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之歌——试用期（2）

黎长风

黎长风显然是喝了不少，一路走还哼着小曲。他进了洗手间之后就是一顿痛快地释放，心情无比爽朗，想着回去一定要把那几个早就看不顺眼的小子给干趴下了。当他办完了事提裤子时，冷不防有人在背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他肩膀，害他差点一头栽到便池里。黎长风恼羞成怒，借着酒意转身就挥出一拳，管他是谁，先让他躺在这里凉快凉快再说。

这一拳击出却被另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黎长风这一吃惊非同小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拳速与力量，此时他酒醒了一大半，睁眼仔细看清楚了对方。

“我X，通子！真的是你吗？我该不会是喝多了做梦呢吧？” 黎长风虽酒已半醒，但说起来话来还是大着舌头。

“不是你爷爷是谁，你个黎疯子，喝酒就撒疯，还跟以前一个样！” 李通的表情仍是那么沉静，但他的眼神中却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燃起， “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咱哥俩到外面找个地方给你醒醒酒。”

李通架着黎长风出了酒店，在冰冷的寒风中点着了一根烟塞到黎长风的嘴里。黎长风猛吸一口，哆嗦了一会儿，这会儿他说话彻底清楚了：“我说通子，你这么些年都干嘛去了，也不跟兄弟们联络呢？”

“没干啥，给一个老板开车呢。这不刚从机场接一个客户送过来，就看见你个大马猴的样。” 李通吐出一口烟圈随意地说着，“风子你干嘛呢？”

“嗐，不也是给人当车夫吗？” 黎长风话虽如此说，却有些得意的神情，“就一个互联网公司老板，小暴发户，每天净听他瞎逼逼，这有俩钱就开始造了不是。”

“我说风子你现在警觉性和力量都差得远了啊，跟着这老板吃得太饱了吧。看你这肚子，现在要让你拉个十公里越野得趴地上了吧。” 李通有些戏谑地说。

“别提这个了吧，” 黎长风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上周公司组织体检，结果我的报告显示都三高了。这事在公司里都成笑话了，那帮眼镜仔看见我就在背后说，这前特种兵是炊事兵退役的吧，奶奶的。”

“噗，” 李通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你这怂样。对了，你们老板喜欢玩枪吗？”

“喜欢啊，” 黎长风有些摸不着头，但还是说道：“他没事就爱跟我打听枪械知识，还有以前我当兵的那些事。你说那有啥好说的？就讲几个网络军文段子让他过下瘾呗。” 说到这里黎长风的神色却有些黯淡下来。

李通也一时无话，拍拍黎长风的肩膀，岔开道：“我老板在西郊那块儿跟人合伙弄了个实弹靶场，没事带你老板上那儿玩玩去。”

黎长风眨了眨眼，立即伸出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明白，这个场子通子你肯定也有股份的吧？玩实弹的成本可不低呀。放心吧，兄弟记在心里了，以后一定给你带生意去！”

李通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捶了黎长风一下，说：“你咋不再要点回扣呢？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行了，我得回去接老板了，你还得回去侍候你们老板吧？”

“那可不，” 黎长风看李通要走，急喊道：“通子，我说你哪天有空，咱找大黑几个兄弟一块聚一下呀！”
李通脚步停了一下，神色有些伤感，头也没回，挥挥手道：“再说吧。”

http协议的编程会吗

开完年会后，试用期的工作算是正式开始了。陈速找梁江峰聊过几回，想讨个活干。因为陈速心里明白，要想在试用期后谈个好待遇，起码的业绩得要有。但梁江峰似乎不着急，总跟陈速说他会找CTO聊下工作安排。陈速看急也没用，只好每天继续阅读那些CDN系统的设计文档。

陈速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就是梁江峰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去找钟总说事，总是钟总从办公室出来敲敲他的工位隔板，然后梁江峰起身跟着钟总后面进去。而每次梁江峰出来，都脸色灰败，一言不发。陈速也发现CDN部门的人没有一个抽烟的，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坐着自己学习了。

这段时间陈速趁周末和晚上的功夫在附近找房，最后通过中介在劲松那块儿找了个一楼的三居室合租。一间朝北的小次卧，谈不上有多满意，反正工作日就在这个小窝里住，周末还回西北旺去调理休息。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在试用期结束前不打算退掉西北旺那边的房子，天知道这工作会怎样呢。

那天中午陈速跟梁江峰打了个招呼，赶紧着去跟中介和房东签租房合同。他回来的时候发现部门人都没有在座位上，转头一看，大家都在大会议室里坐着，钟总也在里面。钟总看见陈速便招了招手，陈速赶紧拿上笔和笔记本进了会议室。原来是部门工作会议，讨论上阶段完成工作，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会议室里是一个长长的椭圆形大会议桌，可坐下二、三十人，CDN部门的四个人坐在一侧，另一头孤零零地坐着钟总一个人。这次会议总算让陈速真切体会了钟总凌厉的工作作风，他冷峻的面孔配上不断咄咄逼人的发问，陈速都替部门的兄弟们捏着一把汗。

