我的信息壁垒我无法判断圈子里的人说话是真是假，如何创造自己的利润 走向未来，甚至在未来我是否要继续这条路，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我都感到迷茫。

今天大概是加班加到脑子抽了，这些精神感悟，是记录作为一个在入门边缘徘徊的合成师，从零开始的新人在外包公司遇到工作上的问题。我说的并不全是工作遇到麻烦，或是技术上的痛点，很多时候还是认知层面的不匹配。

这个行业大概率和“效率”两个字分离不开了，这两个人就是金钱，老板把问题抛给我们，我又向老板寻求这个问题的帮助，得到了一句“我们后期干的就是擦屁股”的话给顶了回来。

认真说起来，开头主管拉的会议其实是为我开的，我选择把效率的问题不明智地搬到了台面上，我诚实地表达了我24小时连轴转达不到预期并不是我不服从上司安排，而是质疑三个人工作量一个人干的不合理安排，额，我甩锅这种事干起来没经验，收获了开头的一顿教育，螺丝钉岂敢不乖乖搬砖，哼哼……

我神志不清地质疑领导，说实话这次挑战权威，以后不知道会收获什么小鞋和其他的排挤，这不是一个好的方式，我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悬崖之上退无可退，我在做最坏的心理准备。上次月记我说是因为老人老板自称开源节流才让我转正，其实还是太表面了，这个007的工作强度，无法转正给予好处收买人心，他知道我一定会离开。可眼下我是真不确定了，老板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而今他是想用这种方式逼走我，换个更加得力的牛马，或者压力测试的考核手段。

这个班上的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涌动，我早认清能在这日复一日的深耕都不是什么吃素的，偏偏他要给你打预防针让你放下防备。识人明理是一辈子要学习的东西，也许我真该拿看抖音的时间来读读史了。

情绪输出有点多了，说点干的吧。这一趟的压力测试的课题是一个效率低下导致无效加班的问题，带来工作中沟通对不上电波的问题。

我因为项目周期增加十来个镜头，经常弄到深夜，我是真不明白到这到底是几层外包，怎么一个番剧说要送审，能把项目的周期从一个月压缩到一周，仿佛是一拍脑门开了个玩笑。领导们嘴上看不起这个番剧，ddl需要20个小时，我没开玩笑，是除去吃喝拉撒满打满算对着nuke和maya超过十五个小时的制作。

我在这种质疑了两件事，一是前面提到的工作量不合理，其次是的问题就是没有统一的工作流程。大量重复性的工作造成了时间上的浪费。

我往下要展开的就是第二点。甲方又或者说上一级外包给的是动画文件含了粗糙角色和场景的分成、自带简易的AOV 层和动画，写在项目规范里的，实际上因为我们没有统一的流程，也并没有提前对齐颗粒度，有些人在制作时没有落实甲方的项目规范，本来是我们应该是在规范的基础上进行流程的规范，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告知如何使用动画文件，按照流程是有一个不知是甲方提供还是老板以前在其他公司工作的aov流程，这次没有，于是我是另存为动画文件作为一个lighting版本。

这样会带来一个问题，这样做上一环节进行资产更新时可以正常同步文件，但如果动画文件更新呢，保存lighting就没鸟用了，它动画不是引用的，一旦更新 lighting 是要重新做的。

这么一听，是不是觉得只要重新引用灯光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巧，我们主管也是这么理解的。

到实际落实的工作中，动画文件不知是上一级用了什么插件和模板设置的半成品，与提供项目要求不一致。我在处理十多个镜头时，每个镜头都是手动设置项目要求的色彩空间、帧数和AOV层。maya的项目设置无法同步AO、固有色、灯光分层和拆角色层，新建阴影和matte 层。如果动画更新，这些设置需要重新配置一遍，在我看来这部分工作就纯属浪费时间，透支生命。.

由于项目使用的是2018和传统分层，设置新的shadow层和matte层需要手动逐个覆盖AOV层。覆盖AOV层也需要手动一个一个点，问了周围的人都说要手动覆盖十几个AOV层，问群友则建议找TA写脚本。（流程都没，哪来的TA😅？）更糟的是，我工作总结经验是不能把角色和场景加进去再覆盖，因为这样会导致卡顿。只能在创建时先做好层覆盖设置，所以这样的操作我做了十几遍，再处理十多个镜头，最后终于绷不住了。之后还要进行超过半小时灯光渲染测试，重新打开文件需要重读贴图，加载贴图耗费的时间是需要用加班偿还的。我询问群友后得到的建议是更换缓存路径，但这没有效果。

.周末加完班后打算自己做一个AOV，能像其他项目一样搞个省时省力的 AOV，后发现因为源动画文件已有的AOV层，引用进来会出现两套AOV。重点是两套AOV 有一个bug， 引用的那套无法在渲染设置显示，有时候可以手动删除十多个分层。而大多数时候你只能在渲染面板的下拉菜单看见他，逼死强迫症的问题出现了，即使是AOV预设的作用也无法帮我做到 100%的效率。没办法，只能统一删掉原lighting中的AOV层，留下新增的层。眼下这不是一个通用的 aov，而是争对这个项目做的妥协。.

加了一周的班才悟到必须解决这个问题，直觉告诉我这操作应该有更简单的方法，对应正确的流程。我是后知后觉，有些老司机一开始就用的aov引用流程，主管知道后反而说不建议我们用同一的 aov 模板引用，因为甲方or上一级外包说会带来一些奇怪的问题，他们这么说，主管也这么专属，我在心里吐了的大槽，虽然maya有时候抽风得不分正版和盗版，但这些问题难道不是层层转包的项目不规范导致的吗。

轻飘飘的一句更新动画，重新做 aov 和分层就好了，好似我重做文件只需要导入灯光那十秒钟。还说我们灯光分层根本没有必要，实则，如果你所有的一起都在maya环节解决，灯光分层确实没有意义，实际上是如果不分层，你作为一个新手合成大概率需要要多次返工 maya，返回maya流程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是。这个项目规格贴图有几百个G资产也是上百个g，可想而知一般外包公司电脑在打开灯光文件的实际操作卡顿，渲染慢，闪退报错的问题。

我有时候不愿意和这么理想态的人沟通选择独立解决也在于此，问的问题除了徒增沟通成本，更重要是无法解决，如果我非要寻找方案他们会以一种“从来就如此”的眼光和态度，如果你以为这能视作理所当然的摸鱼，实际上你在这所浪费的时间都要以无偿加班的形式偿还，这是我无法我的主管对上这一层脑电波。

对此主管总说不会也不问，把问题丢回来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当然也会有问到他知道的问题，他就说你也没问啊，下次你要多问。倘若我有预知未来会遇到什么问题提前问什么问题的能力，我不该在这当牛做马，能对未来未遇到的做风控管理的人pua不住。此外环境的局限性，问了也没人会，不能把全公司的人都问一遍，无效沟通也是另一大痛点。

包括我认为在项目开始前制定统一的工作流程管理标准，但主管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也不重视。说起来项目要求和TA这个岗位？就是为了解决共同的问题。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法，各自为战，这不是一个 team， 而是每个人都像接私活外包在工作。我希望学到一些 teamwalk 的技巧，一个大的项目修改别人的工程文件是常见的事情。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条龙承包完还好，但最烦的是需要修改他人的文件或节点。麻烦给到是下一个对接的人。（有一个小插曲，老板抓住了一个上班摸鱼的实习生，当天就把人踹了，实习生在走之前把自己做的灯光和 nuke 全删了，因为我就是对接他的那个倒霉鬼，虽然只是一个镜头，我有预感这种要对接上一个的麻烦事，还会有很多次🥹

我观察到这个项目，每个人色彩空间设置和合成思路都不同。主管总是置身之外要我们替换素材和套模板，就像我能在10秒钟内替换素材，但10秒钟后就该输出mov了•ᴗ•💧。

我经常会怀疑自己也揣测别人，是不是不故意的，言不由衷地说着都是从新人过来，实际只关心交付镜头KPI，越真诚的话越美好的饼，现实中就越现实。但我在乎从经历过项目中摸索总结找到通用流程，想要深入明白为什么每家公司会有不同的工作流，共同点和差异点。

当理念有所冲突时，我也并不指望他们能切实实际站在我的角度考虑。最后我学会了，有些问题，不要指望别人来解决，即使他们嘴上说着不会来问，随便问谁都行，仅限普通问题能够交流的，我们经常会遇到特殊的情况，与其听大度而无用的话，实际不如问AI，问B站，问百度，问群友。

世界是一个巨大草台班子，这句话不正确，但是很适用。这件事里我的确收获到了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