钟总不是只问梁江峰一个人，而是每个人都要问上一遍，如果回答的稍有疏漏，连环暴击就会随之而到。陈速暗中把自己这段时间看过的内容打了个腹稿，好应对钟总的发问。

不成想到了陈速这儿，钟总没有提出工作上的问题，只是问道：“小陈，我打算给你安排一个任务，就是在程序内部植入一个web服务。它可以响应http请求，搜集程序内部状态与信息以后返回出去。” 说实话，陈速并不太明白钟总这是要他干什么，只好一边装模作样地做笔记，一边含糊应道：“哦，这样是吧，好。”

钟总这时候发问了：“http协议的编程会吗？” 陈速心里一颤，因为他以前还没做过相关的开发，只得不变应万变地反问道：“http协议的开发是吧？” 钟总点了点头，说：“这个很容易的，回头让梁江峰详细告诉你怎么弄吧。” 到这儿陈速这一关就算过去了。陈速舒了一口气，比想象中的还是要轻松一些。

不管怎么说，活儿算是正式派下来了。陈速接下来斗志高昂，赶紧恶补http协议的知识。陈速在之前的工作中对linux平台下的TCP/IP编程掌握得还不错，他发现http协议其实只是在TCP层之上订制了一套文本格式的协议而已。这种的叫做应用层协议，用于传输文件的FTP协议也与此类似。陈速这会儿算是触类旁通，知道那些个应用层协议的玩法了。

陈速捣鼓了一周，做出了一个简单的服务端demo，功能就是接收http GET请求，返回一个html的页面。陈速拿着程序，用浏览器访问服务演示给梁江峰看了一下。梁江峰觉得还行，便打开CDN设计文档，找到内部数据结构定义的那些表格，让陈速挨个把这些数据转成html格式呈现出来。

陈速一看这些表格，头就有些大。算下来得有十好几张表，一张表少说也有十来项数据。好吧，反正都是体力活，咬牙开干吧。这一干就是两周过去了，陈速好歹把这些数据都整成了html格式。期间钟总曾经在快下班时特意来看了一次陈速的工作成果，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陈速把程序弄好的那天喜滋滋地找到梁江峰，问怎么提交工作成果。因为程序代码还都在陈速的电脑本地，按道理是要提交到源代码管理服务器的，那会儿公司里用的是SVN服务。陈速虽然有自己的SVN帐号，但需要部门经理给建好项目才能上传工程。梁江峰一看，爽快地给在服务器上建了工程。陈速问着：“梁工，这个程序你这边啥时候开始用呢？”

“可能得过段时间吧，” 梁江峰叹了口气，“因为钟总让我这边重构一些东西，怕没那么快。你也别闲着，自己多测测，看下稳定性怎么样吧。”

这一等又是一周过去了，陈速心里惦记这事，又找梁江峰说这事。梁江峰听陈速说完之后，脸上的颜色一阵灰一阵白，陈速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梁江峰却只是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去问下钟总，等我回来跟你说。” 说完梁江峰就敲门进了钟总的办公室。没过一会儿，陈速就听见办公室里钟总提高了音量说话，隔着门也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寒气。

果然，梁江峰垮着脸从办公室出来，他坐下来跟陈速说：“我刚跟钟总说了你这边的事，他觉得我们的进度还是慢了些，我们还是加快一些吧。” 但之后梁江峰还是天天忙自己的事，并没有找过陈速。

但比这更奇怪的是，钟总已经不怎么来公司了。

转正

当陈速工作满一个月的时候，人事部就找他去签转正协议了。陈速得到消息时还是挺开心的，但拿到合同时就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被耍了。转正后的工资只有11K，当初他的期望是13K，而且这回拿合同给他的也不是陈姐，而是另一位HR小姐姐。陈速看着转正评价栏里，梁江峰写的还不错，而钟总只在11K这个数字下面有一个签名。

陈速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很想当场拒签这份合同，然后拍屁股走人。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如果要吵，也没有能站得住脚的理由。他以为当初陈姐的意思是最少能有13K，看表现好还能更多，但其实人家根本就没那么说过 ，也没打算给那么多。要是去找CTO理论，想到他那张冷得结冰的脸，更是毫无胜算。真是血淋淋的教训啊，就这么当了回冤大头。

陈速把那几页合同来回翻了得有五、六分钟，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要不要签这份合同？这时候陈速性格中一个挺贱性的声音响了起来：妈的，你们不是耍我吗？那我还偏要在这混出个名堂来，到时候让你们也看看我的脸色。陈速也不知道这种性格里的贱性是好是坏，反正他从来没有为此而后悔过，或许这也是他在残酷的职场中能生存并成长起来的原因吧。

陈速猛地把合同一拍，冷不防把HR小姐姐吓了一跳，陈速朝她挤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道：“美女，我真是太开心了啊。才一个月就转正了，不是说要三个月吗？” HR小姐姐抚着胸口娇滴滴地说：“对呀，那是因为你水平高，达到CTO的要求了嘛，嘤嘤嘤~”

在两人各自含义不同的笑声中，陈速提笔在合同上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